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越懸空的手一停, 片刻后握緊垂在了?身側(cè)。

    這?么理所當(dāng)然的問題, 放在以前?, 沈見?清應(yīng)該會斜斜地倚靠在哪里, 或許還要抬手撥弄她風(fēng)情的卷發(fā), 然后才會懶著聲音跟她說?：“秦師傅，陪我去趟醫(yī)院唄。”

    現(xiàn)在, 月色和雪色明?明?就擠在窗邊，她卻幾乎完全?陷在陰影里。

    秦越低頭看著面?前?渾身透著孱弱氣息的人, 說?：“會。”

    沈見?清輕快地笑出一聲, 抱緊秦越：“那我就去。”

    言外之?意是，不陪就不去？

    發(fā)燒不是感冒，被她用發(fā)燒騙過的沈見?清應(yīng)該比誰都?清楚, 發(fā)燒嚴(yán)重了?會要人命。

    秦越張了?張口，什么都?沒有問。

    她知道, 沈見?清的這?個反應(yīng)大概也和她一無所知的兩年?有關(guān)?。

    沈見?清扶著秦越的腰站起來, 趴在她肩上?說?：“不去高新醫(yī)院?！?/br>
    秦越不假思索：“好?！?/br>
    出來〇七一的路上?, 沈見?清走得很慢，終于坐上?出租, 秦越快速道：“師傅，麻煩去最近的醫(yī)院?！?/br>
    “不去高新醫(yī)院。”秦越補(bǔ)充。

    司機(jī)師傅開車不是一兩天?，想都?沒想就說?：“綏州沒有高新醫(yī)院啊?！?/br>
    秦越微怔，轉(zhuǎn)頭看向靠在自己肩上?，雙目緊閉的沈見?清。

    半路，沈見?清開始發(fā)冷，意識越來越模糊，手機(jī)猝不及防震動起來，那么大的動靜，她都?沒有反應(yīng)，卻在秦越坐姿筆直，只是伸出一只手，想從她口袋里掏手機(jī)的時?候，忽然抓住秦越的手腕說?：“阿越，你要去哪里？”

    秦越腕上?戴著串珠，一瞬間的寸勁落下來硌到腕骨，疼得她蜷了?一下手指。

    “幫你拿手機(jī)，不去哪里?！鼻卦捷p聲說?。

    明?暗交錯的光影在沈見?清臉上?浮動，她閉著眼睛沉默幾秒，慢慢松開秦越，又在下一秒和她十指相扣，將她緊緊握住。

    響到自然掛斷的手機(jī)已經(jīng)停了?。

    車廂里很靜，兩人各自沉默著，一個為?身體的不適，一個為?身邊之?人生?病后更為?敏感的反應(yīng)和錯亂的話——不存的高新醫(yī)院，它和先前?提及的“一周”都?讓秦越想要揣測沈見?清的心越來越難以控制。

    ————

    晚上?九點，小城市的急診沒什么人。

    秦越把沈見?清送到輸液室，拿著處方單去繳費。

    走廊里冷清空蕩，回響著秦越匆促的腳步。

    轉(zhuǎn)過彎，進(jìn)入收費大廳，和另一道聲音不期而?遇。

    “秦越?！眲偨煌曩M的周斯面?露詫異，“你怎么會在這?兒？生?病了?？咳嗽還是發(fā)燒？”

    周斯一連三個問題出口，急切的視線終于聚焦到秦越同樣帶著焦急，但沒有病色的臉上?，后知后覺自己反應(yīng)過度。

    她都?已經(jīng)主動出局了?，不該再這?么關(guān)?注秦越。

    周斯不動聲色地捏緊繳費單，聽見?秦越說?：“我沒事，是沈老師發(fā)燒了??！?/br>
    秦越的聲音有些喘，可見?來得有多著急，這?種狀態(tài)放在其他陪護(hù)的人身上?再正常不過，秦越……

    周斯無聲地笑了?笑，心頭酸澀。

    秦越去mt的第一個月因為?加班、心事重，病得頭發(fā)昏，一腳踩空從樓梯上?栽下去摔出腦震蕩也沒見?急哪怕一秒，現(xiàn)在就為?個不要命的發(fā)燒，呵，挺好的，情緒有波動的才是人，過去兩年?對她來說?最多算有生?命力的機(jī)器。

    “嚴(yán)不嚴(yán)重？”周斯問。

    秦越點了?點頭：“嗯?！?/br>
    周斯蹙眉：“那你還在這?兒磨蹭？趕緊去繳費啊，那邊沒人?！?/br>
    秦越?jīng)]有動，而?是垂眸看了?眼周斯手里的繳費單，問：“你不舒服？”

    周斯一愣，偏頭避開了?秦越的視線：“沒，陪個朋友過來?！?/br>
    周斯胳膊上?搭著一條蓬松的米白色毛線圍巾，看起來很年?輕，不符合她一貫的風(fēng)格。

    秦越隱約覺得眼熟，但她不是刨根問底的性格，即使對于昨晚在街頭看到的那幕充滿驚訝和好奇，依然沒有多問，她估算了?時?間，在去繳費之?前?，對周斯說?：“謝謝?！?/br>
    沒頭沒尾的話令周斯不解，她后退兩步，靠在墻邊笑問：“我干什么了?，你就謝我？”

    秦越說?：“去年?夏天?的事，謝謝你告訴她?！?/br>
    沈見?清說?出“別怕我”的時?候，她就該想到周斯，但她的思緒已經(jīng)先一步被那句“阿越，等?春天?來了?，jiejie帶你去曬太陽”全?然占據(jù)。

    那句話幾乎是從她生?命的開端一直延續(xù)到了?現(xiàn)在，太重要，她無暇再去思考其他。

    后面?幾天?周斯又始終不在。

    現(xiàn)在忽然遇見?，已經(jīng)遲到的話就不能再拖了?。

    “那件事是我心里一塊很大的疙瘩，它死死擋在前?面?，和我犯的那些錯一起耀武揚威的時?候，我不得不時?刻提醒自己，對她，秦越這?個人也許只意味著傷害?！?/br>
    秦越停頓一秒，穩(wěn)住因為?呼吸急促顯得不那么平靜的聲音：“往后，我該以什么距離看著她，該以什么心態(tài)喜歡她，該以什么狀態(tài)和她重逢都?受到了?影響?！?/br>
    周斯知道，再清楚不過，才會那么篤定秦越“不可以再因為?感情受到傷害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