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幾日？”蘇慢慢皺眉，“宮里有什么事嗎？”

    家仆搖頭，“這奴才就不清楚了?！?/br>
    重新回到清竹園，主屋里面的擺設(shè)和裝飾都沒有動過。蘇慢慢看一眼外間的床鋪，撥開珠簾，徑直走向里間。

    里間內(nèi)有明顯住人的痕跡，木施上還掛著陸硯安的外衫。

    蘇慢慢走過去，強烈的思念感讓她沒忍住伸手抱住了男人的外衫。她從外衫上聞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，那股冷淡的佛香氣。

    蘇慢慢抱著外衫躺到陸硯安的床鋪上，然后蜷縮著躲進他的被褥里。

    屬于男人的味道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，蘇慢慢閉上眼，這段時間第一次睡得如此深沉和安心。

    陸硯安從宮里回來的時候，正看到十三蹲在房廊下。

    他面色一凝，快步上前，“你怎么在這？”

    十三立刻緊張地站起來道：“是大奶奶逼我來的?！?/br>
    “她回來了？”陸硯安的眼中露出驚喜之色，可他很快將這股興奮的情緒抑制了回去。

    男人站在屋門前，想推開，卻又不敢推開。

    十三見狀，上前詢問，“大公子，大奶奶千里迢迢趕來見您，您怎么不進去？您在想什么？”

    他在害怕。

    他在恐懼。

    “我怕她生我的氣?！?/br>
    十三失笑，“大奶奶從蘇州跑來京師就是為了找您生氣？您覺得有可能嗎？”

    十三覺得自家大公子平日里看著聰明絕頂，可怎么一遇到大奶奶就掉鏈子呢？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戀愛使人癡傻？

    “對了，大公子可收到前段日子大奶奶從蘇州送來的信件?！?/br>
    “收到了?！?/br>
    陸硯安從寬袖內(nèi)取出那封信，他一直都貼身帶著。

    十三看到上面蘇慢慢言辭懇切的道歉，“大奶奶不是在跟您道歉嗎？”

    陸硯安將信紙一翻。

    十三看到了背面一連串的“王八蛋”。

    十三：……果然女人心，海底針，看來他家大公子不敢進去也是有原因的。

    “她用過晚膳了嗎？”

    “沒有，大奶奶白日里到了之后就一直待在屋子里沒出來過?！?/br>
    陸硯安安安靜靜地站在門口，大概站了有十幾分鐘吧，終于伸手推開門，進去了。

    屋內(nèi)安靜極了，沒有點燈，只能隱約借著屋子門口廊下的光看到里面的場景。

    陸硯安站在珠簾后面，看到蜷縮在被褥里面的蘇慢慢手上還抓著他的一件外衫。

    男人心頭一軟，他小心翼翼地撥開珠簾，走到床邊。

    他的手撫過她的面頰，帶著隱忍的眷戀和深情。

    蘇慢慢似有所感，迷迷糊糊睜開眼，就看到了坐在自己床邊的陸硯安。

    她眨了眨眼，仔細確定，發(fā)現(xiàn)不是幻覺而是真人之后，霍然睜大了眼，眸中睡意消散。

    “餓了嗎？”陸硯安聲音微啞。

    蘇慢慢猛地一下坐起來抱住他。

    “你為什么突然走了？我還以為我們結(jié)束了。我給你寫信你也不回，我想著你要是不愛我了，跟我直說就好了，像你這樣冷處理的人是要被關(guān)進冰柜凍成冰棍的?！?/br>
    蘇慢慢說著話，聲音逐漸哽咽。

    “我以為是你不要我了。”陸硯安用力按著少女的后背，將臉埋入她的脖頸中。

    “我如果不要你了，我怎么會從蘇州千里迢迢來京師？陸硯安，我知道那次是我不好，我對著你發(fā)脾氣了，可我也跟你道歉了啊。”

    “不是你的錯，是我的錯?！标懗幇驳溃骸拔乙恢痹谙耄绻皇且驗槲?，你就能回去了。我是你的罪人，我不配站在你身邊，更不配擁有你。”

    “那只是我做的一個夢。”

    “你知道立夏日，圣人要冊封六皇子為太子的事吧？”

    “知道?！碧K慢慢愣愣點頭，她不知道為什么陸硯安突然提這件事。

    “立夏日，九星連珠，大吉。”

    蘇慢慢呆在那里。

    真的，居然是真的嗎？

    她真的錯過了回去的機會。

    “慢慢，是我虧欠了你。如果我一開始沒有把你拉入這場局中，就不會是現(xiàn)在這個樣子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……”蘇慢慢輕輕搖了搖頭，“不怪你，真的不怪你，怪我自己?！?/br>
    蘇慢慢伸手捂住自己的臉，她的眼淚從指縫里淌出來。

    人生是沒有后悔藥可以吃的，她既然選擇了這條路，那就只能走到底了。

    她只希望在那個世界，她的父母平安快。

    “陸硯安，真的不怪你?！碧K慢慢松開自己的手，然后仰頭看向面前的男人。

    她的眼睛腫得核桃一般，像抹了一層漾開的胭脂。里面水光淋淋，讓人看一眼就覺得揪心。

    “我也是人，我當(dāng)然會后悔，會惋惜，這是我的正常情緒，我錯在不該對著你發(fā)。如果我回去了，我也一定會后悔沒有跟你一起留在這里。無論怎么選，人生都不可能完全完美的，我們又不是在小說里?！毙∧镒幽樕下冻隹酀男?。

    “慢慢……”男人看著她眸中流露出來的痛苦之色，那股痛苦仿佛透過空氣引申到了他的身上。

    從肌膚浸潤進來，在四肢中彌漫，甚至包裹住他的靈魂。

    “對不起?！?/br>
    最終，陸硯安能說的也就只有這三個字。

    在這世間，他唯有一人虧欠，那就是蘇慢慢。

    世人都贊他，唯有他知道，自己有多骯臟。

    “不怪你?！?/br>
    而蘇慢慢也只能回答這三個字。

    大奶奶千里迢迢從蘇州趕到京師來尋夫，這應(yīng)該是一場浪漫至極的愛情故事，可十三卻覺得氣氛很古怪。

    先別說本來就話少的大公子話更少了，就連整日里都笑呵呵的大奶奶也變得沉默了許多。

    十三不懂，到底有什么事情橫在兩人中間無法消除？他們看起來明明是那么相愛。

    “對了，我聽說你這幾日一直都宿在宮里？”

    雖然氣氛略有些僵硬，但蘇慢慢和陸硯安都努力裝出沒事的樣子。

    兩人絕口不提那件橫在兩人中間的事。

    “圣人的身體不太好?！?/br>
    怪不得這么著急要立六皇子為太子。

    “縱馬案查的怎么樣了？”蘇慢慢又問。

    “大金皇帝說他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，每次跟他聯(lián)絡(luò)的時候都非常隱蔽地戴著面具?！?/br>
    “面具……”蘇慢慢皺眉想了想，卻怎么都想不起來《稱帝》或者《帝師》中出現(xiàn)過這么一個人，難道又是觸發(fā)了隱藏劇情？

    “那你準(zhǔn)備怎么辦？”

    “暫時還沒有太好的辦法?！?/br>
    “那解決大皇子和三皇子后，有誰得益了呢？”

    陸硯安叩著書案想了想，“六皇子?！?/br>
    “不會吧？他只是一個八歲的孩子?！?/br>
    “是啊，他只是一個八歲的孩子?！笨蓞s已經(jīng)開始學(xué)習(xí)帝王權(quán)衡之術(shù)，開始替圣人批改奏折，小小年紀，已具帝王威儀。

    “這幾日圣人龍體有恙，殿下一直陪侍在側(cè)?！鳖D了頓，陸硯安面露難色，“若此事真是六皇子所為……”

    “若此事真是六皇子所為，陸大人要如何處置呢？”蘇慢慢努力調(diào)節(jié)氣氛。

    “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。”

    “陸大人還真是冷酷無情?！碧K慢慢單手托腮，靜靜盯著陸硯安的側(cè)顏看，然后道：“算了，誰叫我就喜歡這樣的你呢。”

    男人握著毛筆的手頓了頓，白皙耳尖微紅，可卻沒有回應(yīng)她的話。

    小娘子的眸色漸漸變得黯淡下來。

    她知道，這件事會成為陸硯安心中過不去的劫。

    第68章

    蘇慢慢在清竹園內(nèi)的一間廂房里住了下來。

    在陸硯安進宮之后,她找來趙躍，讓他幫忙把院子里的土翻新一下。

    “我要種花?！?/br>
    陸硯安的院子很雅致，不管春夏秋冬都帶著一股極清冷的味道，翠竹遍地,青石板路,沒有什么人氣。雖然看起來非常有格調(diào),但實在是不怎么溫馨，一點都沒有煙火之氣。

    “好?！?/br>
    趙躍當(dāng)然希望自家大公子跟大奶奶趕緊和好，他立刻扛來鋤頭，替蘇慢慢翻地。

    蘇慢慢穿著新制的春裝,蹲在泥土邊，拿著手里的小鋤頭,慢吞吞地挖坑。

    她先挑了幾株顏色鮮艷的繡球花試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