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這越說越?jīng)]譜了，趕緊睡吧，我這半夜都沒睡好?！绷掷项^背過身準(zhǔn)備繼續(xù)睡，外頭還在下雨，涼快得很，睡覺也讓人舒服。

    林老太越想越覺得對，推了推林老頭，“老二媳婦的肚子尖，我一直覺得是個(gè)小子，興許真是個(gè)丫頭。今天還下了雨，肯定就是這丫頭帶來的福氣?！?/br>
    林老太越想越美，都想起床去問問老二媳婦，現(xiàn)在想不想生孩子。

    正想著，外頭傳來了砰砰砰的急促敲門聲，以及二兒子驚慌的聲音，“娘，娘，娘，煙兒要生了，您快來看看?！?/br>
    林老太騰的一下子坐了起來，她剛做夢，二兒媳就要生了，這說明了什么？

    “觀音娘娘送童女了！”

    第2章 、大黃魚

    夏天睡覺也不脫衣服，她下床就往外小跑，“老二去燒熱水。”

    林老爺子也激動了，難道這真是個(gè)有福氣的孩子？不過他是不能往前湊的，他下了床，也沒點(diǎn)油燈，就坐在窗戶邊聽著外面的動靜。

    趙慧芳也被吵醒了，起了床去幫忙。

    林老太生了六個(gè)，生頭兩個(gè)的時(shí)候，還在打仗，日子太不安穩(wěn)，都沒有保住，后頭的四個(gè)保住了，兩個(gè)兒媳生孩子的時(shí)候，都是她接生的，她到了二兒媳屋里，先看看宮口開了幾指。

    虞煙大口的喘息，忍著不喊不叫，攢著力氣等后面生的時(shí)候用，她朝著林老太笑了笑，“娘，麻煩您半夜起來一趟。”

    林老太看著這笑容呆了呆，她這二兒媳婦可真漂亮，在煤油燈下美的妖艷，尤其是一雙眼睛，含淚帶笑的模樣，簡直要讓人的心都跟著酥了，就是她當(dāng)初伺候的大小姐都不如她，也難怪老二當(dāng)初跟中了魔障一樣的要娶她。

    “忍一忍，才開一指，還有的疼，我去給你下碗糖水雞蛋?！绷掷咸曇糁袔е惨狻?/br>
    虞煙扯著林老太，“娘，不用，我不餓，睡前剛吃了的?！?/br>
    現(xiàn)在糧食珍貴，更何況是雞蛋了，就算是懷孕的媳婦，也沒誰能兩天吃一次糖水雞蛋的。

    林老太此時(shí)激動的滿面紅光，她等著童女出世呢，哪里會心疼雞蛋，她又摸了摸虞煙的肚子，“奶滴乖乖孫女，奶滴乖乖蜜寶喲，等你娘吃飽攢足了力氣，就給你生出來喲?！?/br>
    虞煙饒是肚子疼，此時(shí)也有些懵，“蜜寶？孫女？？？”

    林老太的臉笑成了菊花，篤定道：“你這一胎，肯定是女兒?！?/br>
    趙慧芳走進(jìn)來時(shí)候正好聽到這話，“娘，您下午可還說，這是小子呢。”說完也湊到床前看了看，見才開了一指，心中也有了數(shù)：“娘，您陪著煙兒，我去廚房煮糖水雞蛋?！?/br>
    林老太囑咐，“多放兩雞蛋，幾個(gè)小子捉了不少蚯蚓，這兩天，母雞肯定能出息?！?/br>
    林伯琰顫顫巍巍的在廚房點(diǎn)燃了柴火燒上水，又急匆匆的回了房間，大腦袋趴在床頭，“煙兒，你疼的話，就咬我?！彼煤菇斫o虞煙擦汗，又將手往虞煙唇邊放，讓她咬著，這會兒也顧不上老娘在身邊了。

    林老太氣得一抽，“礙眼色的，女人生孩子，你往屋里闖什么？”一巴掌打在林伯琰的頭上，“滾出去燒水。”

    虞煙疼的額頭盡是汗珠，一雙眸子霧蒙蒙的，竭力的忍痛，推攘著他出去。

    林伯琰又是害怕又是心疼，“煙兒，有事喊我，娘，煙兒就交給你了?！彼帜_顫抖，哆哆嗦嗦的，生孩子最危險(xiǎn)，隔壁二柱哥的頭一個(gè)老婆就是生孩子難產(chǎn)而亡的，聽說流了一床的血，他咬牙：“娘，如果……如果發(fā)生危險(xiǎn)……”

    林老太又是一巴掌，“出去。這是觀音娘娘賜給我們的童女，你少說那些不吉利的話?！?/br>
    女人生孩子慢，虞煙忍著痛，將兩個(gè)糖水雞蛋吃了，又喝了紅糖水，最后一個(gè)雞蛋實(shí)在吃不下了，盡管她忍著不喊不叫，此刻也是疼的嗚咽哭泣，雙手攥著被褥，嘴里咬著汗巾。

    林伯琰在門口站了半夜，越聽越焦心，天已破曉，就在他想要去村口將瘸腿老大夫請過來的時(shí)候，聽到了一聲響亮的嬰孩啼哭聲。

    “煙兒，煙兒，娘，煙兒怎么樣？”林伯琰在門口伸著頭，恨不得立刻闖進(jìn)來。

    “還真是個(gè)大胖丫頭，娘，您可真神呀。這丫頭會長，頭發(fā)黑黝黝的，皮膚粉□□白的，真俊?！壁w慧芳收拾著房間，也湊過來看襁褓里的嬰兒。

    林老太喜得合不攏嘴，真是神了！ 夢里抱著小黃魚的童女就長這樣子，可見，林家是有大福源的。

    小嬰兒哇哇大哭，兩只手揮舞著，試圖從襁褓里伸出來。

    “奶的蜜寶，以后要在蜜罐子里長大喲，這小手可真有力氣。”林老太將蜜寶的小手又放進(jìn)襁褓里裹了裹，將她抱到虞煙胸前，“有沒有下奶？”

    虞煙生過一胎，養(yǎng)孩子也有經(jīng)驗(yàn)，此時(shí)直接解開衣領(lǐng)，將胸口湊到蜜寶嘴邊，蜜寶立刻止了哭聲，張嘴含住，大力的吸吮。

    林老太精神奕奕，聽到蜜寶吞咽的聲音，心想著，櫥柜里還有一斤小閨女英子以前送的掛面，一直不舍得吃，現(xiàn)在能給虞煙吃幾頓，多下點(diǎn)奶，不能餓著她的孫女。

    等蜜寶吃好，林老太又將蜜寶的小手重新裹緊襁褓里，抱了出去，“煙兒先歇著，等會兒讓你嫂子給你下碗掛面吃，蜜寶我抱給你爹看看?！庇謱w慧芳道：“慧芳也累著了，等吃了飯，你也回屋睡會兒?！?/br>
    大雨還在下著，不用上工。

    趙慧芳神情帶著些疲憊，她爽利的說道：“娘說的啥話，娘都不累，我累啥？稀飯餅子已經(jīng)悶上了，我去下掛面?！?/br>
    林伯琰在外面等的心焦，站在廊下也被淋濕了衣服，黏在身上，他也察覺不到，心思全在虞煙身上，等看到老娘和大嫂抱著襁褓出來，什么都顧不上問，連孩子都沒有看一眼，就往屋里沖，“煙兒。”

    如今孩子生了，屋里也收拾干凈了，男人也是能進(jìn)的，農(nóng)村人沒那么忌諱。

    林伯琰看到虞煙虛弱的閉著眼睛，便忍不住心疼，“咱以后不生了?！?/br>
    拿著汗巾給虞煙擦臉擦手，拿出一塊奶糖，小心的剝開糖紙塞進(jìn)了虞煙的嘴巴里，“先甜甜嘴?！?/br>
    虞煙滿口奶香，她想要問哪來的奶糖，但此刻疲倦疼痛，她不想開口說話，將臉頰貼在林伯琰的手心。

    林老太護(hù)著襁褓從廊下小跑到堂屋，小小的嬰兒，一雙大眼睛猶如琉璃珠子一樣烏黑烏黑的，眼睛咕嚕咕嚕的四處亂看，最后落在滴滴答答落下的雨滴上。

    “蜜寶喜歡看雨珠子呀，一對大眼睛多漂亮?！绷掷咸娝矚g，站在堂屋門口抱著她往外看。

    林老頭正在堂屋里坐著，見到老妻抱著襁褓站在門口，眼皮也沒抬，很是淡定的問：“老二媳婦咋樣？”

    林老太眉眼都是喜色，“好著呢。”說完繼續(xù)逗弄蜜寶，“等天晴了，奶帶你去河邊，咱看看大河有沒有下滿。”

    夢里面，蜜寶兜里的大黃魚掉在河里的。

    林老頭一聽就知道，生的是個(gè)丫頭，他忍住沒湊過去看，“可別白日做夢了。就咱們門口這大河，多少人在里面游泳，真有點(diǎn)啥東西，還能輪得到我們。”

    林老太眉飛眼笑，“我就帶蜜寶去看河，咋就叫白日做夢了？老林，你亂想什么呢？”

    她當(dāng)然也知道，就門口的河里，連個(gè)魚瞎子都沒有。

    只不過是希冀罷了，日子難過，總希望有些好運(yùn)。

    林家壯勞動力多，公分多，老大是隊(duì)長，每天十公分外，每月十二塊錢，老二媳婦是村學(xué)校的民辦教師，每天十公分，每月五塊錢，老三每月往家里匯八塊錢，在整個(gè)大禹村，絕對是頭一份的。

    可林家有三個(gè)半大小子，所謂半大小子吃窮老子，再加上大人，哪張嘴不吃飯？四個(gè)孩子還都要上學(xué)，不能上工還要搭上學(xué)費(fèi)，他們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。

    家里的余糧，最多能再撐兩個(gè)月，而麥子還要一個(gè)半月才收割呢。

    中間如果再有個(gè)萬一，那就只能挨餓了。

    蜜寶兩只小手再次從襁褓里扒拉了出來，小手握成小拳頭放在白嫩嫩的小臉旁，一雙大眼睛亮晶晶的看著林老太。

    “這是不想裹著小手了？”林老太越看越稀罕，倒也沒有再將小手裹進(jìn)去。

    蜜寶雙手得了自由，雙手捧著小臉，再次看向外面的雨滴，烏黑的眼珠子跟著雨滴從上往下，看著水珠子在水洼中四濺。

    “哎呦，看的怪認(rèn)真，蜜寶可真有靈性?！绷掷咸号?，林老頭見老妻不把孩子抱來，實(shí)在好奇，便放下了旱煙，幾步走了過去看，“這丫頭水靈?！?/br>
    林伯越洗了臉進(jìn)來，也看了幾眼，跟著夸了句，“長得好看，隨她娘。”

    林清岳嗷嗷直叫的跑了進(jìn)來，他這幾天跟著林清川林清河一起睡得，一起床就聽說娘生了meimei，他剛看了眼母親就被爹攆了出來，如今來看meimei，他伸長脖子湊過去瞅：“奶，快給我抱抱?！庇诸H為嫌棄的道：“長得挺白的，但這皺巴巴的哪有我娘漂亮?！?/br>
    “輕點(diǎn)，別嚇著蜜寶，你笨手笨腳的，抱什么抱。”林老太哪舍得丟手，恨不得一直抱著蜜寶，夸贊道：“奶的蜜寶長開了以后，可比你娘漂亮。”

    林清岳踮著腳，恨不得將臉貼上去，大手抓著蜜寶的嫩白的小手：“meimei叫蜜寶嗎？真好聽，一聽就是奶起的名字，蜜寶的手好軟乎，跟大白饅頭一樣。”

    蜜寶終于將興趣從雨滴上落在了林清岳的身上，更確切的說是落在林清岳的手上。

    她嫩白的小手揮了揮，力道跟羽毛一樣輕，林清岳齜著牙笑，將蜜寶的兩只小手全抓住了，“奶，蜜寶在跟我打招呼，蜜寶，我是三哥。等你長大，三哥帶你玩?！?/br>
    蜜寶下手又揮了揮，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著林清岳，惹得林清岳高興的往上竄，“奶，蜜寶看我呢，她喜歡我。”

    林老太將林清岳的手拂開，又拍了一巴掌他的腦袋，“冒冒失失的，你這么大勁，別抓疼了蜜寶。我們蜜寶可真有勁，這小手揮的喲?！?/br>
    蜜寶咯咯咯咯的笑了起來，一雙眼睛彎成了月牙，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。

    林清岳大喜，也跟著傻樂：“蜜寶笑了?！?/br>
    等吃早飯的時(shí)候，蜜寶打了一個(gè)小哈欠，大眼睛忽閃忽閃的有些睜不開，眼神也飄忽起來，似是蒙上了一層霧氣，林老太才不舍得的將蜜寶送回了虞煙身邊。

    蜜寶剛挨著虞煙，小嘴便開始嗦，小臉朝著虞煙身上拱。

    “這是又餓了？”林老太越看越稀罕，“我不說見過幾百個(gè)小孩，幾十個(gè)肯定是有了，就沒有見過這么漂亮水靈的?！?/br>
    可不就是觀音娘娘坐下的小童女嘛，要不然哪能長這么好看，林老太心中嘀咕著。

    蜜寶吃了兩口奶就合上眼睛睡著了，林老太又將襁褓裹了裹，睡著的蜜寶哼哼唧唧，小手揮著，小腳踢著，秀氣的小眉毛都皺巴了。

    林老太瞬間不舍得了，將襁褓松開了一些，“咱們蜜寶不喜歡裹著?！?/br>
    虞煙道：“娘，您吃了飯也睡會兒，勞您辛苦了半夜?！?/br>
    林老太又摸了摸蜜寶的小手，“得這么個(gè)寶貝，哪會辛苦?！?/br>
    虞煙看著蜜寶的小臉，溫柔淺笑，“是啊?！?/br>
    林伯琰摸摸女兒，視線再次停留在媳婦身上，他媳婦可真是太漂亮，此刻溫柔似水的模樣讓他驚艷，他是多幸運(yùn)，才娶了虞煙做媳婦。

    -

    林老太吃飯的時(shí)候頻頻走神，滿腦子都是蜜寶，覺得手里都空落落的。

    林清岳將最后一口飯吃干凈，說道：“奶，我們?nèi)ソo你和爺摸魚吃?！?/br>
    老大家的三兄妹也放下筷子，十歲的二孫子林清河道：“奶，你泡好酸菜，等著中午做魚吃?！?/br>
    六歲的林清韻翻白眼，“做夢呢？不如再躺床上睡會兒，在夢里使勁抓魚。去抓魚還不如去捉蚯蚓喂雞，母雞還能多下蛋。而且中午的野菜也等著我們?nèi)ネ谀亍！?/br>
    一句做夢呢，立即又勾起了林老太的心事，萬一昨天晚上，觀音娘娘送蜜寶來的時(shí)候，大黃魚掉進(jìn)了河里呢？他們不去摸，大黃魚被其他人摸走了怎么辦？

    這會兒雨小了，估摸著很多小孩都要下河玩水。

    林老太哎了一聲，“摸魚，你們都去，就在咱們門前這塊，我看著你們。”

    第3章 、福運(yùn)

    “奶，我去掘野菜挖蚯蚓，中午我們要吃野菜，二嬸才生了meimei，母雞要多吃蚯蚓下蛋?！绷智屙嵳f道。

    家里的野菜都是幾個(gè)孩子放學(xué)路上掘的，今天休息不上學(xué)，野菜卻不能不掘。

    林清岳皺眉，歪頭道：“姐，你這就不對了，是野菜雞蛋香，還是魚rou香？都有魚rou了，你怎么不知道輕重呢？”

    “雞蛋和魚rou都香！”林清韻翻了個(gè)白眼，很認(rèn)真的反駁：“說的跟你能摸到魚一樣，河里沒魚！這條河今年就沒有魚，摸魚最厲害的陳叔都說河里沒魚。大運(yùn)河里確實(shí)養(yǎng)了魚，但陳叔說大運(yùn)河與咱們這條河中間有漁網(wǎng)網(wǎng)著，里面的魚不可能游過來?！?/br>
    林清岳不高興，直接踩在小板凳上，俯視著林清韻：“姐，平時(shí)我讓著你，我當(dāng)你說的都對，但今天，我肯定要摸魚的。我有預(yù)感，今天肯定能摸到魚。爺奶和娘都等著我摸魚給他們補(bǔ)身體?！?/br>
    林清河鼓掌看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