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筆趣閣 - 歷史小說 - 帝肆寵(臣妻)在線閱讀 - 帝肆寵(臣妻) 第18節(jié)

帝肆寵(臣妻) 第18節(jié)

    姜肆走出去,看到門口站著一個身穿櫻色襦裙梳著雙丫髻的丫鬟,不是時常跟在王家娘子身邊那個。

    她對姜肆福了福身,道:“奴婢是翠馨居的秋蘭,這是主子讓奴婢交給夫人的,盒子里是府上的賬冊和掌管賬房的鑰匙,夫人今后要執(zhí)掌中饋,所以這些都一并交給夫人了,夫人若有什么疑問,夫人盡管到翠馨居來問就好?!?/br>
    姜肆有些遲疑,皺著眉道:“我沒說要掌家?!?/br>
    雖然她出身小門小戶,卻也知道富貴人家的家是沒有那么好掌的,王語纓一并將這些東西交給她,要說她沒有想看她笑話的心,誰也不會信。

    秋蘭福身道:“這奴婢就不知了,夫人有什么事還是等主子回來再問問她吧。”

    她身上一股子傲慢勁,雖然舉止得體,卻一點沒將姜肆放眼里,姜肆也察覺到了,不由得心里更厭惡。

    “她去哪了?什么時候回來?”

    秋蘭道:“小少爺夜啼不止,主子帶著小少爺去桐楓寺了,那里在遠(yuǎn)郊,估計要夜里才能回來,今日天氣不好,下午恐怕有雪,也許要明日才回吧?!?/br>
    她說完,便一副不愿多說的樣子,福身告退了,姜肆端著手中紅木匣子,一方面知道自己不得不面對這些,一方面又心生抵觸,她轉(zhuǎn)身走了回去,把鑰匙和賬冊隨手放在炕頭的大箱柜上,滿心卻在想霍岐為她請旨的事。

    只要她今后不用再去皇宮,眼前的煩心事就都不算什么,可是那人是皇帝,如果他不愿,霍岐有什么辦法拗過他?

    要是陛下連臉面都不顧,直接跟霍岐道明此事,怎么辦?

    姜肆一想到這些就開始坐立難安,阿回本來要跟她說什么,可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,到嘴邊的話就這樣咽了回去。

    煎熬了半日,姜肆始終沒得到霍岐回來的消息,心里又開始打鼓,難不成陛下發(fā)怒,把霍岐關(guān)起來了?以他這樣弒殺的性子,什么事做不出來?

    正憂心時,聞杏從外面跑進(jìn)來,到姜肆跟前傳話。

    “夫人,宮里又來人了!”聞杏不知其中曲折,還當(dāng)這是好事,姜肆卻蹭地一下從炕上站起來。

    為什么又來人了?大哥的圣旨沒請下來嗎?

    姜肆臉色發(fā)白,大腦里像是灌著沉甸甸的鉛,衣袖一緊,她低頭,看到阿回正拽著她袖子看著她。

    姜肆趕緊穩(wěn)下心神,彎身撫了撫他頭頂,強(qiáng)迫自己每一個音節(jié)都不許抖:“沒事,阿回,你先在屋里看看書練練字,阿娘出個診就回來?!?/br>
    “你怕。”阿回皺了皺眉。

    姜肆一頓,順了呼吸,道:“不怕,我不怕?!?/br>
    “聽話?!彼嗣橆a,見他點頭了,才起身向外走。

    姜肆沒想到這次來接她進(jìn)宮的不是張堯,而是青羽衛(wèi)和為首的千流。

    是怕她不去,或者怕她逃走,才派青羽衛(wèi)來嗎?

    姜肆白著臉,緊緊攥著手,掐得手背都快要出血了,這么大陣仗,她真要逃又能逃到哪里呢?

    千流見她出來,趕忙迎到近前,彎身抱了抱拳:“姜醫(yī)女不用害怕,最近你身邊可能不太平,陛下特意讓屬下來保護(hù)你?!?/br>
    保護(hù)?說得好聽,其實不就是震懾!

    霍岐去上朝,這么久了還沒回來,恐怕那人想用他來要挾她吧!

    也許是被逼得狠了,此時姜肆竟然一點兒也不害怕,她只有滿心的憤怒,繞過千流,她走向馬車。

    “走吧!”是壓抑不住的怒火。

    千流不明所以,撓了撓頭走上前,命令青羽衛(wèi)都跟緊了。

    最近齊王來京,那人就喜歡到處給陛下使絆子,任何跟陛下有關(guān)的人和事他都要橫插一手,所以陛下才遣了他過來,以確保姜娘子周全。

    千流走在馬車旁邊,扶著腰間長劍謹(jǐn)慎地看著周圍,可這一路都沒什么問題,到了宮門前,姜肆下了馬車,千流松一口氣,總算沒出什么意外。

    誰知剛進(jìn)夾城,就看到迎面走過來一個熟悉的人,那人步伐穩(wěn)健,一張死人臉,雖看不透神情,但明顯能看出是沖著幾人而來,千流眉頭一皺,拔劍便飛身而出,劍指那人眉心。

    千流動作很快,那人卻并未被嚇退,而是同樣抽出長劍,在空中挽了一個劍花,將他的攻擊化解。

    千流落地,謹(jǐn)慎地看著來人:“你要干什么?此人不是你能動的!”

    姜肆見兩人打起來便下意識往旁邊躲,此時兩人停手,她抬頭才看清那人的臉,竟然跟千流一模一樣。

    果然就聽千流喊了一聲:“哥?!?/br>
    第二十一章

    當(dāng)年秦歸玉身懷雙生子,產(chǎn)子時異常艱難,為了平安誕下麟兒,她吃了許多苦頭,在鬼門關(guān)前走一遭,差點連命都搭進(jìn)去。

    好在最后母子平安,雖然先出生哥哥身體虛弱一些,但這條命總算是保住了。

    先齊王蕭乾為了感念上蒼有好生之德,此后立下誓言必定要日行一善。有次他帶兵在一個破廟前休整,在里面發(fā)現(xiàn)一對兒被遺棄的孤兒。當(dāng)時朝局動蕩,餓莩載道,這樣的情形實不算罕見,蕭乾看著他倆就想起自己一雙兒子,便將這兩兄弟帶到軍中收養(yǎng),并取名千瀾千流。

    后來,蕭乾發(fā)現(xiàn)兩兄弟都是難得一遇的武學(xué)奇才,遍請各路武師父教授兩人一身本領(lǐng),待蕭抉蕭持成人時,便將他們分別派到了兩人身邊,以護(hù)他們一世周全。

    千流奉蕭持為主,千瀾以蕭抉為先,一個機(jī)靈活潑,一個少語寡言。

    自打蕭乾將王位傳于蕭抉,卻將軍權(quán)交付給蕭持之后,兩人關(guān)系冰封,各隨其主的兩兄弟也不復(fù)從前。

    千流一直以來都對齊王蕭抉無甚好感,對為虎作倀的哥哥也力不從心,久而久之便遷怒到他身上。

    此時見千瀾過來,他頓覺準(zhǔn)沒好事,拔劍沖上去就是一通亂砍,可二人師出同門,所習(xí)武功路數(shù)如出一轍,幾招下來也分不出個上風(fēng)。

    圍觀的青羽衛(wèi)看著神仙打架,也不上去阻攔,一來是沒那個能力,二來,身為青羽衛(wèi)大統(tǒng)領(lǐng)的千流沒有發(fā)話,他們也不至于一窩蜂沖上去多打一,千大統(tǒng)領(lǐng)恐怕丟不起這個人。

    許是打得久了,千流頭上也出了汗,他飛身后退,手掌撐地,穩(wěn)了身形,終于忍不住破口大罵:“這都多少次了,哥,你能不能別跟著你主子似的,天天跟個攪屎棍一樣多管閑事?”

    方才打架時他就沒少罵罵咧咧,但都在嘴邊嘀咕,旁人未必能聽清楚,此時一息戰(zhàn),他話一出,惹得觀戰(zhàn)的青羽衛(wèi)忍俊不禁,想笑又不敢。

    他們都討厭齊地那些人,尤其是千流帶出來的青羽衛(wèi),對齊王派系之流尤其看不上眼。

    千瀾將劍歸鞘,臉始終沉著。他雖然跟千流長得像,但兩人性情迥異,即便不仔細(xì)分辨,也能從表情認(rèn)出誰是誰來。

    他向前走了幾步,千流急忙執(zhí)劍擋住他,他卻沒看千流,而是遙遙對姜肆彎身行了一禮。雖舉止有度,聲音里卻透著一股子無情的冷酷:“太后懿旨,霍夫人既為游老衣缽繼承者,其醫(yī)術(shù)自當(dāng)精湛高明,如有空閑,可否為我家主子齊王殿下診看一二。”

    姜肆微頓,疑竇叢生。

    太后怎么知道她是游為仙的徒弟?上次進(jìn)宮,她并未將她放在眼里,這次卻要她給齊王殿下看病。

    姜肆不清楚當(dāng)下情況,沒有應(yīng)聲,千流倒是很痛快地將他一口回絕:“不可!”

    千瀾起身,眉頭一皺:“這是太后懿旨?!?/br>
    “太后的懿旨也大不過圣旨,別以為我不知道,不又是齊王去太后跟前吹風(fēng),忽悠太后下的懿旨嗎?警告你,這次跟哪次都不一樣,霍夫人是陛下要護(hù)的人,把陛下惹急了,就算是先皇留下的旨意也護(hù)不住他,哥,你小心點吧……”

    最后這句話說得極小聲,咬牙切齒中又帶了點無奈的祈求意味。

    蕭持登基后尊已逝先齊王為圣祖皇帝,所以那聲先皇說的是蕭乾。

    千瀾眸光隱了隱,沒有說話,千流不理他,給姜肆引路:“姜醫(yī)女,這邊走?!?/br>
    姜肆瞥了千瀾一眼,見他雙手握拳,黑眉緊蹙,像是有一肚子話要說,但那視線不是落在她身上的,而是落在千流身上的。

    她默默收回目光,近日被各種煩心事擾得心力交瘁,實在沒精力再去管別人閑事,既然有圣旨給她擋了,她也不會主動湊趣。

    尤其是那些人似乎還跟陛下不合。

    她現(xiàn)在還自身難保呢,知道誰是絕不該惹的。

    一路走出夾城,姜肆滿懷心事,走得慢些,本以為千流要帶她去養(yǎng)心殿,她還想刻意拖延一下時間,結(jié)果千流走的不是那條路,他帶她行過幾個角門,穿過一座御園,她終于發(fā)現(xiàn)路徑不對了,叫住千流:“你要帶我去哪?”

    她本就吊著一顆心,時時不敢放松警惕,見這路越走越偏,心里已打起十二分精神,千流卻對她道:“這條路是去含英殿的,陛下今日在那等您?!?/br>
    含英殿?姜肆瞳眸一震。

    她雖然對皇宮內(nèi)設(shè)構(gòu)造不甚熟悉,卻也通過透讀史書了解過,含英殿處于未央宮內(nèi),乃是各朝母儀天下的皇后所居之所。

    而今陛下剛稱帝不過數(shù)月,她沒有聽說他立過皇后。

    或許,是陛下尚未登基前就娶過其他女子?

    數(shù)數(shù)年月,陛下如今二十有六,早已過了男子適齡婚嫁的年紀(jì),身邊有個相扶相伴的正室妻子都不稀奇,之前她不在意這些事,也沒費心打聽過,如今一聽陛下在含英殿,幾乎是毫不懷疑就認(rèn)為他是在“皇后”那,心里頓時生出一絲被戲耍的憤怒來。

    她不明白,倘若已有嬌妻,為何還要招惹她,還要帶她到含英殿來?是想要羞辱她嗎?

    寒風(fēng)砭骨,姜肆背后卻汗涔涔的,心中不由得苦笑,以他人做靠山向來都不牢靠,可她又期盼會有人不同,一次次充滿希望又一次次失望,最可怕的是明知遍路荊棘卻無路可退。

    單單入京幾日時光,她已經(jīng)被揉捏拿搓個干凈,前路是刀山火海,后面是萬丈深淵,好像沒有人能救她。

    姜肆揉著手心,咽下一口氣,連同酸澀和倦意一起吞下去,到了含英殿跟前,千流守在一側(cè),將門輕輕推開,示意她可以進(jìn)去了。

    她不由得往旁邊看了一眼,殿前廊下的山茶快要開敗了,蔫搭著腦袋了無生機(jī),天空晦暗,層云罩頂,似乎在醞釀著入冬的第一場雪。

    但遠(yuǎn)處能看到夕陽,在一片片斑駁陸離的金黃照耀下,紅墻碧瓦跳躍著金色的塵埃。

    一粒浮塵妄想與天搏,能有這片刻浮歇已是幸運了。

    她決絕地收回視線,踏門而入。

    殿門被人從外面關(guān)上,將最后一絲光亮也擋在了殿外。

    里面未掌燈,目光所及之處一片昏暗,姜肆向前走著,忽然在一處屏風(fēng)前停下腳步,旁邊的琉璃金螭燈盞閃動著幽幽赤光,萬里江山圖上映出一道身影,明明未見其人,姜肆卻從輪廓上認(rèn)出是他。

    只有他一人。

    整個宮殿里沒有值守掌燈的宮人,也沒有她以為的“皇后”。

    他坐在屏風(fēng)后,手里拿著什么,像是獨坐良久,在靜靜等候歸人。

    “想在那兒站到什么時候?”

    屏風(fēng)后的人忽然出聲,將姜肆從短暫的失神中喚回來,她渾身一震,抬起腳慢慢走到他身前。

    一方小案,手持奏疏,案上有茶盞,沒有熱氣。

    姜肆沒有附身跪地行禮,而是直直地站著看他,蕭持坐得慵懶隨意,明知人已到近前,卻連眼都沒抬,而是一直認(rèn)真地看著手中的奏折。

    姜肆到寧愿他永遠(yuǎn)都不看過來。

    可是等待的時間越長,內(nèi)心就越煎熬,她心里清楚,陛下召她進(jìn)宮,絕不會什么都不做,而她也沒有什么把握可以全身而退,只能走一步看一步。

    終于,蕭持將奏折放下。

    隨著手中放置的動作,姜肆心口一窒。

    蕭持低沉地笑了一聲,沒有看她,卻知她的窘迫,他站起身,走到她面前,危險的氣息靠近,她低垂著頭,目光緊緊鎖在那杯清茶上。

    蕭持似乎心情很好,唇邊掛著淡淡的笑意,只是一開口說話便讓人膽寒:“知道朕為什么讓你來含英殿嗎?”

    姜肆心懸起來,仍是看著前面:“不知道?!?/br>
    心跳的聲音都快要蓋過她的說話聲。

    蕭持忽然抬起了手,姜肆草木皆兵,下意識閉著眼往旁邊躲去,蕭持一只手攥住她手臂,然后從她頭頂上拿下一枚枯黃的樹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