嫁宿敵 第9節(jié)
她在妄想什么呢? “多謝沈大人解了我多日的困惑,”她勉強扯起一絲笑意,“應該是我請您吃點心。” 方才展顏一笑,如春光般燦然的姑娘,轉(zhuǎn)瞬便日暮西沉,如天色一般黯淡無光了。 沈韶多看了她兩眼,沒問緣由,而是笑道:“下次吧?!?/br> 徐洛音羽睫輕顫,抬眸看他。 下次…… “下次是什么時候?” 她的語氣稍顯急促迫切,還藏著幾分難以自抑的歡喜。 察覺到不妥,徐洛音頓了下,找補道:“我只是不喜歡欠人情?!?/br> 可是這句話瞧著極為冷漠,似乎會將他推得更遠。 她微微懊惱,抬眸輕瞥他一眼,他的神情卻沒什么變化,好像她說這句話是理所應當。 思慮片刻,他終于開口:“等你下次去仙客巷探望友人的時候吧?!?/br> 他們都知道,彼此身份尷尬,不該多見面,只能偶遇。 可是誰都沒有提及,保持著獨特的默契。 徐洛音抿了下唇,開始期待下一次見面。 兩人安靜了一會兒,云婆婆提著一壺酒從后廚出來了,身上除了點心的香甜氣息,還帶了幾分酒氣。 徐洛音詫異地看過去,便見滿頭白發(fā)的云婆婆臉上紅紅的,神情還有幾分孩子般的激動,一看便知道喝了不少。 云婆婆竟還是個酒鬼。 沈韶顯然早已知曉,見狀溫聲勸阻:“您少喝一些,喝酒傷身?!?/br> 云婆婆連連擺手:“不妨事不妨事,我就好這一口,每日喝一點,能延年益壽吶!” 說完她又看向徐洛音,笑瞇瞇道:“小姑娘,你要不要來一杯,我親自釀的米酒,甜的很!” 徐洛音有點想喝,又不好意思,下意識地看了沈韶一眼。 原本想替她拒絕的沈韶更無奈了,親自給她倒了半碗,低聲道:“不許多喝?!?/br> 他的語氣有些嚴厲,像是在管教不聽話的小輩,可是徐洛音卻聽出了幾分無奈的縱容,無端覺得甜。 她笑著捧起碗嘗了一口,果然與她想的一樣好喝。 云婆婆盯著他們倆瞧了半晌,喝了口酒,感慨道:“真好啊,真好啊……” 徐洛音一直在緊張她的下一句話,半晌都沒等到,扭頭一看,云婆婆已經(jīng)睡著了。 她頓時連呼吸都放輕了不少,對上沈韶的視線時,她指指安睡在一旁的云婆婆。 沈韶臉上連一絲意外的神色都沒有,直接背起來,輕車熟路地送回廂房,一看就是做慣了。 徐洛音連忙跟上,等他將云婆婆放在床榻上,她幫著脫靴、蓋好被子,又在一旁擱了一盞茶,伸手就能夠到。 走出廂房,沈韶笑道:“你倒是心細?!?/br> 從前他來這里,云婆婆喝醉的時候也不少,他掖完被子便走了,從來沒想過醉酒的人會口渴。 徐洛音靦腆道:“都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?!?/br> 口中謙虛,心里卻有幾分雀躍,沈韶夸她了! 兩人慢慢步出云記,天色愈發(fā)黑沉,隱隱可見皓月當空,微風輕拂,帶了幾分涼意,微黃的樹葉簌簌而落。 沈韶看了眼暗沉的天色,眉宇微皺,問:“你怎么回去?” “車夫在前面等著,”徐洛音輕聲道,“那、那我先回去了?!?/br> 她小心地藏起話中的不舍,不過也確實到了該回家的時候了,再晚一些,紅裳和綠袖肯定會急得六神無主。 “只有車夫?”沈韶定定地看她一眼,沉聲道,“你一個姑娘家,還喝了酒,這么晚回去不太安全?!?/br> 他翻身上馬,身姿昂揚。 “我送你回家。” 作者有話說: 恭喜阿音獲得保鏢一枚~ 今天早更一個小時,看看能不能蹭上最新更新qaq,如果蹭上了以后就八點更新,沒蹭上就試試十點~ 第7章 、繡花 夜空中第一顆星開始閃爍時,徐洛音坐上馬車。 車夫李叔邊揮鞭子邊揚聲道:“姑娘,今日可回得太晚了!” 李叔是她從小用到大的車夫,彼此都極為熟悉,不過徐洛音并沒有告訴他她要去做什么,只說在附近等著便好。 他也從不多問,盡心盡力地趕馬車。 轆轆聲中,徐洛音輕緩地解釋了幾句:“只是有事耽擱了。” 李叔松了口氣,朗聲道:“姑娘這幾日頻繁出門,弄得我心里都擔驚受怕的?!?/br> 徐洛音心頭一暖,連聲說明日便不去了。 她已經(jīng)見到了沈韶,還約定了下次見面,自然不必去了。 想到沈韶,她抿了下唇,掀開車簾的一角,向后望去,可以隱約望見他騎在馬上的身影。 入目皆是倒退的人群與停滯不前的小攤,唯有她與沈韶逆流而行。 他們前行的方向是同一個,不是兩條平行線,也不是相交后越來越遠的線,而是殊途同歸。 不知是不是那幾口米酒的緣故,徐洛音心中忽然激起了幾分豪情—— 終有一日,她會與沈韶殊途同歸。 月色迷蒙之際,馬車穩(wěn)穩(wěn)地停在靖南侯府。 徐洛音下了馬車,將手中攥著的紙包遞給李叔,笑道:“這幾日辛苦您了,這是我的一點心意,回去給您孫女吃。” 她常送下人東西,李叔推拒不得,只好收下,喜滋滋地坐上馬車去往馬廄。 徐洛音提著裙角踏上石階,回望一眼騎在馬車的清雋身影,小幅度地朝他揮了揮手。 他便一揮鞭子,颯然而去。 直到他的身影變成模糊的一團,徐洛音終于踏入府中。 一進門,一直守在一旁的綠袖連忙迎了上來,焦急道:“姑娘怎么這么晚才回來,夫人已經(jīng)等您許久了!” 母親回來了?這么快! 她呼吸微滯,邊往府中走邊低聲問:“娘親生氣了嗎?” “面色是不太好看,”綠袖訥訥道,“姑娘這幾日去哪了,也不讓我和紅裳跟著,夫人問的時候,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,只好說您想出去散散心。” 徐洛音點點頭,心中飛快思索著對策,踏進母親居住的宜湘院。 見她回來,白氏緊繃的神色松緩了些,但眼角眉梢還是冷冰冰的,垂眸輕啜了口茶。 “娘親,”徐洛音福了福身,乖巧道,“娘親回來,怎么不提前告訴女兒一聲你,女兒也好去接您?!?/br> 白氏睨她一眼,淡淡道:“我倒是慶幸沒提前告訴你,不然怎么知曉你竟接連三日都不著家。” “女兒只是因為退親一事難過,所以去散散心罷了,”她小聲解釋,“世人常說多吃些甜,苦便算不得苦了,所以女兒便尋了幾家甜點鋪子,挨個試了試。” 白氏沒說話,仔細地瞅了她兩眼。 徐洛音挽上白氏的手臂,甜甜道:“娘親,我覺得云隱巷那家的點心最好吃,下次我給你帶一份好不好?” 見她大大方方地說出來,白氏心中的疑慮終于散了,低嘆道:“算了,你向來乖巧,出去玩兩日也沒什么,只是以后再回來這么晚,我便不饒你。” 見母親心軟,徐洛音松了口氣,馬上轉(zhuǎn)移話題,問護身符的事。 “少不了你的,”白氏笑道,“我給你爹、你大哥大嫂小侄兒,還有你二哥,都求了護身符,明日便要往關州寄信了,正好捎上?!?/br> 徐洛音的大哥徐洛風是正五品的定遠將軍,駐守邊疆,一年只能見一次,每逢新春才會帶著妻兒回家。 想起遠在青州的大哥,她馬上說道:“我這就去給大哥寫信?!?/br> “先不急,”白氏將護身符交到她手中,笑容滿面道,“我急著回來,是因為在寺中瞧見了一個極為不錯的公子?!?/br> 徐洛音心中微沉,勉強笑道:“是哪家的公子?” 見她感興趣,白氏也提起了精神,笑道:“他在大理寺任主簿一職,官職雖不大,但是家中也算是書香門第,他的年紀也只比你大兩歲……” 娘親還在繼續(xù)說著,徐洛音的心神卻早已飄遠,大理寺啊…… 白氏說完,又埋怨起了徐洛川:“阿川也真是的,身邊有這么好一個公子,竟忘了與我說一說,幸好昨日碰到了。阿音,你怎么想?” “我聽娘親的,”徐洛音抿了下唇,又強調(diào)道,“不過最好讓我與他見一面,不然……” 白氏也是這樣想的,恨恨道:“這是自然,若是再出一個崔同煊,我拼了這條命也不讓你嫁人!” 她忙安撫了幾句,見母親神色疲乏,便告辭了。 攥著護身符回到慕音院,她心中有些紛亂,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是錯。 被夜風一吹,她有些清醒,不由得開始懊悔聽到大理寺便沒了主見,想也不想便同意了。 若那位公子真的是位良人,不嫁,耽誤了他,嫁了,她又不愿…… 匆匆梳洗之后,躺在床榻上,她又想,若是真的能有人讓她忘掉沈韶,其實是件好事。 她知道的,她一直堅持的,是一份無望的愛。 翻了個身,她的腦海中又浮現(xiàn)出他跟在馬車后令人心安的身影,還有指尖相觸時的悸動。 指尖的暖光,烙印在心上。 她永遠不會忘記這份年少時的歡喜。 向來沾枕便睡的徐洛音,第一次失眠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