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人剛走近，外面的鐵門就自動打開了。

    老人一看又是剛剛那位警察，滿臉無奈道：“警察同志，都說了家里沒事，也許是我家倒霉，就那么剛好被雷給劈中了，家里人忽然被嚇到，叫一兩聲也很正常吧?！?/br>
    “這里就交給我們吧，你們看著外面，這里暫時只準進，不準出?！睍r鹿對小劉說道。

    小劉點點頭，立即轉(zhuǎn)身離開。

    另一邊的老人緊蹙著眉，厲聲質(zhì)問道：“你的話是什么意思？你們有什么權(quán)利不讓我們出去。”

    封臨初漠然地掃向他：“你印堂發(fā)黑，眉間帶煞，家里是在招鬼還是在引煞?！?/br>
    老人張開嘴，反應(yīng)過來聽到的是什么，喉間的聲音卡頓住，支支吾吾了半晌才憋出一句：“胡說八道，我吃飽了撐著沒事招那玩意干什么！”

    “老人家，聽說你家最近在走霉運？”時鹿唇邊帶笑，“如果不是招鬼的話，那就是撞鬼了？然后你們請了術(shù)師上門驅(qū)鬼？”

    老人不自覺咳嗽了一聲：“沒、沒那回事。”

    時鹿笑容不變：“請術(shù)師捉鬼倒是不犯法，但是兩邊打起來就違反社會治安了，再說你眉間的煞也沒消去，只怕是請來的術(shù)師道行也不怎么到家，不如讓我們進去幫你看看？”

    老人面露遲疑：“就你們兩個……”

    小屁孩？

    兩人模樣年輕，也沒有仙風(fēng)道骨的味道，實在很難讓人相信有真本事。

    他的眼神中透著不耐煩。

    “我就是跟你客氣客氣?！睍r鹿也懶得糾纏，先禮后兵，拿出證件，一秒變臉，“市刑警大隊辦案，我們現(xiàn)在懷疑你家里藏有危害社會治安的極端分子，請配合我們調(diào)查?！?/br>
    “如果你拒絕，我們有理由懷疑你也是同伙，想要包庇他們，那就請一塊跟我們走一趟吧?！?/br>
    老人不自覺抖了一下，神色為難，像是在忌憚什么一般，就連他身旁的保姆也是欲言又止的模樣。

    “當然，如果你是被脅迫的，你可以眨眨眼?！睍r鹿目光盯在他臉上一秒，見他下意識眨了下眼，“嗯，明白了。”

    老人：？？

    不是，你明白了什么？

    第82章

    屋內(nèi)傳來一聲悶響,時鹿和封臨初交換了一個眼神，并沒有給老人時間反應(yīng)，直接越過他們進入院子。

    院子里沒人,別墅的大門沒關(guān)，兩人徑直走了進去，進到客廳沒走幾步就看見兩個中年男人手腳并用地攀在對方身上，一個掐著對面的下巴，另一個薅住對面的頭發(fā),兩個人面部充血貼得極近，撕扯扭打,嘴里還在罵罵咧咧。

    客廳前后滿是狼藉，地毯和墻面都有大片被燒焦的痕跡，裝飾的花瓶被撞倒在地,碎片飛濺得到處都是。

    “他們這是在扯頭花？”沒想到進來之后會看到這樣的畫面，時鹿神情愕然。

    在保姆攙扶下匆匆趕來的老人焦急說道：“兩位大師是被別墅里的惡鬼附身了?！?/br>
    “惡鬼？”時鹿回頭,注意到保姆和老人緊貼在一起，兩個人之間完全不存在人與人之間下意識保持的安全距離。

    老人點點頭。

    掩下眸中的暗光,時鹿詢問道：“到底怎么回事,前因后果說清楚?！?/br>
    事到如今,也沒什么不可以說的，老人神情哀傷，嘆了口氣將事情原委毫無保留的交代了清楚。

    最開始出事的是老人，連續(xù)幾次心臟病發(fā)作被救護車拉進醫(yī)院搶救；接著是他的大兒子，意外車禍全身多處骨折,差點變成了植物人；最后是他的小兒子,過天橋的時候莫名其妙從樓梯上滾了下去,肋骨斷了好幾根,險些刺穿肺部。

    一家三口陸續(xù)在鬼門關(guān)前走了一圈，不由地疑神疑鬼起來，這時大兒子提出找個術(shù)師回家看看，小兒子那邊也推薦了位道行高深的大師。

    兩個兒子不是一個媽生的，從小到大就喜歡對著干，人都還躺在醫(yī)院里，可就是誰也不讓著誰，一個提出要請，另一個直接把人請上了門，老人習(xí)慣在中間和稀泥，干脆讓兩邊請的大師在同一天進門，誰也不偏袒。

    兩位大師看過之后給出了相似卻又完全不同的結(jié)論。

    一個說是老人第一任妻子的鬼魂在作怪，另一位則說是第二任妻子化作惡鬼在報復(fù)，幾番爭辯后突然扭打起來，最后就演變成現(xiàn)在這幅局面。

    “我的第一任妻子是三十多年前下河的時候不小心淹死的，第二任妻子前幾年得了重病，受了不少罪?！崩先藝@了口氣，抬手抹了抹眼角，“但我沒想到她們居然都憎恨著我，還都想致對方兒子于死地?！?/br>
    這幅傷感模樣在時鹿眼中多少有幾分虛偽，若真的不曾想過前兩任妻子對其抱有怨恨，又怎么會因為幾句話就相信她們化作惡鬼前來報復(fù)？

    “可是他們真的是被鬼上身了嗎？”時鹿移開目光，注視著兩位扭打動作明顯放慢了的大師，并沒有在他們身上看到任何黑氣。

    如果是惡鬼附身，鬼氣應(yīng)該很明顯才對。

    老人被問得有些懵：“應(yīng)該，應(yīng)該是吧，我請兩位道長除去惡鬼，沒過多久他們就互斗了起來，然、然后他們就自己承認被附身了，沒過多久又引出了雷電，不是鬼怎么可能做到這種事？后來警察上門，他們就改換徒手互毆，又掐又扯頭發(fā)的，女人打架才這樣吧?！?/br>
    像是在證明老人的話，正在互扯的兩人齊齊扭頭，異口同聲道：“我們當然是被鬼上身！”

    時鹿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這波回應(yīng)一點都不此地?zé)o銀。

    看著這幅滑稽的畫面，封臨初不輕不重地發(fā)出一聲氣音，走上前避開兩人撕打得軌跡，動作利落地朝著他們膝蓋各踹了一腳，在他們腿軟的瞬間抓住其中一個后領(lǐng)往后一拽，輕而易舉地將兩人分開。

    被拽住的那人反手就揮出拳頭，封臨初沒有半分猶豫，微側(cè)開頭，一拳就擊向他的腹部。

    “呃……我要投訴你暴力執(zhí)法！”被揍的大師捂著肚子佝僂起背，疼得五官都皺在了一起。

    “你不是被鬼附身了，怎么還知道要投訴暴力執(zhí)法？看來你是知道我們是干什么的了?！睍r鹿走上前，用商量的語氣問道：“你們今天這趟肯定是要收錢的吧，那我在你身上多加一條詐騙罪應(yīng)該不過分吧？”

    佯裝被鬼附身，可不就是想詐騙嗎？

    那人死咬住牙，據(jù)理力爭道：“我們玄術(shù)師辦事，怎么能叫騙呢！”

    “哦，懂了，玄術(shù)師的事確實不能叫騙。”時鹿善解人意道：“沒關(guān)系，裝神弄鬼從中謀利，我們就改叫非法獲得不正當利益，同時還涉及傳播封建迷信，這么看來你身上的罪名又增加了一條誒。”

    那人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時鹿又問：“對了，你辦玄術(shù)師證了嗎？”

    那人眼神心虛，抿嘴不答。

    “很好，看來你還涉及偷稅漏稅?！睍r鹿拿出筆記本，“這樣吧，你還犯了什么罪一口氣都交代了吧，現(xiàn)在自首，也許還能爭取寬大處理?！?/br>
    那人眼珠慌亂搖擺。

    “呦，看來還真有?！睍r鹿無奈搖頭，“你要是涉嫌謀殺的話，這個罪名可就重了?！?/br>
    那人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的反應(yīng)實在好猜，時鹿蓋上筆記本，扭頭看向身后的老人：“破案了，你們一家三口都是他害的?！?/br>
    “不是我，不是我。”那人大驚，“是他小兒子花錢請我給他大兒子下咒，然后讓我上門假裝是第一任老婆化身厲鬼回來尋仇，我就是收錢辦事，他們之間的恩怨跟我無關(guān)啊?！?/br>
    時鹿將他說的一五一十記在筆記本上，又看向一旁的另一位大師：“這位呢？也說說吧?！?/br>
    另一位大師咽了咽口水：“我、我是他家大兒子請來害小兒子的，然后讓我上門假裝是第二任老婆回來復(fù)仇，除此之外我沒有再做過別的事情了?！?/br>
    “不可能，就算他們不是一個媽生的，但也是親兄弟呀。”老人無法接受事實，厲聲反駁道。

    “這點你可以放心，他們肯定是親兄弟。”時鹿停下記錄的筆，目光堅定，“不是親兄弟的話，腦回路不可能這么一致，甚至連害人、嫁禍的方式都一模一樣?！?/br>
    老人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他、他們?yōu)槭裁匆@么做？”

    “可能是覺得你快死了，打算把有資格分家產(chǎn)的人連帶著弄死，那么遺產(chǎn)就是他一個人的了。”時鹿見他表情崩潰，好心地安慰了他一句，“你也別太難過，這種事情在有錢人家里很常見的，你應(yīng)該欣慰才對，就沖著他們沒讓這兩位大師順手讓你也出點意外，至少能說明他們還是有點孝順的……大概?！?/br>
    老人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這都是他們的片面之詞，我不相信我的兩個兒子會做這種事?！?/br>
    “也對，也有可能是他們想謀財害命。”時鹿朝兩位大師看去。

    “我有聊天記錄。”一位大師急于自證，慌忙拿出手機，抖著手翻找記錄，“他住院后我們私底下不方便見面，平時只能用手機聯(lián)絡(luò)，聊天記錄我都沒刪。”

    說著他隨手點開一條語音。

    “大師，我爸這人平時玩的花樣還挺多，你給他算算他在外面還有沒有私生子，要是有就一塊給我弄死，免得到時候跳出來搶遺產(chǎn)?！?/br>
    另一位也拿出手機：“我也有，我還可以提供轉(zhuǎn)賬記錄?！?/br>
    “我媽當初就是被他氣病的，他做賊心虛肯定會信，要是能把他嚇死，我給你雙倍價錢?！?/br>
    老人聽完語音后，雙頰瞬間漲紅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前傾了一點，一副馬上就要昏厥的模樣。

    時鹿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，輕聲安慰道：“雖然求錘得錘，但是沒關(guān)系，你的兩個兒子都涉嫌謀殺，我們回去就幫你立案，把他們兩個都抓起來，用法律制裁他們。你就當沒生過這兩個不孝子，再說，您老看起來身體還不錯，老當益壯，再生一個兒子繼承遺產(chǎn)也來得及?！?/br>
    也不知道是因為兩個兒子的手足相殘，還是時鹿在旁邊的火上澆油，老人只覺得腦袋突突地疼，紅著眼咬牙切齒地回了一句：“我謝謝你呀！”

    時鹿翹起嘴角：“不用謝，都是為人民服務(wù)?！?/br>
    難聽的臟話一句沒有，但老人的臉頰卻像是被狠狠抽打過一般，火辣僵硬，呼吸一窒，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，胸腔里堵著一口氣不上不下，更讓人惱火的是最后還得客客氣氣把人送出門。

    解決完“父慈子孝”的一家三口，時鹿和封臨初把那兩位施咒害人的玄術(shù)師帶回隊里。

    這兩位大師為錢害人，今天上門的目的不止是裝神弄鬼，還是為了破除對方施下的咒，但害人的咒術(shù)被除，施術(shù)者便會遭到反噬折損道行，兩人都不愿意讓對方得手，這才斗起法來。

    雇兇害人和受雇害人都是犯罪，不管是這兩位還是躺在醫(yī)院里的那兩位，二隊都會以正常流程立案處理。

    任務(wù)順利結(jié)束，時鹿單手托著腮直勾勾盯著旁邊位置的封臨初，專心地陪他填寫今天任務(wù)的報告。

    住在上下層的好處就是出任務(wù)的時候不耽誤功夫，一塊回家也不需要想任何理由，還能順其自然共進個晚餐。

    從側(cè)面看，封臨初的劉海稍長，遮住了凌厲的眉尾，半垂著頭神情專注，燈光打下，下顎與脖子的交線有一寸光影，隱約透著半抹溫柔。

    輕柔的歌聲響起，時鹿拿起手機接通，簡單的交談后臉上的表情趨近凝固。

    封臨初握著筆的一頓，側(cè)頭時的動作很輕，正好對上時鹿轉(zhuǎn)過來的目光。

    “師兄，我有事出去一下。”時鹿走的很匆忙，并沒有留意到封臨初的應(yīng)聲。

    剛走出市刑警大隊的大門，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走到時鹿面前，什么話也沒說，把人領(lǐng)到車邊，彎腰打開車門。

    車內(nèi)的老者精神矍鑠，只是淡淡一瞥，神情不怒自威。

    第83章

    老者姓楚,是楚家現(xiàn)今的當家人。

    楚涵常居京市，時鹿見過他的次數(shù)不多，偶爾回來,都會讓人給準孫媳婦送份禮物。

    他時常笑著，笑意卻很少到達眼底，或許是久經(jīng)商場養(yǎng)成的習(xí)慣，總是一副在算計著什么的模樣。

    “楚爺爺?！睍r鹿站在車邊輕聲喚了一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