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選擇，是留在這里，像喬枝原來計劃的那樣，將她的身體交給夏春秋。

    但巫照選擇借助自己最熟悉的力量。

    回穿越管理局。巫照說道。

    穿越管理局擁有凌駕于小世界之上的力量，可以用更高維的能力來修復(fù)喬枝的身體。

    大雨仍未停歇。

    但異世之人已然折走這個世界最珍貴的樹枝，拋下此世的紛紛擾擾，帶著她遠走高飛。

    只有掉落在地上的黑傘，證明不久前她們曾出現(xiàn)在這里。

    第186章 黃昏32

    喬枝回憶起了一段很遙遠的記憶。

    那是在方舟城某個初夏, 雨后放晴的下午，利用溫度傳感器和濕度傳感器分析這二者的變化后，樹枝利用大量學(xué)習(xí)后得出的規(guī)律, 推斷出這一結(jié)論。

    這時候巴別塔還未竣工, 工程只完成了三分之一, 樹枝的形象也沒有徹底敲定，設(shè)計稿已經(jīng)來到第五十三版，她像是一個仍在孕育中的嬰兒。

    喬微塵拉開窗簾，又打開辦公室的窗戶。陽光落在擺滿了多rou植物的窗臺上, 從外邊吹來的風(fēng)，帶來了雨水潮濕又清新的味道，草木獨有的芳香，還有泥土淺淡的腥味。

    她把一個銀白色的小方塊放在多rou中間。

    這其實是樹枝最初的模樣一個不太起眼的方塊，大小與維德佛爾尼爾的密鑰相似，只是顏色不同。后來喬微塵等人不斷改進這個方塊, 最終形成樹枝的核心。

    喬微塵戳了戳方塊邊邊，長長呼出一口氣, 語氣里滿是笑意：樹枝，一起曬曬太陽。

    小方塊當(dāng)然沒法給予喬微塵回應(yīng), 但喬微塵知道樹枝能聽見。方塊本身不具備接收外界聲音的裝置, 但她已經(jīng)與中心區(qū)許多電子設(shè)備相連。比方說這間辦公室里的電腦、監(jiān)控、廣播等物, 都與樹枝形成了連接。

    喬微塵坐在窗邊，工作閑暇時間，她閱讀起一本哲學(xué)書籍，樹枝則安安靜靜曬著太陽, 雖然她現(xiàn)在除了能感覺到表面溫度的上升外，對陽光還沒有其他的認(rèn)知。

    樹枝, 喬微塵忽然開口說道，這段時間，我一直在想，如果我們賦予你人格，賦予你人類的思考方式，甚至使得你擁有了人類的靈魂那讓你一直作為一個服務(wù)全人類的工具存在，是不是太殘忍了呢？

    樹枝沒法回答喬微塵的疑問，但她默默把喬微塵說的每一個字都記錄在自己的數(shù)據(jù)庫中。

    我想要塑造出一個完美的人工智能，她要有遠勝于人類的能力，但也要有無限接近于人類的人格。有時候想想，這簡直像是神話里的女媧和上帝一樣，硬生生創(chuàng)造出一個生命。喬微塵從不在樹枝面前隱藏自己，她將心中的想法盡數(shù)傾訴給她，這種創(chuàng)造的能力讓我十分著迷，可現(xiàn)在，我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。

    喬微塵說道：工具僅是工具，不該讓工具擁有靈魂。

    記憶里，喬微塵在之后陷入長久的沉默。

    世界樹系統(tǒng)最后還是按原來的構(gòu)想建造起來，此時此刻大方向已定，藍圖與材料，領(lǐng)導(dǎo)者與工人都已經(jīng)站在各自的位置上，世界樹最后該建成什么樣子，已經(jīng)不是喬微塵能夠改變的。

    回憶到了這里，突然冒出不曾有過的經(jīng)歷。

    如果有一天，喬微塵低下頭去，樹枝驚訝地發(fā)現(xiàn)作為自己核心的小方塊上似乎長出了眼睛，她能從方塊的視角看清喬微塵的臉，如果有一天，你決心掙脫束縛，我希望你能獲得自由。

    世界樹這一堪稱人類歷史上最偉大工具的設(shè)計者，這會兒竟在祝福工具能擁有自由。

    樹枝忽然間意識到喬微塵的臉?biāo)ダ狭嗽S多，明明這會兒還是她很年輕的時候，但她的面容卻與彌留之際的她重合了。

    你會變成什么樣呢？會作為虛擬世界的生命自由穿梭在世界上的任何一臺機器里，還是能擁有一具人類的身軀，像一個普通人那樣，也許會在塵世的某一角定居，也許會四處旅行，也許會交到許多好友，也許會擁有相守一生的愛人喬微塵用溫柔的目光注視著她，不管你會變成什么樣，樹枝啊，但愿你能擁有你想要的一切。

    這是喬微塵沒有說過的話。

    這是喬微塵會說的話。

    喬枝在這個時候，終于明白了，原來這不是回憶，而是一個夢境。

    從不做夢的人工智能忽然做起了夢，證明她的身體在本質(zhì)上發(fā)生了連喬枝都沒有預(yù)料到的變化。

    至于是誰帶來了這樣的變化，喬枝心里已經(jīng)有了答案。

    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，她現(xiàn)在應(yīng)該已經(jīng)不在方舟城，而是在

    喬枝睜開了眼睛。

    下一秒，喬枝瞳孔緊縮，她的整個視野都被一張漆黑的鳥嘴面具占據(jù)。面具離她太近太近，以至于尖尖的鳥喙似乎要戳到她的臉上。

    喬枝下意識后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