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戰(zhàn)爭不是戰(zhàn)爭,戰(zhàn)爭是政治、外交、一切想不到的東西巧妙地糅合,統(tǒng)帥要做的就是調(diào)度,確保每一步,手下二十萬人都往一個方向使勁兒。 三軍未動之前,這些秘密只有皇帝身邊不超過五個人知道全貌,哪怕唐放,也是要排除在外的。 倒數(shù)第五十二天。 唐放夜宿皇城棠棣臺,踩著白襪子趴在地圖上,這是他一天難得的休息時間,便趴在上面一邊畫圈一邊想。 忽然間,宮禁之中竟然傳來急馬甲胄之聲,他意外 ,抬頭,幾個彈指后,一陣疾步傳來,竟是周殷,他還穿著甲胄,嵌銀的鎧甲襯著藏藍色袍服,奔馳中急停,面孔仍舊漠然,風(fēng)度不亂,甫進屋,沒說話,先到桌邊給自己倒水喝。 唐放還保持著趴著的姿勢,震驚地問:“你怎么回來了,不是說明天才回來嚒?” 早知道他就住國公府了,也免得他折騰著進宮。 周殷喉結(jié)滑動,沉默地喝過一口水,放下杯子:“押霍塔回來?!?/br> “霍塔回來了?” 唐放眼前一亮,緊接著又反應(yīng)過來周殷答非所問,嘀咕:“您回來就是為了押他?。窟@霍塔還挺有面子。” 周殷無聲地乜了他一眼:“宜寧說你不配合他?!?/br> “宜寧?誰?”唐放怔了一下,然后立刻反應(yīng)過來,“啊,你那個小幕僚!我天,他不是知道我是誰???怎么還帶告狀的?” 周殷的幕僚并不小,年紀都三十四了,只是面白清瘦,看著有些年輕而已。 前幾日唐放跟他接觸過一次,很像周殷會用的人,精明、縝密、不太善交際,做事不折不扣,但是唐放把黃大仙給他了啊,說什么問題盡管問,他還看出這個人“膽小”,讓安平王萬萬沒想到,這人居然還敢在周殷面前告狀? 這次戰(zhàn)爭籌備期間,就產(chǎn)生了一個秘密部隊,人手不多,但是資源調(diào)度頂尖。是專門應(yīng)對白神教設(shè)立的,核心成員三位,一位成國公的幕僚宜寧、一位太常寺太常令韓沐、一位太史寺文史掌令,相當于直接拉出了一個精英隊伍在對白神教能接觸情報挖地三尺,哪怕就是此時,太史寺所有當值的、不當值的書辦都還在翻書,把所有古書中設(shè)計到白神教的內(nèi)容全部抽取出來,太常寺韓沐則是將這幾年與白神教斗智斗勇的經(jīng)典案例抽掉出來,匯總合成,給周殷來做參考。 而作為因為白神教而死的“安平王”本人,國公特意派了自己信任的心腹過來接洽,難得跟人點破了“孔捷”的特殊身份,讓人細問他的經(jīng)歷情況。 說實話,這事兒真的很尷尬。 尤其是一個人擺出非?!皩I(yè)的”姿勢妄圖與你促膝長談“你到底是怎么被人殺死”的,唐放就是再心大,他也受不了這個啊,所以他直接把黃大仙扔給他,扔之前又囑咐了一次,只說他遇白神教埋伏的事情就可以,這些不必瞞他,至于逃出界碑之后“撕裂三魂”的后話,一個字都不許漏,他要是敢逼問你就保持沉默,我給你撐腰,然后他就把宜寧甩開了。 但是唐放真的沒有想到,這事兒居然勞動周殷提前回來了,真成,時間這么寶貴,他好好睡一覺不好嗎? 唐放盤腿坐好,“我沒有不配合他,我把事情都告訴黃大仙了,黃大仙現(xiàn)在不就是在他手下嗎?” 周殷:“他要問你具體的事情,黃大仙只是復(fù)述,又沒法說你真正經(jīng)歷的細節(jié)?!?/br> 唐放皺眉,“他還想要什么細節(jié)啊?統(tǒng)帥啊,我這個灶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非?;馃崃耍筒灰锩嫒窕鹆?,再燒它就塌了?!?/br> 周殷走到他身后來,沒有踩地圖,有力的手臂橫過他的胸口,挾過他的腋下,沉默巍然地直接把人抱了起來:“你過來,我跟你說說話?!?/br> 唐放沒有掙扎,任由他把自己提溜起來,放在坐床上,“怎么了?” 燈下,周殷一擺長袍,衣不卸甲地坐到面前,從衣襟深處掏出薄薄的一頁清單來,湊到他眼底,正是宜寧列的單子。他看著他的眼睛:“你不想回答他,那我來問你好不好?” 唐放:…… 你別用這個口氣跟我說話好不好。 那邊周殷已經(jīng)開始,耐心地給他宜寧仔細列出的有問題的幾條:“你看,這里面就有不清楚的,你說你當時遇襲的時候有幾個瞬間動不了,當時是如何的動不了?行動困難的動不了,還是神思整個停滯?是從自身判斷的動不了,還是從對方快速逼近判斷的動不了?” 不知是不是唐放的錯覺,他感覺周殷此時氣息不足,像在發(fā)抖,仔細瞧他又沒有問題,肩背沉默地挺直著,像根永不會倒的梁柱。 唐放伸手拉扯他的手臂,笑著扭了一下:“這有什么可問的,我明日晨起寫給你,你是不是累了啊,我們現(xiàn)在做點別的然后安置了好不好?” 周殷沒有接他的邀請,反客為主地攢住他的手臂,不用力,卻握緊,告訴他此時沒有跟他說笑。 問:“我們一直沒有找到你的身體,你的身體是不是被他們帶走了?” 他黑亮的眼神這樣的嚴肅幽深,唐放手足無措,愣了一秒。 周殷追問,這一次卻是很小很小的聲音:“你是不是知道他們把你的身體帶到了哪里去?也記得對你動手的人?” 唐放臉上若無其事的笑容逐漸凝固了。 周殷干脆放下清單,雙手握住他的手臂手腕,不自覺地輕輕摩挲:“子瑰,你聽我說,我不是要逼著你想那些事情,實在是這些很重要,對我,對你,對我軍,都非常重要。這次我們與跟賀若可汗的決戰(zhàn),雖然時間緊任務(wù)重,但都還在控制之內(nèi),唯獨只有一件事,我沒有任何經(jīng)驗,是第一次接觸。若真的是白神教九年前暗害你且得手,那這意味著這里的水很深很深——亂軍叢中取敵軍主將性命如探囊取物,這是兩軍陣中最可怕的單殺無敵,他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,做到之后又要干什么,這是非常嚴肅的事情。宜寧的秘密隊伍我雖然沒有聲張,不代表它不重要,實際上,它的戰(zhàn)略意義非常重要。你能明白嗎?這不止是你一個人的事情,我需要詳細的、具體的細節(jié),你能明白嗎?” 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