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玉其外 第63節(ji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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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公主于蕭國公有知遇之恩,兩人又情投意合,不失為一樁美談,甚好甚好!” “這事兒就這么定了吧?!?/br> 最后大家集體拍板,齊聲道:“懇請陛下以大局為重,做主賜婚!” 自從中秋之夜,星羅特地跑到湖中心來提醒裴漠后,李心玉便隱隱覺察到裴漠立足朝堂的機會來了。 她雖做好了準(zhǔn)備,卻不料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。 “兩個消息,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,你先聽哪個?”清歡殿里,李瑨仍穿著正式的朝服,捻著一杯茶如此說道。 李心玉噗嗤一笑,“就你這根直腦筋,還敢來我這賣關(guān)子?我不知道好消息是什么,但我知道,壞消息是裴漠要離開我北上退敵了,是么?” “行行行,心兒聰明?!崩瞵捫÷曕止镜?,“同一個爹娘生的,怎么差距就這么大呢?!?/br> “不過,真舍不得裴漠?!崩钚挠褚幌肫鹋崮治毡鴻?quán)出征了,心中喜憂參半,嘆道,“那,好消息是什么?” “忠義伯舉薦裴漠,引起朝臣爭論,擔(dān)心他拿了兵之后生出不臣之心……” “這算是好消息?” 聽到李心玉的詢問,李瑨微微一笑,神情是難得的溫和,帶著不舍之意。他如同兒時那般,輕輕地揉了揉李心玉的發(fā)頂,說:“為了拉攏他,朝臣極力上奏,要求父皇將他招為駙馬。” 李心玉愣了一會兒,眼睛倏地一亮,“父皇答應(yīng)了?” 李瑨收回手,哼了聲:“危急時刻,父皇能不答應(yīng)么?” 李心玉笑出聲來,抱著繡枕在榻上滾了一圈,又猛然挺起身子問道:“婚期什么時候?” “未定?!崩瞵捗蛄丝诓瑁肫鹱约耗嵌斡芯墴o分的感情,心中更是惆悵,“現(xiàn)在大軍壓境,戰(zhàn)事告急,舉辦婚宴肯定開不及了,約摸著要到裴家小子得勝歸朝之時罷?!?/br> “那應(yīng)該要到明年了。明年也沒事。”李心玉頭一次坐立難安,雪腮透著緋紅,笑道,“我要去找裴漠!” “唉,著什么急?父皇召他在議政殿議事,議完了,自然會來找你?!?/br> 話音剛落,便聽見雪琴在外通傳道:“公主,蕭國公求見?!?/br> 李瑨‘嘖’了一聲,挑眉道:“你瞧,這不就來了?!?/br> 第67章 煙火 裴漠依舊穿的官袍,嚴(yán)絲合縫的紫衫下,兩片雪白的衣襟裹住脖頸,俊朗中又帶著幾分禁欲的端正,全然不似平時的疏狂。 李心玉特別喜歡他穿紫衫官袍的模樣,情不自禁多看了兩眼,笑著說:“正要去找你呢?!?/br> 裴漠走進門,發(fā)現(xiàn)李瑨也在,眉頭微不可察地一皺。 兩人的恩怨從李瑨叫囂著要閹了裴漠開始,就成了一個擰不開的結(jié)。裴漠不喜歡李瑨,李瑨也看不慣裴漠。 太子爺懶洋洋的靠在椅背上,抬起下巴對裴漠道,“叫姑父?!?/br> 裴漠淡然地調(diào)開視線,沒理他。 李瑨自討沒趣,看到自家可愛的meimei同裴漠手拉著手,更覺得牙酸。他倏地起身,哼道:“我走了。” 李心玉拉著裴漠坐下,撐著下巴看他,“你穿這身真好看?!?/br> 被忽視的李瑨清了清嗓子,加大音調(diào)道:“我真的走啦!” 李心玉隨意地?fù)]揮手,連一句挽留的客氣話也沒有,說:“走吧走吧,讓雪琴送你?!?/br> 這一瞬,李瑨的心是蒼涼的,好像庭院中的梧桐枯葉,伴隨著北風(fēng)零落成泥。 十余年兄妹之情啊,還比不上一個中途殺出來的小白臉! 李瑨將兩條眉毛擰成八字,臉拉得老長,一邊嘆氣一邊出了門。 “父皇跟你說了什么?”李心玉將頭靠在裴漠肩上,與他并肩而坐,問道。 裴漠與她五指緊扣,回答道:“你爹將他的一半兵符交給了我,見之如陛下親臨,讓我整頓殘部,死守幽州?!?/br> “讓你死守幽州,卻讓李硯白收復(fù)失地,將來功勛都是他的。”李心玉嘀咕了一聲,又道,“何時出發(fā)?” “今夜,子時過后,領(lǐng)一萬兵馬即刻出城?!?/br> “這么快?我還以為最快也得明天呢?!?/br> “戰(zhàn)敗的消息已在長安城不脛而走,深夜出門就是為了掩蓋行蹤,以免引起百姓不必要的恐慌?!?/br> 裴漠凝望著李心玉擔(dān)憂纏綿的眼睛,勾唇一笑,嗓音既有著少年人的清朗,又帶著成竹在胸的沉著,低聲道,“不要擔(dān)心,帶去的一萬人馬里有裴家軍的舊部,大家互相照應(yīng),不會有事的?!?/br> “我知道你不會輸,從前世便是如此,有你在的地方總是所向披靡?!崩钚挠裥α寺暎m然前世,裴漠的刀劍是指向自己的宮城,但這并不能否認(rèn)他是個天生的將才。 “今日你爹當(dāng)著群臣的面允了我們的婚事,我很開心。” 秋風(fēng)襲來,窗外的梧桐葉簌簌翻飛,裴漠握住她的指尖送到唇邊一吻,說:“我會盡快結(jié)束戰(zhàn)事,回來娶你?!?/br> 李心玉眸光微微閃動,仿佛已看到十里紅妝盛宴,裴漠騎在扎著紅綢的高頭大馬上,向自己回首一笑。 李心玉情不自禁露出了笑容,微微傾著身子,在裴漠嘴上咬了一口。 隨即,她松嘴,舔了舔他染上艷色的唇瓣,說:“蓋個章?!?/br> 被蓋了章的裴漠心滿意足,眼神锃亮,從喉中發(fā)出低笑,順勢一手摟住她的柔軟的腰肢,一手扣住她的后腦勺,溫柔地加深了這個吻。 “裴漠,你想要我嗎?” 李心玉一向大膽,問得很直白,白嫩勻稱的腿在紅羅裙下不安地劃動,順勢勾住了裴漠的腰,腳尖輕輕地磨蹭他的后腰,說:“指不定等你回來的時候,我肚里就有一個了?!?/br> “我很想,但是沒時間了?!迸崮曇舭祮?,無奈地包容著李心玉的惡作劇。 他與她鼻尖相觸,又交換了一個熱烈的深吻,這才戀戀不舍地分開些許。裴漠道,“軍中還有許多事要安排,我要走了,殿下?!?/br> “好。”李心玉嘴上應(yīng)著,雙腿卻舍不得從他腰上松開。 裴漠又在她額上落下一個親吻,沒有一絲痕跡,小心翼翼地,像是在對待什么稀世珍寶。 李心玉問道:“我生辰時,你能回來嗎?” “我盡量?!迸崮蛩WC。 “子時出城對吧?我來送你。” “不用,你好好睡著,照顧好自己?!?/br> 李心玉不置可否,松開纏著他的雙腿,笑得眉眼彎彎:“正事要緊,你走吧?!?/br> 裴漠的眼睛很深沉,眸中倒映著李心玉艷麗的笑容,像是要將她深深地刻進心中,珍藏起來。 良久,他深吸一口氣,站起了身子。 李心玉送他到門口,笑著與他揮手作別,清歡殿仿佛在這一瞬間變得空蕩起來。 子時,月明星稀,長安城的大門被悄無聲息地打開,裴漠一身玄甲戰(zhàn)裙,腰間按著古劍青虹,領(lǐng)一萬部眾出城。 隊伍蜿蜒靜穆,間或裝點著火把,像是一條發(fā)光的火龍。 李心玉披著白狐裘斗篷,站在高高的宮墻上送別。天很黑,路很遠,她看不清裴漠的神情,但她知道,他心愛的少年正手持利刃,身披堅甲,跨在高頭大馬上,目光越過人群,穿過夜色,長久地駐足在她的身上。 月影西斜,城墻的大風(fēng)真冷,李心玉不知道在上頭站了多久,反應(yīng)過來的時候,臉上劃過一道冰冷的濕痕。 前世的李心玉無時無刻不在忌憚裴漠的實力,而今生的她卻無比慶幸,自己未來的夫君是個戰(zhàn)無不勝的英雄,他會得勝歸朝,會迎娶自己。 裴漠不在的日子,時間仿佛格外漫長。 李心玉給裴漠寫了很多封信,直到年底,他的第一封手書才穿越硝煙戰(zhàn)火,跨過山川河流,快馬加鞭地送到李心玉手里。 書信中的裴漠總是格外的話癆,開頭就是一句“準(zhǔn)夫人公主殿下親啟”,把李心玉樂得前仰后合。 信中大部分都是將自己在戰(zhàn)場上的經(jīng)歷,比如又打了一場勝仗啦;昨天夜里,敵軍又來偷襲啦;軍中有人欺負(fù)他年輕,帶頭鬧事,卻被他用軍法嚴(yán)懲,至今無人再輕視他啦…… 李心玉絲毫不覺得枯燥,拿著這封皺巴巴的的信讀得津津有味,她甚至可以想象夜深人靜之時,邊城狼煙初歇,凄寒的雪月里,裴漠來不及卸甲洗漱,便借著一盞昏黃的油燈鋪紙研墨,時而蹙眉思索,時而展顏微笑,提筆寫下這封沉甸甸的家信。 落筆一句:“新年萬福,念公主殿下安?!?/br> 李心玉又有些心酸,思念如潮水般疊涌。她將信按在胸口,躺在榻上久久發(fā)呆,仿佛上頭還殘留著裴漠的體溫。 第二日,李心玉整理了一大堆狐裘冬衣以及私囊募捐的軍餉一箱,外加厚厚的回信一封,托兵部的信使將其送往幽州,其出手之闊綽讓信使不得不感慨:不愧是公主的男人??! 上元節(jié),久違的捷報從幽州傳來,十一座城池收復(fù)了七座,勝利在望,舉國同慶。 興寧宮,李常年放下從戰(zhàn)場快馬加鞭傳回的捷報,長松了一口氣,數(shù)夜不曾安歇的身體總算能放松了一會兒了。 捷報是李硯白寫的,而并非裴漠的筆跡,李心玉只瞄了一眼就興趣索然地放下了。 見李常年的面色十分憔悴,李心玉心中擔(dān)憂,勸道:“父皇,我扶您去歇會吧?” 李常年遲鈍了一會兒,才緩緩點頭,有些僵硬地站起身來。 他一起身,李心玉便覺得不太對勁,忙攙住他搖搖欲墜的身形,驚道:“父皇!” 而下一刻,李常年迸發(fā)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。他咳得像是一張被壓彎了背脊的弓,渾濁的雙眼中滿是血絲,哇的一聲嘔出一口鮮血來。 那濃稠的殷紅色刺痛了李心玉的眼,直到這個時候,她才清楚地意識到父皇是真的老了,一個多月的勞累和緊張讓他原本就羸弱的身子更加不堪重負(fù),最終瀕臨瓦解…… 陷入昏迷前,李常年緊緊拉著女兒的手,拼盡最后一絲力氣喃喃道:“封鎖……消息,不要讓邊境知道,朕……” 李心玉知道他在擔(dān)心什么。 北境戰(zhàn)事正是到了至關(guān)重要的時候,若此時傳來皇帝病危的消息,會動搖軍心。 一月底,朝中大事全權(quán)交給太子處理,李心玉則寸步不離地侍奉在皇帝的病榻前,兄妹倆一個臺前一個幕后,總算封鎖了皇帝病危的消息,穩(wěn)定了局勢。 經(jīng)過兩個多月的拉鋸戰(zhàn),幽州再傳捷報,淪陷的城池已在裴將軍和瑯琊王的配合下,盡數(shù)收復(fù)。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,病榻上的李常年也呈現(xiàn)出一抹喜色,暗啞道:“裴家子,沒有讓朕失望?!?/br> “可不是么,也不看看是誰選的夫婿?!崩钚挠褡旖呛?,將藥湯喂給皇帝飲下,心里盤卻算著,裴漠的歸期應(yīng)該就在不久的將來了。 李常年見她這副神采奕奕的樣子,忍不住溫聲笑道:“女大不中留啊,還未嫁出去就將夫婿掛在嘴邊了,若讓你母親聽見了,定會笑話你?!?/br> 說著說著,李常年嘴角的笑意又淡了下去,歉疚道:“心兒,今日本是你的生辰,可惜父皇這不爭氣的身子,連累你連個生辰宴會都沒有?!?/br> “沒事啊,生辰年年都可以過,今年沒有,明年再過嘛!只要父皇龍體安康就好?!崩钚挠駥⒖樟说乃幫敕胖靡慌?,起身擁了擁李常年清瘦的身軀,笑道,“父皇的身體比一切宴會都重要?!?/br> 回到清歡殿的時候,已是夜里時分,空氣中氤氳著淡淡的桃花香。 “公主,蕭國公回信啦!”紅芍氣喘吁吁地跑進門,捧著一封信道,“兵部驛站的信使送來的!”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巧合,裴漠竟在她生辰這日送了家書,這可比任何禮物都要珍貴! 李心玉心中一喜,連梳洗都顧不上了,忙接過信拆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