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就是一個高中畢業(yè)生。

    沈見清放下圖紙，深深地看著秦越，說：“這些東西誰教你的？”

    秦越聽出沈見清話里探究，抬眼直視著她，“沒人教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怎么學(xué)?會的？”

    “自己摸索?！?/br>
    沈見清驚訝。

    電路入門容易學(xué)?好難，單靠自己摸索可能?大方向不會錯，但很難做到秦越這樣，細節(jié)也算無遺漏。

    對高端板來說，設(shè)計的成敗往往就在細節(jié)。

    沈見清將身體微微前傾，看著秦越的眼睛說：“秦越，硬件這塊你到底會多少？？”

    秦越聲音淡淡，“陳老師那三塊板子的原理都?能?看懂，她每次讓我調(diào)整的地方，我事先也能?大致看出來問題所在?！?/br>
    就是這樣，她才能?游刃有余地跟上陳薇的節(jié)奏，才能?在她反復(fù)的要求里保持心平氣和。

    因為她是在等陳薇給自己腦子里那張問題清單逐一打鉤，而不是被?她當(dāng)?成焊接工具一味地使喚。

    “還有嗎？？”沈見清快速道。

    秦越用舌尖頂了一下上顎，臉上依舊波瀾不驚，“第?一天在312，你們討論的代碼問題，我也能?聽懂一點，但是還不知道怎么解決?！?/br>
    這已經(jīng)完全超出了沈見清的預(yù)期！

    她看著秦越，目光逐漸變得灼熱。

    片刻，沈見清鄭重?地問：“秦越，你想不想學(xué)?fpga或者?單片機？”

    互聯(lián)網(wǎng)時代，fpga和單片機的就業(yè)前景遠比純電路多得多，待遇也高，尤其是fpga，在通信、圖像等涉及高速運算的領(lǐng)域應(yīng)用非常廣泛，但這部分的人才缺口?卻是巨大。

    沈見清記得在21年的時候，僅僅只是中級以上水平的工程師，全國就有超過一半的企業(yè)儲備嚴重?不足。

    秦越如果掌握了這門編程語言，她就能?馬上離開領(lǐng)科，從“不見天日”的車間?工人搖身一變，走進那些宏偉明亮的高樓大廈。

    那時候，她可能?還是會加班，壓力會比現(xiàn)在更大，但一定不會再遇到昨晚那種驚心動魄的畫面。

    下班晚了，她可以拿著足夠打車回家?的交通補貼，坐在辦公?室里為自己叫一輛車，然后?一身放松地等著司機打電話過來，客氣地提醒她，“您好女士，我馬上到目的地，請您及時下樓?！?/br>
    沈見清捏著圖紙，已經(jīng)能?想象到那一幕。

    那才是明明可以走得更遠，卻被?一顆柔軟的心早早就絆住腳步的秦越該有的生活。

    她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靠著自己的努力強行往前走了一半，剩下的……

    “秦越，學(xué)?吧，我教你?！鄙蛞娗逭f。

    秦越和她四目相?對，不慌不忙地問：“教我對你有什么好處？”

    沈見清說：“沒好處?！?/br>
    “那為什么還要教我？”

    “不想看你再遭遇一次昨晚的事，不想你的人生因為客觀原因止步不前?！?/br>
    “又是心疼我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沈見清抿唇又松開，如常地說：“不然呢？”

    秦越靜靜看她幾?秒，忽然垂眼笑了一聲，趴在膝頭?上說：“沈老師，有您這種朋友，是我三生修來的福氣?！?/br>
    沈見清皺眉，“您”這個字兒從秦越嘴里說出來還真挺別扭的。

    沈見清抬腳懟了一下秦越的腳尖，追問：“到底學(xué)?不學(xué)?？9月一開學(xué)?，我就有研究生的課?！?/br>
    秦越抬頭?，嘴角噙著點笑，“學(xué)?啊，天上掉餡兒餅的事，我為什么不伸手接著？我又不是傻子?！?/br>
    沈見清松一口?氣，說：“那等課表出來了，我發(fā)給你。你能?去聽課就去聽課，去不了也沒事，我抽時間?單獨給你講。”

    秦越嘴角的笑容更盛，“謝謝沈老師?！?/br>
    沈見清睨她一眼，幽幽地說：“秦越，你今天有點怪?！?/br>
    秦越說：“哪兒怪？”

    沈見清盯著她暗暗思忖，沒等想到“笑得多”那三個字，電話忽然響了，她看一眼就很頭?疼。

    “喂，柯老師。”沈見清說。

    柯良平嗓門奇高，“人加你微信都?快兩個小時了，你怎么還沒通過？”

    沈見清睜著眼睛胡扯，“忘了?！?/br>
    “我就知道！”柯良平恨鐵不成鋼地叨叨，“你什么時候才能?對自己的事上點心啊，你都?34了，你媽在這個年紀的時候，你小學(xué)?都?快畢業(yè)了，她……”

    “柯老師?！鄙蛞娗宕驍?，聲音是秦越從沒聽過的低沉生硬，“我的問題，您說我就行，不要提別人。”

    柯良平那頭?似乎吸了口?氣，幾?秒之后?再開口?，語氣變得無奈，“我也是著急?！?/br>
    沈見清說：“嗯，您的好意我都?知道?！?/br>
    “唉你?！笨铝计絿@氣，“算了，我也不逼你，這樣吧，王老師帶學(xué)?生參加電子設(shè)計大賽，不是拿了團體一等獎么，我讓他今晚就請客吃飯，到時你們兩個都?來，先見一面，有眼緣了再考慮下一步?！?/br>
    柯良平話說到這個份上，沈見清再拒絕就太不識抬舉了，她握著手機，低聲應(yīng)道：“嗯?！?/br>
    “對了，還有個人，你幫我?guī)н^來?！笨铝计较肫饋碚f。

    沈見清問：“誰？”

    柯良平說：“你家?那個小師傅?！?/br>
    “？？？”沈見清很懵，“我家?哪有小師傅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