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玉其外 第67節(ji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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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年里,李瑨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,既不出去玩樂,也不恣意揮霍了,簡直是脫胎換骨,終日伏案讀書批閱,當(dāng)真有了幾分儲君的模樣與擔(dān)當(dāng)。 太子開竅,東唐頹靡了幾代終于要迎來了一位明君了,朝臣們欣慰不已,唯有李心玉心中擔(dān)憂,總覺得哥哥的狀態(tài)不太對勁。 李思兩歲,已經(jīng)能下地跑動了,李心玉便將他接到自己府中教養(yǎng)。 春日融融,桃李芳菲,裴漠坐在庭院的石凳子上,將一只圓球拋向遠方,逗得李思邁動蓮藕似的小短腿去撿,然后又跟狗兒似的捧回來交到裴漠手里,奶聲奶氣道:“姑父,丟!” 裴漠于是又將球丟開,李思又撿,一大一小樂此不疲。 一旁的李心玉笑道:“裴漠,你教小孩怎么跟遛狗似的?” 李思抱著球蹬蹬蹬地跑過來,整個人掛在李心玉的大腿上,仰起水嫩rou乎的臉笑道:“姑姑!” “阿遠乖!”李心玉撈起侄兒,在他rou嘟嘟的臉上落下一個嫣紅的口脂印。 裴漠皺了皺眉,不太開心地說:“自從阿遠來了府上,殿下都不親我了?!?/br> 可把他委屈的!李心玉忙笑著湊過去,在他臉上吧嗒一口,裴漠這才轉(zhuǎn)陰為晴。 “皇兄每天挑燈批閱,瘦得就剩一把骨頭,不像是開竅,倒像是在逼自己成為一個三娘子期待的‘明君?!崩钚挠窭崮氖珠e庭信步,如此說道,“就像是一張繃緊的弦,我擔(dān)心他遲早有一天會瀕臨崩潰?!?/br> 裴漠贊同地頷首:“他狀態(tài)的確不好,阿遠正是啟蒙的時候,需要品性溫良聰慧的人引導(dǎo),東宮那樣的壞境不太適合阿遠的成長?!?/br> 李心玉想起方才侄兒搖搖晃晃地滿院子跑,奶聲奶氣叫她‘姑姑’的模樣,忍不住笑彎了眼睛,“那我明日去向父皇和皇兄請旨,讓阿遠在咱們府上多住些時日,如何?” 裴漠側(cè)首看她,猝不及防在她嘴上偷香一口:“殿下說了算,我都聽殿下的?!?/br> “哎,裴漠,我是不是很沒用???” 李心玉忽然垮下兩條眉毛,有些失望地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:“我們都成親一年多了,怎么肚子還沒動靜?” “不急,我有殿下相伴便足矣,孩子的事還是隨緣吧,?!迸崮α寺暎壑袔е煜さ那致孕?,壓低嗓音道,“若說沒用,也該是我沒用,沒有盡職盡責(zé)地為殿下播撒種子。” “嘖,阿遠在這呢!”李心玉白了他一眼,“還說皇兄教壞小孩,我看教壞孩子的是你才對罷?” 一旁玩耍的李思聽到了自己的乳名,咬著手指含糊道:“姑父,給姑姑播種?!?/br> 李心玉無語。 裴漠哈哈大笑。 這年十二月,李心玉最擔(dān)心的事情終于發(fā)生了。 ‘賢良’了兩年的太子不知受到什么刺激,突然發(fā)瘋,在長安城中策馬疾馳,不幸從馬上跌了下來,摔斷了一只手和兩根肋骨。好在他策馬疾馳之時是在深夜,并未傷及他人,只是自己被摔去了半條命。 李心玉帶著李思進宮看他時,李瑨渾身裹得跟粽子似的,兩頰凹陷,一句話也不說,只是失神地望著窗外。 李心玉知道,他大概是撐到極限了。 “心兒,哥哥真的撐不住了?!?/br> 那天,李瑨流著眼淚對她說,“他們都期盼我變得更優(yōu)秀,我也很努力地嘗試過,可總是一團糟,什么都一團糟,我成不了一個明君?!?/br> 三個月之后,李瑨傷好,卻做了一件前無古人的,離經(jīng)叛道的事。 李心玉在長安城郊十里開外的一座偏僻寺廟中找到他的時候,他已經(jīng)落發(fā)出家。 曾經(jīng)錦衣華服的太子站在捻指一笑的佛像下,一身淺灰色的袈裟,六根清凈,雙手合十,無悲無喜地對她心愛的meimei說了聲: “阿彌陀佛。” 第71章 結(jié)局(上) 太子落發(fā)出家,李常年憂思成疾,朝野經(jīng)歷了一次史無前例的動亂。 這會兒,朝臣也不嫌棄李瑨不學(xué)無術(shù)了,只要求他能回來主持大局便好,王太傅領(lǐng)著文武大官一次又一次地入山請回太子,卻一次又一次地失敗。 三道圣旨,數(shù)次入山,李瑨都是一副高僧入定的神情,始終不愿再回到朝局之中。 王太傅沒有辦法,殘朽之年,顫顫巍巍地拄著拐杖來找李心玉。 “太子殿下自三歲起,便跟著老臣研讀圣賢,二十年來,老臣唯恐有負圣恩,對太子殿下是嚴苛了些,平日對他諸多責(zé)備,那也是恨鐵不成鋼,為了東唐的江山社稷不得已而為之。太子殿下便是再怨老臣,也不能丟下這么一個爛攤子,說出家就出家??!” 蕭國公府內(nèi),王太傅抖著花白的胡須,顫顫巍巍地要向李心玉下跪,卻被她及時扶住。 “太傅快請起!”李心玉命人給他賜了座,方道,“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,您是皇兄的老師,對本宮而言亦是如父般的存在,不必跪我?!?/br> 王太傅并不敢與公主平起平坐,固執(zhí)地拄著拐杖站著,擺擺手道:“公主殿下,老臣此番前來,是想求殿下如山,將太子請回宮中主持大局!如今皇上龍體欠安,太子又躲在古剎之中,眼看著群龍無首,北境突厥人虎視眈眈,此番內(nèi)憂外患,有損國運啊!” “太傅,并非本宮不愿幫這個忙,這數(shù)月以來我與駙馬多次上山請回皇兄,皆被拒絕。過去兩年,皇兄殫精竭慮地處理政務(wù),常常徹夜不得安眠,精神狀態(tài)愈發(fā)地差,他是真的撐不住了,才生了歸隱之心?!?/br> 正說著,裴漠牽著李思的手進了門。李思此時快三歲了,眉清目秀,說話伶牙俐齒,撲過來喊道:“姑姑!姑父說您今日忘了親他,他想你想得很呢!” “咳咳!”一旁的老太傅頗有些局促。 “童言無忌,太傅勿怪?!崩钚挠裥χ鹄钏?,捏了捏他rou嘟嘟的臉蛋,說,“《千字文》背完了么?” “背完啦?!崩钏祭钚挠竦氖种福搪暷虤獾?,“姑姑,我們?nèi)シ偶堷S好不好?” “姑姑和太傅爺爺有事要議,阿遠和姑父去玩罷。今日天氣陰沉,紙鳶飛不高,不如讓姑父帶你去練射術(shù)如何?” “好?!?/br> 李思很聽話也很懂事,聞言從李心玉懷里跳下來,邁著小腿兒蹬蹬蹬地跑到裴漠身邊,拉住他的手,還不忘朝李心玉揮揮小手:“姑姑再見?!?/br> 裴漠勾著嘴角,單手將李思抗在肩上,旁若無人地凝望著李心玉,問道:“中午想吃什么?” 李心玉瞇了瞇眼,笑著說:“水晶藕夾,雞茸豆腐湯,清蒸鱖魚,八寶鴨,再給阿遠來一碗嫩蛋羹?!?/br> “好,我去做?!迸崮f完,扛著咯咯脆笑的李思離去。 “咳?!蓖跆涤X得自己出現(xiàn)在這實在是太突兀太多余了,清了清嗓子訕笑道,“公主殿下和蕭國公的感情真好,小殿下也被您教養(yǎng)得很好,不及三歲就能背誦《千字文》,已是很難得了?!?/br> “阿遠很聰明,不僅會背書,而且能識寫許多簡單的字了?!闭f到這,李心玉有些小小的驕傲,“本宮是拿他當(dāng)親兒子教養(yǎng)的。” “那可真是了不得了,尋常小兒在他這個年紀,都還是心智未開的混沌狀態(tài)。小殿下將來,可堪大才?。 ?/br> “承您吉言?!?/br> 說到李思,王太傅不禁又想起了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太子,不禁又是一聲嘆息。 李心玉猜出了他的心事,便道:“皇兄是您的學(xué)生,他的資質(zhì)和品性您最清楚,有些人天生適合運籌帷幄,有些人便是經(jīng)歷再多也學(xué)不會這一套?!?/br> 見王太傅著急地張嘴,李心玉又道:“您放心,本宮會定期是山上探望皇兄,請他下山。不過,若他實在不愿意,本宮也不能帶兵押著他下山,還請?zhí)捣艑捫??!?/br> 王太傅嘆了一聲:“若太子實在不愿,這重擔(dān),怕是要落在小殿下身上了?!?/br> 六月初,李心玉與裴漠帶著李思再次出城上山,拜見李瑨。 此時正是盛夏,但幽靜的山林中古木岑天,空山鳥語,風(fēng)入松林,沁涼得很。 自從李瑨出家后,朝臣隔三差五就要結(jié)伴來寺中請?zhí)映錾?,一會兒高聲啼哭,一會兒在佛像前許愿‘希望太子早日回朝’云云……佛門講究清凈修行,后來老方丈實在不堪受擾,便單獨將李瑨從寺中劃出,在山后令分了一座獨立的小禪房給他。 小沙彌領(lǐng)著李心玉他們繞過彎曲的竹林小道,過了一座生著青苔的石橋,便隱隱看見林中冒出一點暗青色的屋檐,復(fù)又上了百余級石階,終于到了李瑨修行的禪房。 李心玉將李思交到裴漠懷中,伸手叩響了斑駁落漆的門扉,聽見里頭李瑨的聲音平穩(wěn)傳來:“施主請進。” 李心玉心頭一酸,深吸一口氣定神,這才吱呀一聲推開了木門。 昏暗的光線下,禪房空蕩冷清,唯有青燈古佛相伴。案幾后,李瑨一身灰色的僧袍,盤腿坐在團蒲上,安靜地抄著經(jīng)文,見李心玉進來,他擱筆抬眼,緩緩站起身來。 即便看到了他曾經(jīng)最討厭的裴漠,看到了曾經(jīng)最疼愛的兒子,他的神情也依舊平靜,并無半點喜怒波瀾。 他真的變了許多,眉目之間再也沒有半點浮躁之氣,雙手合十的樣子,竟有幾分飄逸灑脫。 李心玉一時不敢相認,直到李思從裴漠懷中扭下身來,噠噠噠地跑過去,仰頭看了李瑨半晌,忽的伸手拉住了他的僧袍,脆生生問:“爹,你的頭發(fā)怎么沒了?” 李心玉有些小小的驚訝。李思的記憶十分出色,時隔半年多未見,又是個年僅三歲的幼兒,竟然還能一眼認出自己的父親。 李瑨也神色微動,蹲下身撫了撫李思的腦袋,溫柔道:“兒砸,要叫我‘空無’。” 空無是李瑨的法號,李思卻并不懂,摟著李瑨的脖子撒嬌道:“不,你就是爹爹,是阿遠的爹爹?!?/br> “兄長,阿遠很想你?!崩钚挠褡呱锨叭?,望著頭上燙了戒疤的李瑨道,“父皇也很想你?!?/br> 李瑨半垂著眼,說:“貧僧已皈依佛門,斬斷紅塵,那些生老病死、愛恨別離,便都與貧僧無關(guān)了。阿遠是個好孩子,像他娘一樣聰明,交給你撫養(yǎng),我很放心?!?/br> “兄長,你真的舍得下么?” “不是舍得下,而是回不去了。”李瑨雙手合十,微微一笑,“遁入空門的這段日子,是我此生最清凈快樂的日子。” 這么多年了,李心玉還是第一次聽見哥哥說自己過得很快樂,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充斥著她的心,像是心酸,又像是欣慰。 她說:“如此,我也不勸你了,沒有什么比哥哥的快樂更重要?!?/br> 李瑨朝她一合掌,躬身道:“抱歉,要辛苦你了。” 李思抱著李瑨的大腿不撒手,仰著小腦袋問道:“爹,你何時回家?” 李瑨微笑著搖了搖頭,“小施主,深山古剎就是貧僧的家。而你的家,當(dāng)是萬里江山如畫,記住了?” 李思仍是懵里懵懂的樣子,李瑨褪下手上的一串念珠,將其輕輕纏在李思的手腕上,摸著他的臉頰道:“沒關(guān)系,小施主比貧僧聰明,等你再長大些,就能明白貧僧的話了?!?/br> 下山的時候,李思一直在問:“姑姑,是不是等我長大一些,爹就會回家了?” 李心玉不知該如何回答他這個問題,只好求救似的看著裴漠。 裴漠一手拎起李思的后衣領(lǐng),將他提在自己肩上坐著,“等你長大了,強大起來,一切皆有可能?!?/br> 李思一聽,咯咯笑道:“那阿遠一定要早日強大起來,接爹爹回家!” 裴漠駕車,載著李心玉和李思回城。李思在車中歪七扭八地睡著,嘴邊淌下一條晶亮的涎水,時不時吧嗒一下小嘴。 到了城門口的時候,李心玉好笑地捏著他兩塊腮rou,將他的臉拉扯變形,輕聲喚道:“阿遠,醒來啦,快到家了?!?/br> 說罷,馬車猝不及防地一停,李心玉險些咬住舌頭,掀開車簾疑惑道:“怎么了,裴漠?” 話還未說完,她便愕然地止住了話題。 城門外,寬闊的官道上站著一位牽著瘦馬踽踽獨行的青衣女道士。 女道生得極為貌美,眉眼艷麗,卻有幾分冷清的氣質(zhì),此時端著雪白的佛塵站立,青衣翻飛,飄然若仙。 裴三娘子? 裴嫣顯然也沒想到會在此處碰見李心玉的馬車,不禁怔了怔,隨即整理好神色,視線落在李心玉懷中的三歲稚童身上。 裴漠勒住馬韁繩,回頭看了李心玉一眼,溫聲道:“能帶阿遠下車一趟么,殿下?” 李瑨找了好多年也不曾找到的心上人,竟然出家做了道士!李心玉從震驚中回神,點點頭,抱著剛睡醒的李思下了車。 李思清秀的面目輪廓很像其父,但眉眼卻與裴嫣一般無二,雖然年紀還很小,但隱約可以看出他長大時的風(fēng)姿,應(yīng)是人中龍鳳,萬里挑一的俊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