想要再次細(xì)吻她的沖動再次襲來。姜崢頓了頓，這次終于是克制住。他微笑溫聲：“我們回家。”

    俞嫣輕點(diǎn)了下頭，看見孤零零放在另一端長凳旁的雁燈，軟聲提醒：“我們的燈。”

    “好?！苯獚樐闷鹉潜K雁燈，牽著俞嫣的手往回走。

    通往岸邊的長長木板路上，月光將兩個相攜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，偶有柔風(fēng)從婆娑枝葉的罅隙間吹過，卷起俞嫣的裙擺一次又一次若即若離地輕吻著姜崢的腿。

    到了岸上，那些人群的熱鬧聲音才終于變得真切起來。俞嫣下意識地回頭，望向剛剛?cè)サ暮有耐?。長長的木板路延伸到河心，在這里瞧著，河心亭原來才那么一丁點(diǎn)大小。那……岸上的人應(yīng)該沒有看見剛剛她和青序……

    俞嫣鬼使神差地悄悄打量著周圍的人，企圖給自己誰也沒看見的心安。

    不遠(yuǎn)處的一家酒樓三樓窗口，趙瓊喝得微醺。他推開懷中美人遞來的酒，厭煩地望向樓下往來人群。胭脂水粉時常讓他膩味，他就會忍不住尋些良家女，不情不愿地占有更有一番樂趣。

    他一雙帶著酒意的鷹目懶散掃過樓下經(jīng)過的人群，一眼看見一道紅色的身影，只一個背影就讓他立刻心癢癢。他立刻推開懷里坐著的美人，起身到窗前去細(xì)看。

    待樓下的美人側(cè)過臉，讓他看清五官時，趙瓊不由愣住。

    那個人，是俞嫣。

    “怎么又是她？一次次勾著我。”趙瓊盯著俞嫣的背影片刻，又將目光移到姜崢身上。他眉宇間立刻帶出幾分不悅。若不是姜崢壞事，這個從小到大總是勾著他的小表妹早就是他的人了。

    郡主的身份尊貴嗎？尊貴?？墒勤w瓊早已將自己當(dāng)成了未來的帝王。帝王擁天下，再尊貴的女人都該匍匐在他腳下?lián)u尾獻(xiàn)好。

    既然如今還未登帝，他又懶得等下去，就得使些手段。當(dāng)日春日宴，他提前知道了宮妃里的算計(jì)手段，將計(jì)就計(jì)，讓一個宮女將俞嫣引錯小舟。

    他是要英雄救美將人救下來，再順勢將人弄進(jìn)東宮？當(dāng)然不是，一個女人，還不值得他犯險下水。只要那一日姜崢不多事，去救人的侍衛(wèi)會故意扯了俞嫣的衣衫再將人救上來。

    一個名聲盡毀的女子，別說是郡主，就算是金枝玉葉的公主也難得好姻緣。如此，入他東宮側(cè)門，也算好去處，甚至還要謝他不嫌棄。

    “可惜……”趙瓊厭煩地坐回去。事到如今，他理應(yīng)作罷。畢竟當(dāng)初的事情是借了后妃爭斗的東風(fēng)，也算湊巧。就算不考慮姜家，他也不敢再貿(mào)然對俞嫣動手。更何況，他不太愿意招惹權(quán)勢過大的姜家。姜家，手里握著兵權(quán)。如今圣上直接破格將姜崢派去鴻臚寺，說不定日后走的還是輔政的路。

    趙瓊越想越煩。

    這越是得不到的東西，越是抓得心肝肝患癢癥。

    俞嫣和姜崢天色黑了才出門，等回到姜家已經(jīng)子時過半。夏浮和退紅正打盹，聽見響動知道兩位主子回來了，趕忙起身迎出去伺候。

    時辰太晚，兩個人也沒怎么折騰，連沐浴也省去，只簡單洗漱。甚至也不像以前那樣有先后，一起去了浴室凈手臉口齒，又一起泡足。

    兩個人收拾妥當(dāng)回到房中歇下，退紅和夏浮規(guī)矩地退到門外。

    退紅笑著說：“這才像新婚的小夫妻嘛！”

    夏浮微笑著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倒也沒接話。

    寢屋里的小夫妻已經(jīng)上了榻。屋內(nèi)燈火只留了微弱一盞，隔著床幔幾乎漏不進(jìn)什么光。

    俞嫣坐在床里側(cè)整理著枕頭，當(dāng)姜崢靠過來的時候，她的手僵了一下。她下意識地縮著肩，纖細(xì)的肩、絲滑的衣衫順勢朝一側(cè)滑落，露出一片肩頭，偏偏她還渾然不知。她正望著姜崢，心里有一點(diǎn)緊張。她主動問出來：“你、你是不是要……”

    俞嫣抿了唇，沒有把后半句話說出來。

    那個月下長吻似乎在暗示著俞嫣什么，或者說讓她忍不住去多想。

    姜崢捏著俞嫣的衣領(lǐng)，將她單薄的衣衫提上來，仔細(xì)給她整理穿好。然后他抬手握住俞嫣的肩，帶著人躺下來。俞嫣身子有一點(diǎn)僵，她平躺著，望著床榻頂端，比河心亭時還不敢去看姜崢。

    姜崢面朝她側(cè)躺著，眉眼間帶著柔和的淺笑。他先緩聲喊了句“釀釀”，再說：“我不是說過了？我總要等你準(zhǔn)備好。不管什么時候，我總要把你的感受放在前面。釀釀，別怕我?！?/br>
    好半晌，俞嫣才側(cè)轉(zhuǎn)過臉望著他，吞吞吐吐地如是說：“可是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時候能準(zhǔn)備好，什么才叫準(zhǔn)備好……”

    姜崢輕笑了一聲。他說：“等你準(zhǔn)備好的時候你自己就會知道?！?/br>
    俞嫣不太懂，蹙眉望著他。

    姜崢沒有再多說，他慢慢靠過去，輕輕去吻了一下她微蹙的眉心。

    姜崢撫著俞嫣的面頰，含笑望著她懵懂的眼眸。不知道什么才叫準(zhǔn)備好？情到深處水到渠成，等你像個合格的妻子對我滿心愛意時。

    釀釀，你必須全心全意地愛著我，才是一個合格的妻子。

    當(dāng)然了，你暫時沒有做到這不是你的錯，許是我還不夠好，不夠讓你心動。

    俞嫣望著姜崢含笑的溫柔眸，她的確對□□懵懂一無所知?？墒撬惺艿玫浇獚樀捏w貼與愛護(hù)，她“禮尚往來”般慢慢對姜崢翹起唇角擺出一張乖柔的笑靨，又湊過去，像個嬌妻一樣乖順偎進(jìn)他懷中。

    姜崢垂眼望著懷里的嬌柔，他理應(yīng)這個時候低下頭，溫柔親一親她的頭頂。

    可是今晚兩個人回來太晚，沒有沐浴。她這烏壓壓的軟發(fā)，許是沾了太多外面的煙塵。

    不太干凈。

    翌日，俞嫣醒來時姜崢已經(jīng)不在她身邊。她打著哈欠伸著懶腰坐起身，然后掀開床幔懶洋洋地下了榻。

    “郡主終于醒了。”竊藍(lán)從外面進(jìn)來，“東宮一大早來了帖子，太子妃請您去呢?！?/br>
    俞嫣點(diǎn)點(diǎn)頭沒怎么在意。她有些稀奇地望著窗臺上的花，懶聲慢語：“昨兒個還說你摘的花不好，今天長進(jìn)啦！”

    竊藍(lán)望過去，抿嘴笑：“那可不是奴婢摘的?！?/br>
    第43章

    “退紅嗎？”俞嫣走到窗口, 彎下腰去細(xì)瞧。剔透翠濤的花瓶里，高低錯落插著兩朵粉白芍藥。一眼看去以為嫩白的花，細(xì)瞧才能看出每一片花瓣上漸次洇開的淺粉。碧綠的細(xì)條枝葉綴著, 越發(fā)顯得芍藥嬌嫩。

    俞嫣推開窗, 帶著點(diǎn)薄霧的暖光灑下來, 落在花蕊間。又有微風(fēng)拂面，吹動花瓣微顫, 也吹來淡淡的雅香。

    俞嫣輕嗅，在暖陽的芬芳里有了晨起的好心情。

    “也不是?！备`藍(lán)笑著走到俞嫣面前。她一雙杏眼完成月牙，笑著說：“是姑爺一大早去摘的哦！”

    俞嫣訝然，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姜崢問她喜歡什么。她再回頭望向花瓶里的芍藥，那于晨時微風(fēng)中輕顫的花瓣綻得更溫柔幾分。

    “對了，太子妃的帖子?！备`藍(lán)轉(zhuǎn)身去拿了帖子，捧給俞嫣。

    俞嫣還沒來得及看, 退紅腳步匆匆地進(jìn)屋來, 臉上也是一臉沉色。

    “那個宮女死了?！蓖思t沒頭沒腦的一聲稟，俞嫣卻一下子聽懂了。

    自從那日姜崢提醒她在春日宴上的落水可能不是巧合，俞嫣暗中派人去查。她到底不是宮中人，之前也沒有將眼線安插在深宮這樣的必要和本事。如此，調(diào)查顯得不易。出事之后，那個引路的宮女領(lǐng)了罰, 也便攆去了宮中干重活。暗中盯著那個引路宮女成為很重要的一環(huán)?？墒悄莻€宮女死了。

    “怎么死的？”俞嫣立刻問。

    “自縊。”退紅補(bǔ)充，“驗(yàn)過尸，確定是自己尋了短見，并非他殺后再裝出的自縊假象?！?/br>
    俞嫣沉默著。

    姜崢從外面進(jìn)來, 看見俞嫣穿著夜里的寢衣呆立在窗前蹙眉凝思著。

    她抬起眼睛望向姜崢, 說：“那個引路宮女自縊了?！?/br>
    姜崢點(diǎn)頭, 道：“已經(jīng)聽說?！?/br>
    “好好的人怎么會自己尋短見……”俞嫣喃喃自語般輕聲。這個宮女的死，是不是正好證明了她的落水并非一個意外？

    姜崢走過去，輕輕握住她的手腕，溫聲：“也別太擔(dān)心，日后進(jìn)宮時注意些。”

    俞嫣這才想到太子妃邀約的事情。她打開竊藍(lán)遞來的帖子掃過一眼，將帖子放到一旁，說：“太子妃邀我下午去東宮一趟。帖子里說她給太后的賀壽圖想請我?guī)兔??！?/br>
    姜崢頷首，說：“我送你去?！?/br>
    俞嫣訝然，又趕忙笑著故作輕松：“那也不用那么緊張啦。我自小常常進(jìn)宮，自己注意些就是啦?！?/br>
    姜崢笑笑，道：“也好長時間沒給姨母請安，順路?！?/br>
    俞嫣看他一眼，輕輕收回視線，再將目光落回窗臺上的芍藥。

    姜崢順著俞嫣的視線望過去，望向那瓶芍藥，他再次將目光落回俞嫣的眉眼，幾不可見地皺了眉。

    她為什么不夸這花摘得好？連個巧笑嫣然地顧盼回眸也吝嗇。

    這可不是個合格的妻子。

    “還杵在這里做什么？還不去給夫人拿衣服、準(zhǔn)備梳洗？”姜崢開口。

    退紅和竊藍(lán)福了福身，趕忙退下去忙碌。

    屋子里只剩下兩個人了，姜崢才朝俞嫣走過去，幾乎是貼在她身后，陪她一起去看那瓶芍藥。

    俞嫣側(cè)轉(zhuǎn)過身，肩頭擦過他的胸膛。她用一雙疑惑的眸子望著他，似乎不太懂他為什么要靠得這樣近。

    她發(fā)現(xiàn)姜崢的視線落在她的唇上，此刻他的眼神好似和昨天晚上的某一幕重合。他又要禮尚往來了嗎？俞嫣趕忙抬起手，捂住自己的嘴。她搖頭，低聲悶語：“不可以。我還沒有梳洗。好臟……”

    “臟”字入耳，姜崢莫名皺了下眉。他的眉宇很快舒展開，淺笑著問：“釀釀想什么呢？”

    是她想錯了嗎？俞嫣不想理姜崢了。她轉(zhuǎn)過身去，用手指頭輕輕撥弄著花瓣。層層疊疊的花瓣在她的指下一陣輕顫，有浮光晃動。

    外面侍女的腳步聲，告訴俞嫣溫水已經(jīng)備好。她輕推開姜崢，快步往浴室去。

    姜崢立在原地，目送俞嫣走遠(yuǎn)，才閑適回眸望向窗臺上的芍藥。此時無風(fēng)，安靜的芍藥尋常如死物。姜崢回憶著花瓣在俞嫣指下輕顫的情景。這花，想來還是動起來更美些。恰好一陣風(fēng)吹來，堆扎的層疊花瓣再次伴著浮光輕輕晃動著。

    姜崢望著花瓶里的芍藥，慢慢收起眉眼間沉著自傲的淡笑。

    花還是那支花，無關(guān)動與不動。美與不美，缺的是撥花的纖纖柔荑。

    下午，俞嫣依太子妃的帖子進(jìn)了宮。姜崢陪著她一起，兩個入了宮門便分開，一個去了東宮，一個去見皇后。

    “你那邊結(jié)束遣個宮女與我說一聲，我去接你。”姜崢道。

    “那我要去見皇后嗎？”俞嫣詢問。她記得蘇嬤嬤曾經(jīng)的提點(diǎn)，皇后和姜崢關(guān)系匪淺，對待皇后要更敬重些。俞嫣雖然自小就時常往宮里來，可她以前和皇后實(shí)在沒什么接觸。在她印象里，皇后是個又冷又嚴(yán)肅的人。說不上不喜，只能說她自小就很敬畏皇后。

    “再看?！苯獚樀馈?/br>
    姜崢小時候倒是時常去見皇后，只是稍微長大一些就不再方便去后宮，去的次數(shù)便少了許多。

    俞嫣到了東宮，太子妃林宜嘉身邊的宮婢將人請進(jìn)花廳。太子妃正對攤在桌上的一幅雙鶴賀壽圖愁煩，見俞嫣進(jìn)來，起身親自將人拉過來。

    “想親自畫一幅賀壽圖，卻怎么看都不滿意。你幫我瞧瞧?！绷忠思稳崧暤馈?/br>
    俞嫣眼睛望過去，嘴巴上卻說：“太子妃怎么就尋了我？我那點(diǎn)畫技哪里比得上宮里的先生們。”

    “小郡主謙虛了。宮里的丹青先生們怎么就比得過你了？”林宜嘉道，“再言，我畫這幅畫畫到一半時，才知道小郡主十歲出頭時就給太后獻(xiàn)過一幅雙鶴拜壽圖。所以我想著請你來幫我看看。一是提提意見將我總是改不滿意的地方修好，二也是想問問小郡主當(dāng)初畫的雙鶴圖是什么模樣，也好避開，免得東施效顰?！?/br>
    俞嫣聽了這話，才道：“宮里亂傳的話你可別當(dāng)真，他們最會捧人，我十一二歲時胡亂畫的賀壽圖實(shí)在難以入眼。而且從布景到情景、用色，兩幅畫完全不同?！?/br>
    林宜嘉這才放心。她剛剛所言皆是真心話，只是明顯后者更重要。她不僅不愿和俞嫣曾經(jīng)獻(xiàn)上去的拜壽圖雷同，也不愿因?yàn)槔淄霾槐匾穆闊?。林宜嘉入主東宮不到一年，處處謹(jǐn)慎周到，不愿出一絲差錯。

    她溫柔笑著：“不同我就更安心了。那還請小郡主幫我看看這些竹子，總覺得畫的位置不對。”

    俞嫣仔細(xì)瞧了瞧，認(rèn)真給她提了點(diǎn)修改意見。兩個人一直談?wù)撝@幅雙鶴賀壽圖，一個仔細(xì)提意見，一個認(rèn)真地聽。宮女進(jìn)來送甜點(diǎn)和茶水，兩個人也渾然沒注意，十分專心。

    林宜嘉之所以敢獻(xiàn)畫，那自然也是擅畫、愛畫之人。更別說俞嫣自小玩顏色，還不會寫字時先會畫花草。兩個人以前只算面上認(rèn)識，今日通過丹青倒是相談甚歡。

    近一個時辰過去，兩個人對于這幅雙鶴拜壽圖終于達(dá)成了共識。林宜嘉莞爾：“小郡主果然幫我解惑不少，今日收獲頗多。真是要多謝你?！?/br>
    俞嫣彎彎眼：“太子妃客氣了?！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