孔捷：“……哦。”然后他問：“從他進去到我們出來，用了多久時間?！?/br>
    黃大仙回想：“半盞茶吧，你們速度挺快的。”

    孔捷又哦了一聲，原來剛才這么快啊，一個半盞茶，一個七天。

    這個房子看起來沒有什么人氣，又很私人、陳舊，孔捷看一眼便不愿深入，就近找個幾個團蒲靠墊扔在門廳席地而坐，這個角度還正好能看到外面，王樸黃大仙都屬于腿軟狀態(tài)，孔捷怎么安排他們怎么坐，癱下去后，劫后余生的緊繃疲憊齊齊攻了上來，他們有些茫然的對著外間的兵荒馬亂，表情和這間張著大嘴的房子逐漸趨同。

    大火燒起來了，還伴隨有黑色的碎片不斷飄出，其實遠遠看那畫面，紅光崳呬漫漫、忽明忽暗是非常漂亮的，孔捷想，若不是國公爺不許圍觀的命令在前，很確定此時已經(jīng)很多人圍了過來，親兵服色的人推著水車奔來跑去，怒聲指揮，遠處傳來誰的大喊聲，隱隱聽著是有侍衛(wèi)咳血了，可是這聲音很快壓制了下去，更多列隊向禁地奔去而去，各個訓練有素，殺氣騰騰。

    金鐘聲不斷地敲著，聽得人人心惶惶，夜貓隔著四百余步的距離就開始驚悚地翹尾巴，幾只麻雀從空中墜下，點著腦袋走了兩步，然后身子一歪，蹬兩下腿，不動了。

    黃大仙和孔捷對視一眼，臉色都越來越差。

    王樸問：“是不是那個趙云遮還沒死呢？”

    “不是?！?/br>
    孔捷說：“他當年做活人輸了，做鬼同樣贏不了?！?/br>
    他很篤定自己實力沒問題，黃大仙看過來，見他脖子剛剛被雷劈得爬出了好幾道黑色的裂痕，伸手觸了一下，問：“你覺得哪里不舒服嗎？”孔捷歪著，搖頭。

    就在此時，成國公、太常令一深藍一艷紅地快步走了過來，兩個人都是肩寬腿長大高個兒，這么并肩走過來還怪登對的，太常令應該是思量什么，額角帶汗，眉頭深鎖，驟然抬頭看到他們先是愣了一下，沒想到他們在門廳直接大喇喇坐下了，置身事外般地看熱鬧，尤其是這個孔捷，在門廳更是半身橫躺，那動作看起來非常無禮，同時看起來也……非常愜意。

    太常令是個臭不要臉的人，他可以一邊腹誹一邊裝孫子，此時前倨后恭，翻臉如翻書，姿態(tài)很低地蹲到孔捷身邊，懇切地笑：“孔先生，剛剛多有得罪，太常寺有事要請您幫忙?！?/br>
    這人的長相太有攻擊力了，丹鳳眼，瓜子臉，大紅的領(lǐng)口極高極窄，精致感撲面而來，未免襯得像個鄉(xiāng)巴佬，孔捷不適地讓了讓。

    周殷面無表情垂頭看了他一眼，腳下不停地進了里間，孔捷沒有去聽太常令的話，目光隨著他進了門去，想看看他要干什么，沒想到國公爺打開了衣櫥，隔著一架屏風，面不改色地換起了衣服。

    孔捷：？？？

    黃大仙拉扯了孔捷一下，讓他別瞎看，孔捷對太常令先大爺后孫子的態(tài)度完全沒有興趣，扭頭敷衍道：“我?guī)筒涣四?，我黔驢技窮，令另請高明吧?！?/br>
    “不，孔先生，您可以?！?/br>
    韓沐笑得毫不羞愧，高高的青玉發(fā)髻一轉(zhuǎn)，還朝著黃大仙笑了一下，“我剛剛已經(jīng)聽師兄說了您破陣的思路，您的想法沒有錯，現(xiàn)在控制不住也不是因為旁的，而是我朝統(tǒng)一天下后對谷口一戰(zhàn)的死難者人數(shù)，做了一點小小的改動，那里面的冤魂不是十三萬，而是四十五萬……您看看，能不能再引幾道雷下來？”

    有那么一瞬間，孔捷有點找不著北了。

    他睜大眼睛，重新問了一遍：“你說那里多少人？”

    太常令友善地微笑：“四十五萬。”

    王樸和黃大仙倒吸一口涼氣。

    此時國公爺換完衣裳，蕭蕭肅肅地走出來，帛深青黑色，腰銜白蕊花，他表情一如往常的平靜淡漠，孔捷卻瞪大了眼睛望向他：萬人以上的屠殺史不多見，十三萬已是駭人聽聞，四十五萬人要成群結(jié)隊地趕到溝谷中活埋掉，眼前人……到底是人是魔？

    第23章 太常

    “我不干?！?/br>
    孔捷干脆利落地拒絕：“我做不到，你們另請高明吧。”

    他雖然對谷口戰(zhàn)役了解不深，但是基本的認知還是有的，當年公爺假意安撫在前，夜晚屠殺在后，四十五萬，他是如何下得了這個狠心去坑殺那些已經(jīng)放下武器的人的？那些冤魂在成為冤魂之前，難道是沒有生命沒有血rou的嗎？

    孔捷把頭撇到一邊，太常令正想著要如何勸說勸說，誰知一道冷酷威嚴的聲音乍起：“你把鐘林鼎炸開了，現(xiàn)在說撒手不管就不管了？”

    太常令心頭一跳，預感有些不妙，果然眼前這小孩不負期望，直接直挺挺地頂了回去：“你把我扔到禁地里，我不自救難道等死嗎？”

    屋子里忽然靜了一霎。

    成國公這些年估計都沒有被人這么頂撞過，他冷笑：“你到底因為什么被投進禁地的你自己清楚，府中早有規(guī)矩禁地方圓不得靠近，亡魂之物也敢擅動，不怕天誅地滅嚒？”

    “我天誅地滅？” 孔捷蹭地站了起來：“人是我殺的嘛？”

    成國公面不改色：“你不要胡攪蠻纏，你讓人偷拿東西，前一句公主所托，下一句事關(guān)安平王，你到底想弄什么花招，有什么居心，你自己清楚?！?/br>
    “呵呵，”一時間，孔捷怒極反笑：“我自己清楚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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