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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你?!?/br> 那人雙眼微微挑起,似乎眸中有著光亮。 “好久不見?!?/br> 瞬息之間,沈約覺得一陣鉆心的疼痛襲上心頭。很快,天旋地轉(zhuǎn),不知何處,那人落下斗笠,一雙眸平靜溫柔,像是這徐徐落下的葉。 ☆、夜半風(fēng)雪寒山鐘 沈約不知道身處何處。 他猛地一抬頭,才發(fā)現(xiàn)眼前的世界,滿目都是冰雪。巨大的雪山,茫茫綿延千里的冰河,風(fēng)狂嘯著,從天到地,無論相接的地方還是不想接的地方,統(tǒng)統(tǒng)只有白色。沈約不知道為什么,雖然是這樣的寒天,自己竟然一點兒也不覺得冷,只是有一種奇怪的感情盤旋在自己心頭,像被掐著懸在自己心上一樣,偏偏自己還說不出來,那到底什么。 他被別人的情緒影響了。 他身后響起一個稚嫩的男童聲音:“我不相信?!?/br> 他猛地轉(zhuǎn)過頭去,那是個孩子。那孩子不像是凡間人。五官青澀卻極為漂亮,唇紅齒白,粉雕玉砌的人兒一樣。 一雙眸子里不見半分孩童的稚嫩,寒冰的光落在那雙眼中,眼里是化不開的慵懶漫散,沈約卻意外地熟悉,似乎在哪里見過一樣。 “你是哪家的孩子?”沈約出聲問道。 那孩子似乎沒聽到一般,從冰河里捧起一塊冰就往懷里送。沈約皺了皺眉,走過去想把孩子手中的冰奪過來,免得小孩子不懂事凍了自己。然而,沈約的手,卻直直穿透了過去——他是透明的。 沈約原本還帶著笑的眼斂了起來。 “我不相信?!蹦呛⒆余哉Z,神情卻很冷漠,一點也不像個孩子。 沈約目光落到那塊被那孩子撈起來的冰上,卻恍然那塊冰不像塊冰,反而像塊玉。 紋理瑰麗,色澤通透。 那孩子表情很認(rèn)真,一雙手凍得通紅,映著孩子瑩白的膚,像是被這天地拋棄了一樣,又像是要證明什么東西一樣。 沈約看著卻是頓在了原地,他是落京人人厭棄的高門紈绔,是故從來甚少感受過這樣子的情感,像是憐憫,像是心痛。 那孩子,很孤獨。 沈約莫名其妙冒出這個想法。 他恍惚了一瞬,然后便被一道鋒利的劍光驚得往后推了一步。 那劍光似乎將冰天雪地都刺破了一般,那個孩子,那塊奇異的冰,都像是黃粱一夢所見,就在一瞬間,沈約面前已經(jīng)是寒山熟悉的風(fēng)景了。 草木蔥蘢,碧光溫和。 沈約才想起自己是在哪里。 寒山。此處寒山。 是他沈約燒了翰墨書閣后,被自己的侯爺老爹一怒之下遣送寒山靜修,是他沈約初來寒山玩心大,竟然來了這奇巖巨石叢中,陰差陽錯不知怎的竟然在一塊巖石上……睡著了? 不知道是夢還是什么。 沈約還在癡著,他發(fā)現(xiàn)那塊巨石似乎……裂開了。 沈約只是進(jìn)去看了幾步,發(fā)現(xiàn)那只是一片和山另一頭相接的山洞隧道,另一邊,是一片塘子,依稀有幾條破船,搖曳著、流淌著奔向遠(yuǎn)處。 平平無奇,普普通通。 就好像沈約剛剛看到的冰天雪地只是他的一場幻境。 * 青葉是跟著沈約來寒山的小廝。他最近很愁。 青葉不是一個老實的好小廝,因為他的主子也不是個老實的主子。 不然他的主子,未來的準(zhǔn)小侯爺,也不會叛逆到被關(guān)翰墨書閣、更不會一怒之下將整個翰墨書閣給燒了。 要不是青葉跟著沈約長大,不然以青葉的資質(zhì),是絕對不跟著沈約來這遠(yuǎn)離落京的寒山的。 不知道青葉不知道小祖宗怎么回事,出了趟門后,總是發(fā)呆,竟然也沒有去找那些惹人厭的僧侶麻煩,乖得不得了。 當(dāng)他夜里倍感欣慰地捧著一翁燕乳打算破例讓小祖宗過下口癮,卻發(fā)現(xiàn)錦房空無一人、伺候的小廝都被調(diào)出去、桌上只有一張出去勿念的字條后,他才扶額頭疼:果然。 * 是夜,星如流火,風(fēng)輕拂葉,沈約隨手拈了把甜草咬著小心翼翼地過了山洞隧道。 出來竟然是如此一個世外天地。 底色是黑白,卻有鳴蟬亂歌、蜻蜓低飛,連那破破爛爛的船,都籠罩這一層薄薄的螢火光亮,空氣中夾雜著荷香的清幽、草木的清冽,還有一種不易察覺的冷香。 十三歲的頑劣孩童闖入這格格不入的寒山一隅,連呼吸都是一滯的。 沈約越發(fā)覺得:他不屬于這里。不過,這并不妨害他禍害這里。 他狡黠一笑,三下并兩下地爬上那個年久失修的船,確認(rèn)干干凈凈后,才輕手輕腳將自己的靴子脫了,將腳伸進(jìn)塘子里玩水。 沈小爺是不會告訴別人自己喜歡玩水的。驕傲的小侯爺不會喜歡那么幼稚的活動。 他正玩得開心,卻聽到遠(yuǎn)處的鐘重重地響了起來。聲音悠遠(yuǎn)厚重,竟然分了不少沈約的心思。 不過,似乎他下午做那個奇奇怪怪的夢之時,他似乎也聽到了鐘聲,雖然不真切,但是現(xiàn)下再次聽到這個鐘聲,他心中已經(jīng)是篤定了。 沈約的目光落到一處動靜的草叢上。 “你還不出來嗎?”沈約輕輕說道。他稚嫩的臉上竟然格格不入的嚴(yán)肅,仔細(xì)瞧,還有些緊張。只是不想讓人看出來,而緊緊地用那份矜貴小心翼翼地掩護(hù)著。 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