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本，周殷這些年也不把它放在心上了，閱歷改變了他，他不是不能消化和承擔(dān)這件事，從來沒有很難，難也不難，他一直以為自己走出來了，可是唐放的一句話，這才讓他忽然意識到，自己也曾經(jīng)是對大哥有過期盼的，自己也曾經(jīng)是想要他的認同和親近的，原來他也有過這樣多的委屈，原來他不是不記得那些哀和苦了，只是他把自己凍得太久，已經(jīng)不知道如何解化了。

    唐放躺在他身上，用力地回抱他，“沒關(guān)系，沒關(guān)系的，都過來了……”

    當年他們面對這些的時候都還太年輕了，老天給了他們那么多的才干，讓他們那么早就走到了那個地方，卻沒來得及給他們搭配應(yīng)對這人間的智慧，大哥好歹還有大嫂，而周殷竟被他拋在這孤苦伶仃的世間，整整九年了。

    周殷啞著聲音回復(fù)他，摟著人往上提了一下：“我沒事兒，我是已經(jīng)過來了?！?/br>
    唐放抬著頭看他的臉，距離太近了，周殷都不漂亮了，“那你現(xiàn)在心里還會難受?。俊?/br>
    周殷如實道：“還好。其實你能回來，什么都好。”

    他沒有求很多，他只求他還在，每天睡醒的時候這人還靠在自己身邊，什么都不是問題，什么都可以撫平。

    唐放不說話，趴在他的胸口上，把耳朵貼著他的左心房，那里面的器官，咚咚地響。自己身體里的小孩早就睡了，在他倆晚上過招活動筋骨后就累倒了，根本都沒堅持到他們推沙盤，兩個人顧忌著身體里的小孩，沒有做很親密的動作，只是安靜地擁抱著。

    唐放：“睡吧，明天還要早起。”

    周殷“唔”了一聲，忽然想到什么：“問你件事?！?/br>
    唐放：“你說?！?/br>
    周殷：“你知道我們現(xiàn)在的敵人是誰嗎？”

    唐放：“知道啊，賀若可汗，林俊，白神教。”

    周殷沉默了一下：“那你知道我們的敵人在哪嗎？”

    唐放脫口而出：“反正不在這里，在草原上?！?/br>
    說罷他卻忽然一個激靈，繃直了腰身，抬起頭，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。

    周殷知道他這是明白過來了，朝著他溫和地笑了一下：“你心里有數(shù)就好?！比缓蟀讶送苹亓硪贿叺谋蛔永锶ィ礈缌藸T火，拍拍他的頭：“睡覺?！?/br>
    第85章 出征

    時間過得飛快，一轉(zhuǎn)眼間十五日緊鑼密鼓的備戰(zhàn)日已經(jīng)過去了，天色深沉漆黑，幾個時辰后就要出征，這一晚，周殷和唐放在城門口的城樓上就近修整，閉眼休息前還在說著各種俗務(wù)。

    唐放：“沒想到你讓宜寧親自來給我的兵訓(xùn)話，還以為你一直不打算聲張呢?！?/br>
    周殷：“幫著篩一篩，你的那兵本來就是要直面戰(zhàn)場第一線的，萬一膽子小遇到一點異象就要退縮，你要怎么帶?！?/br>
    唐放手下的這些人，但凡是國公府、皇宮里、京畿內(nèi)看到的好的，幾乎都帶出來了，不害怕他們實力不行，就害怕他們心意不堅。這次戰(zhàn)爭和之前的戰(zhàn)爭原本就有不同，白神教到底會掀動什么妖法他們尚且不知道，若是士兵心中恐懼鬼神之事，上了戰(zhàn)場看到了“成群結(jié)隊的老鼠過草原”，“蟒蛇盤桓蛻皮”什么飛禽走獸稍微反常的事情就被嚇退，那他們重塑軍心就需要花去額外的時間，還不如干脆就找心糙膽子大的。

    所以周殷特意囑咐宜寧去唐放的陣前訓(xùn)話，把情況險要講清楚，現(xiàn)在走還來得及，果然，三千沖鋒軍還真的被嚇走了八百多人，剩下的才是真的膽子大想拼出自己一番功業(yè)的。

    唐放倒是無所謂，打仗又不是看人多人少，尤其是先鋒，是最看心齊不齊的，三千他帶得，三百他也帶得，沒有礙事的才是最關(guān)鍵的：“其實早些時候我試過了，不過多試試總沒有壞處，趕緊睡覺睡覺，太困了，就剩一個多時辰了?！?/br>
    月明星稀，兩個人趁著還不需要他們出去的時候抓緊睡覺，養(yǎng)精蓄銳，唐耿和宋義華從皇宮趕來勞軍時，兩個人正抱在一起睡在小閣里的矮榻上，蜷著身體面對面睡得正沉。

    凌晨時分，城墻外的大軍已經(jīng)開始集結(jié)了，宮人將二人叫醒，唐放騰地蹦起來下意識地配甲配槍，他動作快得驚人，十幾下便打點好自己，然后冷水洗臉，清醒過來，周殷那邊的事情比較多，幾路軍抓住他能說話問他要緊事，唐放看時間好像還有，看著默默地大哥站在外面，便走出去，過去跟他聊天。

    外面烽火烈烈，長長的城樓上投出一道道陰影，底下兵馬集結(jié)，傳來一陣陣躁動之聲。

    唐放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著大哥聊天，說到meimei，說阿聘最近太能花錢了，從他這里要了很多錢。唐耿問她最近在干什么，皇家燒供奉一次性都是幾千萬之數(shù)，就是唐聘每天是扔錢也扔不了這么快的。

    唐放：“她說在給鬼治病，很多鬼生前治不起病病死了，生死簿又沒到下地獄的時候，在人間流浪著也還是病著疼著，還是沒錢治，她說在給鬼找藥找大夫，總之您定期給她燒一筆錢吧，meimei的技能點或許是點在醫(yī)學(xué)上了，還有那丫頭片子的貓不知道是吃了什么東西，最近越來越大了，她那貓原本就大，現(xiàn)在都快趕上老虎了。”

    唐耿看著城樓下，淺淺地笑了一下。

    然后，他說：“剛剛朕做了一個夢。”

    唐放：“剛剛？”

    唐耿：“嗯，看你們在休息，我和你大嫂在旁邊的屋子歇了會兒，瞇了一盞茶，做了一個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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