驚起一片笑聲。

    不多時，蕭錦辭也過來了，雍容矜貴不變，鐵打的公主流水的男侍，臉上還是照樣容光煥發(fā)。

    秦姝綰是自己一個人來的，姜肆看她身后沒人，投去問詢的目光，她擺擺手道：“他怕過來掃了大家的興，所以不敢來了。沒事，咱們吃咱們的，你不用在意他。”

    姜肆附在她耳邊小聲說：“事情都過去多少年了，再說也跟他無關(guān)，我早就不在意了?！?/br>
    秦姝綰嫁給了王謖，王謖沒有在朝為官，而是跟她一起一刀一劍走天涯，成了一對神仙眷侶，只是姜肆與王家有齟齬，不常親近，所以王謖總是躲著他們。

    秦姝綰抿著唇笑了笑：“你是不在意，架不住我那個表哥介意啊，還有梁王殿下，恨不得要整個王家陪葬?！?/br>
    王家如今只剩王諳一人還在朝中，其余族人都回了瑯琊，知道在京城不受重用，他們索性斷了這個念想，不再期待恢復(fù)往日盛名。

    姜肆不覺得蕭持記仇，但也不跟秦姝綰爭論，反正她的確是不想看到王家人。

    快開席時，還不見小壽星。

    韓北野命人去喚，剛走到門口，韓又卿就走了進(jìn)來。

    她繼承了蕭錦昭的七分模樣，身量卻很高挑，應(yīng)該是隨了韓北野，小郡主眼睛紅紅的，站在門口張望幾眼，沒看到想看到的人，眼中滿是失望。

    當(dāng)初蕭錦昭有孕時，很多大夫都說會是個男孩，所以韓北野就準(zhǔn)備了一個男孩的名字，結(jié)果生下來是個女孩，蕭錦昭覺得“又卿，有情”，女孩男孩都很配，于是名字就這么定下來了。

    “卿兒，快過來坐，挨著叔公！”

    嬴懋沖她招手。

    韓又卿不動，蕭錦昭看到女兒失望的樣子，就心疼了：“這個安兒，說好的陪我們卿兒過生辰，怎么言而無信呢！”

    韓北野還記得自己的身份：“太子殿下有公事在身。”

    蕭錦辭說：“非得要安兒陪著嗎？”

    一語點醒夢中人。

    嬴懋也說：“是啊，非得要安兒陪著嗎？”

    此時，姜肆蕭持四目相對，韓北野蕭錦昭兩相對視，四個人都互相看了看，分外尷尬。

    后知后覺的爹爹娘親此時才品嘗出一絲不對味來，韓又卿已經(jīng)走了過來，給幾個長輩請安。

    “卿兒給陛下、娘娘、爹爹、娘親、姨母、叔公請安?！?/br>
    “每次我都是最后一個，”嬴懋拍了拍身邊的位子，“卿兒過來，挨著叔公坐?！?/br>
    韓又卿點了點頭，四雙眼睛追隨著她，就在她快要落坐時，忽然聽到“砰”地一聲。

    韓又卿愣了一下，大家一齊看向外面，接二連三的響聲讓韓又卿滿面愁容褪去，她臉上爬上喜色，飛快地跑出正廳，一抬頭，就看到天空中綻放的煙火，照亮了整個公主府。

    大人也好奇，紛紛離席出來看。

    韓又卿拍手歡呼，高興地手舞足蹈，姜肆看了看蕭持：“你準(zhǔn)備的？”

    蕭持搖頭。

    蕭錦昭看了看韓北野：“肯定不是你準(zhǔn)備的?！?/br>
    韓北野噎了一下，最終道：“嗯?！?/br>
    蕭錦辭搖頭：“也不是我。”

    嬴懋跟著搖頭：“更不是我。”

    “難道……”

    門口忽然出現(xiàn)一道身影，月白長袍，長身玉立，他背著手走進(jìn)來，韓又卿第一個看到他，開心到無以復(fù)加，在震天響的火樹銀花中，興高采烈地飛奔過去。

    “太子哥哥！”

    姜遂安適時抱住沖向自己懷中的人兒，抱她在空中飛了一圈，然后才放到地上。

    韓又卿抓住他胳膊：“我以為你回不來了！”

    “答應(yīng)你的事，怎么可能失約?！苯彀矒崃藫崴^頂。

    韓又卿舒服極了，低頭吃吃笑著。

    兩個人站在那說了一會兒話，姜遂安才走過來給幾位行禮。

    本是闔家歡樂的時候，大伙的氣氛卻有些怪異。

    開席時，韓又卿跟姜遂安約定，明年過生辰也要在一起，姜遂安答應(yīng)了。

    韓又卿笑嘻嘻說：“說不定明年太子哥哥就成婚了，我就多了一個嫂嫂，又多了一個人疼！”

    空氣靜了靜，姜肆又看了蕭持一眼。

    好像猜錯了？

    姜遂安扒了一只蟹釀橙給她，堵上她的嘴，模樣有些不高興：“別瞎想?！?/br>
    姜肆又看向蕭持，兩眼震驚！

    猜錯了，又好像沒猜錯！

    一場生辰宴就這樣在微妙的氛圍中結(jié)束，夜晚，姜肆與蕭持回宮，姜遂安則是直接回了東宮。

    蜿蜒靜謐的甬路上，宮人們執(zhí)燈走在前頭，兩個人走在后面，姜肆還是有些暈暈乎乎的，覺得此時的心境很奇妙。

    姜遂安早就到了該談婚論嫁的年紀(jì)，但姜肆不想為了太子之位犧牲他的個人想法，所以從未催促過他，姜遂安自己一直都不太著急，所以她也不著急。

    今日突然的，好像發(fā)現(xiàn)了兒子的小心思。

    “你說，安兒是不是我們想的那樣？”

    蕭持緊緊握著他的手：“你不喜歡卿兒？”

    “喜歡呀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怕什么？”

    姜肆停下腳步，轉(zhuǎn)身看著蕭持，張了張口，又閉上了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？”蕭持替她攏了攏碎發(fā)。

    姜肆望著他的眼，深邃雙眸中盡是深情，他看了她這么多年仍是不變。

    “我不是怕。”姜肆張口，“就是突然覺得，我們好像老了?！?/br>
    蕭持鬢邊已有銀絲，而她眼底也有細(xì)紋。

    蕭持眼眸縮了一下，將她攬到懷里：“人都是要老的?！?/br>
    “我知道，人也都是會死的?！苯帘е?，臉頰貼著他的胸膛，仍能聽見他火熱的心跳聲，“原來是掰著手指頭算日子，現(xiàn)在卻是要開始倒數(shù)了?！?/br>
    蕭持啞然失笑：“你不是醫(yī)女嗎，見慣了生老病死，怎么會想不開?！?/br>
    “我想多陪你一會兒啊……”

    蕭持渾身一震，姜肆抱緊了他。

    我想多陪你一會兒啊。

    這世上最美的情話，大抵就是這一句吧。

    執(zhí)子之手，與子偕老。

    蕭持親了親她發(fā)頂，滿腔的愛意經(jīng)久不衰。

    “現(xiàn)在就想這些，是不是為時過早了，我的身體，不是還很好嗎？你不知道？”

    故意逗她笑。

    姜肆果然笑出聲來，錘了他一下：“就是今天發(fā)現(xiàn)了安兒的心事，讓我有些感慨了。”

    蕭持拉著她一起向前走，月光將二人的身影拉得好長。

    “卿兒看起來什么都不知道，苦的是安兒。”

    “大抵是想等卿兒再大一些吧?！苯恋?，說著說著有些苦惱。

    到了含英殿，她又搖了搖頭：“算了算了，他自己的媳婦自己追，我們不要cao心他好了?！?/br>
    蕭持抬起她的手：“那你cao心cao心我？”

    姜肆摸了摸他鬢角，學(xué)著老婆子聲音：“老頭子，跟我在一起這么久，你嫌不嫌煩?。俊?/br>
    蕭持微怔，而后俯下身，碰了碰她的額頭。

    “不嫌煩，一輩子都不嫌煩?！?/br>
    幸好余生有你。

    下半輩子也都是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