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抵會拼死將她送入宮中，在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老死一生。幸運一些，得到皇上垂愛，庇佑全家，若是不幸，剛進宮便死無葬身之地。

    她嘆了口氣，將執(zhí)意不起的文若涓扶起來。

    文若涓痛哭出聲，哽咽道：“嫂嫂，我從未想過要插足你與韶表哥，你們恩愛有加，我、我覺得我做了惡人，可是我父親又……”

    她的聲音細細弱弱的，像剛出生的小奶貓，叫的可憐又無助，偏偏還不敢大哭，更顯凄慘。

    徐洛音都明白，她掏出手帕給她擦了擦眼淚，輕聲道：“你放心，今日的事你就當不知道，你姑母讓你做什么你便答應，悄悄告訴我就好?！?/br>
    文若涓趕緊點頭。

    相安無事兩日，沈韶休沐那日，兩人正用著午膳，文若涓來了。

    她不安地絞著手指，囁嚅道：“韶表哥，嫂嫂……姑母讓我來這里用膳。”

    徐洛音笑道：“不過是多雙筷子的事情，快過來坐，我讓人添副碗筷?！?/br>
    文若涓輕聲道謝，小心翼翼地坐下，只吃自己面前的菜，連一絲聲音也沒有發(fā)出來，盡量降低存在感。

    她越這樣徐洛音越心疼，也不去管沈韶了，拼命給她夾菜，疼惜道：“你這么瘦，快多吃些?！?/br>
    見她放松了一些，徐洛音也松了口氣，只是心里還有些憂愁，她若是一直這么膽怯下去，怎么能做主母呢？

    吃到一半，沈韶讓下人退了下去，淡聲道：“這幾日我暗中觀察了幾個適齡的公子，覺得有一個人甚是合適?！?/br>
    文若涓聞言連忙放下筷子，等著他繼續(xù)說下去，臉上隱隱有些期待。

    徐洛音眉頭輕蹙，勸阻道：“夫君，正用著膳呢，一會兒再說也不遲?！?/br>
    “也是，”沈韶點點頭，“不過我已經(jīng)說了一半，不說完豈不是吊你胃口？”

    他笑著問：“你還吃得下嗎？”

    徐洛音紅了紅臉：“那你快說嘛?！?/br>
    兩人旁若無人地說著話，語氣親昵，文若涓看在眼里，羨慕不已。

    沈韶終于開口：“是一位正八品司直，官職雖小，但他為人正直，參議疑難案件的時候亦是言之有物，我很看好他?！?/br>
    他將那人夸了一通，又猶豫道：“不過他積蓄不多，家里的銀子都拿來給母親治病了，他的母親依然纏綿病榻，需要人照料……”

    “韶表哥。”文若涓第一次打斷旁人說話，兩人一同看過去。

    她顫聲道：“我嫁。既然韶表哥看好他，我吃些苦也值得，侍候婆母本就是本分。”

    苦盡之后便是甘甜，她等得起的。

    見她一口答應，沈韶皺了下眉，溫聲勸阻：“我尋得倉促，可能還有更好的人選我沒有留意，你可以多等一段時日，不必著急?！?/br>
    “不用了韶表哥，”她搖搖頭，“這樣的人已經(jīng)很好了。”

    孝順、正直、有前途，對她來說已經(jīng)足夠了。

    徐洛音想了想，提議道：“夫君，不如讓若涓與那位公子私下見一面吧，若是相互中意再好不過。”

    沈韶自然沒意見，兩人一齊看向文若涓。

    她緊張地抿了抿唇，應了聲好，然后起身離席，鄭重一拜：“多謝韶表哥與嫂嫂救命之恩?！?/br>
    用過膳，文若涓沒有久留，很快便離開了。

    不過這次她不同于往日的愁容滿面與怯懦柔弱，步伐稍顯雀躍與歡欣，那是對未來的憧憬。

    徐洛音望著她的背影，笑道：“如果若涓能與那位公子兩情相悅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兩情相悅？

    沈韶轉首望著她姣好的容顏，心想，真是個不錯的詞。

    -

    文若涓出了韶光院，徑直來到靜蘭院的佛堂中。

    文氏跪在蒲團上念念有詞，聽到動靜，回頭看了她一眼，柔聲問：“若涓，怎么這么快便回來了？”

    文若涓局促地站在一旁，低聲回答：“我吃好了便回來了，怕惹表哥和嫂嫂生疑?！?/br>
    “這有什么，你表哥這么聰明，早就猜出來了，”文氏不以為意，“你與你韶表哥都說了些什么？”

    文若涓咬咬牙，輕聲道：“韶表哥問我要不要與一位公子成親，做他的正妻?！?/br>
    “哦？”文氏不疾不徐地站起身，“那位公子是什么身份？”

    她老老實實地講了。

    “正八品官職，家境貧寒，還有臥病在床的老母……”文氏幽幽一嘆，“是個可憐人啊?！?/br>
    她話音一轉：“若涓，你怎么想？”

    文若涓不安地搓了搓手，輕聲道：“姑母，我已經(jīng)按照您的吩咐答應此事了?！?/br>
    “是真心的，還是敷衍我？”文氏一邊說話一邊給菩薩上了三炷香，口中念念有詞。

    “論家世、品行、相貌，這個世上沒有比韶表哥更好的男子了，”文若涓抬起頭，目光堅定，“若涓想常伴韶表哥身側。”

    文氏轉身握住她的手，欣慰笑道：“是啊，你韶表哥最有出息，就算是做他的妾室也值得了。姑母疼你，所以才在庶女中選了你，日后若是有了榮華富貴，可別忘了咱們文家?！?/br>
    文氏嘆道：“身為文氏女，雖不能建功立業(yè)，但咱們可以用自己的方式讓文家更興盛，感念文家的養(yǎng)育之恩。”

    “若涓定會謹記在心，畢生不忘?！蔽娜翡赣话?。

    “好了好了，和姑母這么客氣做什么?！蔽氖蠝赝褚恍?。

    想到什么，她又道：“對了，你姨娘的病我已經(jīng)派人去醫(yī)治了，郎中說還需靜養(yǎng)，過幾日便讓她去莊子上養(yǎng)病吧，等好了再送回來?！?/br>
    文若涓聞言揚起臉，紅著眼睛道：“多謝姑母！”

    她的姨娘李氏患了背疽，可惜爹爹最近事多，顧不得她們母女，她求醫(yī)無門。

    前幾日她不抱希望地與姑母說了此事，沒想到姑母馬上便派人前去醫(yī)治了，她感激涕零，無以為報，自然唯姑母馬首是瞻。

    文氏將她扶起來，從容道：“若是你嫁給了一個八品小官，或許連郎中都請不起，若涓，做妾雖不好，但你姨娘的命卻可以保住?！?/br>
    “若涓明白?！?/br>
    作者有話說：

    今天是我在晉江寫文兩周年紀念日，昨天被編輯戳《嬌養(yǎng)》要出繁體，前天《嬌養(yǎng)》萬收，對我來說算是三喜臨門，但是2008年的今天又是整個國.家的災難，就不說什么喜不喜的了，默默地發(fā)個紅包吧，感謝大家一路以來的支持與陪伴。

    背疽（ju）就是背上長瘡，不好治，尤其是在心情抑郁的情況下，自身免疫力下降，在古代死亡率很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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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37章 、選擇

    過了幾日, 徐洛音尋了一個接沈麟回家的由頭，與文若涓一同前去致禮書院。

    這自然是個借口，主要目的是讓文若涓與那位陳公子見一面, 看看彼此合不合心意。

    兩人接到沈麟，便往不遠處的酒樓走去。

    沈麟掀開簾子看了看，好奇道：“嫂嫂, 這不是回家的路呀?！?/br>
    “咱們?nèi)ゾ茦钦夷愦蟾?。?/br>
    沈麟下意識縮了縮脖子，拉著徐洛音的手撒嬌：“嫂嫂，我這次考得不好，大哥肯定會打我的, 你能不能在我大哥面前求求情？”

    徐洛音抿唇一笑：“好, 不過你大哥應該顧不上你, 咱們還有更重要的事呢?！?/br>
    “什么事什么事？”

    “是你若涓表姐的好事, ”徐洛音讓他去看文若涓，“有沒有看出來你表姐有什么變化？”

    為了這次的見面, 徐洛音特意給她打扮一番，穿上了適合她的青綠色衣裳，她的身量又纖瘦，更顯弱柳扶風之姿。

    精心上了妝后更是脫胎換骨了, 眉目盈盈, 粉唇微抿，坐在那里便是一位安靜柔美的大家閨秀。

    沈麟好奇地打量她半晌, 直白道：“表姐變得好看了！”

    徐洛音掩唇一笑：“若涓你聽, 連麟兒都這樣說呢，你還有什么不自信的？”

    打扮之后, 文若涓的眼睛只亮了一瞬便黯淡了下來, 徐洛音知道她自卑, 便讓綠袖變著法地夸她，她也只是笑笑。

    現(xiàn)在連麟兒都夸贊了，應當會撿起些信心吧？

    文若涓咬了咬唇，顫聲道：“嫂嫂，我、我有些緊張，萬一他不喜歡我，我該怎么辦？”

    怎么這么不自信，徐洛音嘆息一聲，握住她的手道：“那又有什么，我和你韶表哥再為你找下一個便是了，長安城那么多公子，總有合適的?！?/br>
    想了想，她又道：“況且你是尚書之女，身份足以匹配八品官員，別說八品了，六品也夠得上，你別擔心?！?/br>
    聽到這番話，文若涓終于放松了一些。

    不多時，馬車停下了。

    徐洛音沒著急下去，而是悄悄掀開車簾，瞧見沈韶身邊有個相貌頗為周正的后生，瞧著年紀不算大，但是眉眼之間的剛毅之色卻遮掩不住，想必就是陳公子了。

    她讓文若涓看了一眼，見她的臉慢慢紅了，這才笑著催她下馬車。

    沈韶一眼便看見了徐洛音，兩三步走上前，攙扶她下來，等她站穩(wěn)，那只扶著她手臂的手卻沒松開，而是輕輕握住她的手。

    徐洛音訝然地看他，這還是在街上呢！這么多人看著，他怎么這么大膽！

    她試著掙開，誰知沈韶握的更緊，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，似乎在讓她不要亂動。

    徐洛音連心跳都亂了，下意識安靜下來，跟著他走向二樓雅間。

    幾人坐下之后，沈韶便為他們相互介紹一番。

    徐洛音全然沒聽見，整副身心都停留在交握的雙手上，他為什么一直牽著她的手不放呢？

    他這樣做，真的會讓她誤會他也喜歡她。

    可是怎么可能呢，徐洛音黯然垂眸，他只是為了向旁人表示他們有多恩愛罷了，等回到韶光院，肯定就不是這樣了。

    她寧愿他冷淡一些，也好過這樣溫柔卻虛假的愛，讓她難以自拔、陷得更深，日后和離，她該如何抽身離去？

    正出著神，她發(fā)覺自己的手臂被人點了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