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燕驚雙和顏鶴卿, 兩人看向?qū)Ψ降哪抗饫?，卻也閃過詫異，興許是沒想到兩人竟然想到了一個主題。

    過了會，燕驚雙和顏鶴卿同時唇角微揚，相視一笑, 目光藏著些許羞赧。

    【哇哇哇哇！?。。】牡搅丝牡搅耍。。〗^美同框照！這是心有靈犀的默契微笑嗎？】

    【這心照不宣的隱秘愛意, 專屬于雙雙和小鶴的甜蜜秘密, 誰不想要擁有一個靈魂共振的伴侶呢?！?/br>
    燕驚雙看到“靈魂共振”四個字的時候，微微愣了愣。

    心尖泛起訝異。

    她和顏鶴卿且不說互通心意, 便是認識也不過幾月，先前她雖同顏鶴卿之間有伯牙子期之感，但靈魂共振卻也是一個難以企及之詞。

    在燕驚雙的理念里，這是需要漫長的時間去培養(yǎng)和磨合才能達到的情況。

    可……

    燕驚雙微有抬眸，看向身前的顏鶴卿。

    顏鶴卿見他看她，問了一聲：“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燕驚雙快速搖了搖頭, 唇角的笑意多了些。

    山長開了一個好頭, 吊足了在場所有人的胃口, 眾人均是想知道燕驚雙和顏鶴卿到底是如何論述“文人風(fēng)骨”的。

    山長先從顏鶴卿的文章講起，開頭便是——

    “天地有正氣，雜然賦流形。下則為河岳，上則為日星?！?/br>
    以《正氣歌》里的幾句詩為他的文章開端，也打開了其文章浩然龐大的格局。

    既然以《正氣歌》為開頭，顏鶴卿的文章便是提到了正氣歌里的文人。

    有冒死也不改“崔杼弒其君”的太史，即使被崔杼殺害，也要在史書上真實記錄崔杼弒君一事，太史死后，太史的兩位弟弟繼續(xù)堅持書寫，又被殺后，第三個弟弟繼續(xù)堅持，崔杼才放棄。

    明知注定結(jié)局，卻依舊“吾往矣”。

    有以身護皇帝被亂臣砍死的嵇紹，即便身死也要成就踐行忠君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也講到了《正氣歌》本身的作者文天祥，在獄中寫下這樣的千古佳作，表明自己抵死不從，以身報國，坦然面對赴死命運的決心。

    更講到了《正氣歌》里沒有提到的文人。

    譬如，不愿隨波逐流茍活的屈原，得知故國被滅，悲憤投江的屈原，講出“舉世皆濁我獨清，眾人皆醉我獨醒”的屈原。

    霍去病少年封狼居胥，與他名字對應(yīng)的辛棄疾，年少時已然也能從萬人敵軍中取敵將首級，然他一生不得志，天不遂他愿，報國無門，一身本領(lǐng)無施展之地，只能寄情詩作，可縱生不逢時，不受重用，他報國之心難掩，一生熱血未歇，未曾言棄，四海天下蘊于筆桿之間。

    行將就木之時，初心依未改。

    辛棄疾一生未能展翅，心中火焰卻從未消失，終生為理想而奮斗。

    “茍利國家生死以，豈因禍福避趨之?！?/br>
    顏鶴卿的文章以這句詩詞作為結(jié)尾，亦是為他心中的“文人風(fēng)骨”畫上一個完美的結(jié)局。

    動蕩的時代，被壓迫的境遇，人能掌控的是面臨抉擇時，心之所向的決定。

    是史官堅持還原真相，是忠臣舍命保護君主，是孤臣寧死不屈慷慨赴義，是亡國之臣追隨故國歸去的步伐，是終身無法得志卻熱血難涼。

    是書生意氣，亦是寒鐵風(fēng)骨。

    顏鶴卿身為“兩京十三洲第一人”，他所作之文章，本就引得眾人期待。

    欲承其鮮花和掌聲，名譽和盛贊，伴隨著的便是眾人拔高的期待。

    即使是同樣的文章，顏鶴卿若只是同莫思水準(zhǔn)一般，或是只比莫思高一點點，眾人都會有所失望。

    好在，顏鶴卿似乎從不會讓人失望。

    此起彼伏的掌聲，說明了所有，但這也讓眾人的視線越發(fā)落在了燕驚雙身上。

    顏鶴卿這一篇文章，已然將“文人風(fēng)骨”四個字，透過壯烈的古人，以一種浩然的格局之勢書寫完美。

    他能贏過莫思，眾人心服口服，但同時疑問也隨之而來，顏鶴卿的文章已然至臻完美，同以“文人風(fēng)骨”為題的燕驚雙，又怎么能做到同顏鶴卿共舉頭名之榮呢。

    此時的燕驚雙，卻也是為顏鶴卿鼓著掌，她贊賞道。

    “你的文章，有山海之局，漆黑前行之時，有這群人，方始世人靈魂不受墮落，才能等來覺醒之機，文人風(fēng)骨，你文中雖只寫個人，卻留白在了歷史里，實乃精妙?！?/br>
    文人多謙遜，若是旁人如此夸贊，顏鶴卿多半也是一句“謬贊”回之。

    但燕驚雙夸他，顏鶴卿唇角微有弧度：“驚雙，你懂我。”

    不過，旁人的想法，顏鶴卿亦有如此想法。

    只他相信燕驚雙的實力，所以他是期待著燕驚雙的文章能給到他什么不一樣的驚喜。

    于是顏鶴卿多問了一句。

    “驚雙，那你覺得你與我的文章又有何不同。”

    燕驚雙摸了摸下巴，好似思考，過了會，燕驚雙偏頭看他，眉眼閃過幾分笑。

    “顏鶴卿，你可聽過一個詞。”

    “——山鳴谷應(yīng)?！?/br>
    彼時，山長的聲音亦悠悠響起。

    “武者最惜英雄，文人最敬風(fēng)骨?！?/br>
    “此乃燕學(xué)子文章之始?！?/br>
    燕驚雙的文章從一開始似乎像是有些偏題，講得不是文人風(fēng)骨，而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武者戰(zhàn)將。

    有坦然赴死，藏劍于魚腹以刺吳王的刺客專諸，最后被剁成rou醬。

    有精忠報國，為國征戰(zhàn)沙場的岳飛，最后被jian臣冠以莫須有的罪名遇害。

    有歷史第一猛將項羽，最終卻是自刎烏江，這般氣魄也才配得上“生當(dāng)作人杰，死亦為鬼雄”這一句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武夫赤血，亦是風(fēng)骨。

    只是這樣的人，在武者里，會稱上一句英雄，不論是無名英雄，末路英雄或是一代梟雄。

    而文人的風(fēng)骨，亦是一份不露殺機的英雄氣魄。

    這一句，也將燕驚雙前面的“偏題”，巧妙地引轉(zhuǎn)了回來，變成了主題的鋪墊和側(cè)面表述。

    也將“文人風(fēng)骨”四個字增加了一層沉甸甸的厚度。

    但如果燕驚雙后續(xù)是以顏鶴卿先前的文章論點來表述，有顏鶴卿的珠玉在前，燕驚雙無法有讓眾人眼前一亮之效。

    而剛剛燕驚雙同顏鶴卿說的“山鳴谷應(yīng)”四個字，亦是有人聽見的。

    若是同顏鶴卿論點表述一致，是構(gòu)不成這四個字的。

    文章有了拐彎，燕驚雙果然還是論述到了文人身上。

    但隨著山長的講述，眾人臉上起初有些看不上或是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情，也快速發(fā)生了改變。

    驚詫，訝異，震驚。

    乃至于——

    欽佩。

    第一次，這群清高的學(xué)宮學(xué)子落在燕驚雙的目光里，有了“欽佩”二字。

    燕驚雙的文章里提到的文人，同顏鶴卿文章里所言的是不一樣的。

    甚至可以說是，天差地別。

    顏鶴卿文章里所言之文人皆是在歷史上有名有姓的人物，且都是壯烈事件，所以格局龐大，有山海之勢。

    而燕驚雙在提及她筆下的文人之時，卻說上了這么一句話。

    “吾將所言之文人，雖互不相識，卻有共同一點，他們都喚無名?！?/br>
    一開始，眾人并不知道這句話是什么意思。

    但聽完燕驚雙整篇文章后，才明了這句話的意思。

    燕驚雙筆下之文人，沒有一個是在歷史上有名有姓的，大多時候他們可能只是存在于野史或者某種雜記里的無名路人。

    他們所行之事，也不是什么壯烈事件，興許只是一件微末小事。

    可就是這樣的微末小事，卻在細節(jié)里成就了一個個平凡而偉大的文人風(fēng)骨。

    譬如，一位貪錢的書院先生，卻在戰(zhàn)亂之時，將所有積蓄拱手交給外敵，只為了保全他這一書院學(xué)生的性命。

    生性懦弱的后宅女子，卻在街上聽聞有那墨客辱罵她所敬重的大儒之時，會鼓起勇氣大聲為其辯駁。

    流落街頭的斷臂落魄文士，會在小孩施舍給他一個饅頭后，用僅剩的一只手給小孩回以道謝禮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如此種種，沒有波瀾壯闊，不是生死當(dāng)前。

    可那些微小而又震撼的瞬間，卻讓眾人在山長的表述里，在燕驚雙的文章里，看到一個又一個有血有rou的無名人物。

    血rou成了風(fēng)骨的土壤。

    雪滿長安道，卻凍不死赤血風(fēng)骨。

    這是燕驚雙文章的結(jié)尾。

    作者有話說：

    “天地有正氣，雜然賦流形。下則為河岳，上則為日星。”出自《正氣歌》

    “舉世皆濁我獨清，眾人皆醉我獨醒”出自《漁父》

    “茍利國家生死以，豈因禍福避趨之。”出自《赴戍登程口占示家人二首》

    “生當(dāng)作人杰，死亦為鬼雄”出自《夏日絕句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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