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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有小字?” “有吧……” 就是還沒來得及編。 “哦?”江疏雨回過頭。 不知為何,謝煬總覺得那雙上了層霜的眼睛里透出點好奇。 “阿煬!小字阿煬……”他干脆用了自己的本名,反正這世上叫“煬”的人一抓一大把,況且他不說,誰知道是“陽洋楊”還是“羊”呢。 江疏雨果真沒再追問,點了點頭把臉轉回去,慢悠悠地往山上居所里走。 漫不經心。 這反應倒叫謝煬略略覺得氣餒,就算世上“阿煬”千千萬,可聽到新弟子也叫“煬”起碼也該頓一頓,想一想,有所回憶吧…… 還是說……他早把謝煬這個人忘了? 不,怎么可能,當年可是他親手了結了謝煬,謝煬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大魔頭!要是連這都忘了,未免也太過扯淡。 謝煬心中隱隱有個聲音告訴他:“不近人情的才是江疏雨?!?/br> 江淼淼對江疏雨另收徒弟這事兒極不情愿,但事因他起,即使再不樂意也不好馬上趕人走,只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。 他到底是個孩子,對一個人的喜愛與厭惡都難免寫在臉上,以至于謝煬閑來無事,左右觀望的時候乍一看見他陰沉的臉色差點以為他是生了什么大病。 本著尊老愛幼的原則,他關心道:“弟弟,是不是這山上的風太冷把你給凍感冒了???” 江淼淼翻了個白眼,似乎特別不屑于同他說話:“瞎說,小爺自小就是在這兒長起來的,怎么會因為怕冷而感冒發(fā)燒,還有……不準叫我弟弟!” 風雪中寂靜,謝煬被他突然抬高的聲音震的腦袋發(fā)懵,便嫌棄地往后撤了撤,揉揉耳朵道:“怎么了弟弟,你看起來對我很有意見???” “是啊,而且還不小?!苯淀的_下片刻不停,嘴上也同樣沒有回旋的余地。 無情歸無情,這可不是他自己要說的。 “有什么意見你說,反正哥也不會改?!敝x煬沖他擠擠眼,一副諂媚之相。 這回換江淼淼答不出來了。 確實,這人除了嘴賤一點,欠打了一點,對他好像還真沒有什么實質性的傷害。 可不點出幾個意見反倒像是自己在無禮取鬧一般。 仔細想了想,他道:“我討厭你的名字。我們這是長留山,你偏偏要叫什么不久留?處處跟我們作對,我可以合理懷疑你就是故意的。” 謝煬一愣。 還真讓這小鬼給蒙個正著了…… 謝長留,這個人盡皆知的大魔頭的名字實際是他十六那年江疏雨所取,恰恰跟長留山同名,以前沒覺得有什么,直到死前最后才后知后覺——原來那好師尊一門心思想得都是長留山,都是他自己。 重活一次,他的反骨上來了,就硬是要跟江疏雨對著干。 他想讓他留,他偏不留。 不知過了多久,風雪更大,但總算到了地方。 江疏雨揮手打開紅梅小筑的結界,冷氣被隔絕在外,陣陣暖意撲面而來,謝煬這才舍得睜開雙眼…… 重看故地,一切好像都與十年前無甚不同,然而當江淼淼懷里護著的那只肥貍花掙脫他的懷抱,撲向院子里的小雞時,他才驚奇地發(fā)現(xiàn),原先連只老鼠都沒有的小筑內此時竟養(yǎng)了許多雞鴨貓狗,雪兔雪羊等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活物! 狗叫,雞鳴,鴨喊…… 嘰嘰喳喳,此間熱鬧絕不輸靈典大會,這還是原來那個紅梅小筑,或者說……這還是原來那個煮熟了才許帶進來的江疏雨嗎?! 謝煬詫異地往那人那里看了一眼,江疏雨正把束發(fā)的銀冠摘下,剎那間,黑發(fā)如墨潑落。 謝煬一時迷了眼,甚至忘了自己剛才要說什么。 江淼淼有樣學樣,父子倆的動作神態(tài)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那般神似。 莫了,他回頭瞥了一眼:“哼!這些都是我的寶貝,你可不許打它們的注意,聽見沒!” “貓貓狗狗可以,雞鴨之類的我可不能保證?!?/br> 謝煬蹲下摸了一把兔頭,心里難免想:“想不到江疏雨竟能為了兒子做到如此地步,看來也算個好父親?!?/br> 就是不知是哪家的女子嫁了這個悶葫蘆,倒八輩子霉了…… 江疏雨邊走邊脫衣上護甲,好似才想起他的所在,扭頭吩咐江淼淼道:“帶他去我臥房左邊的那一間。” 然后又對他道:“打掃一下再住?!?/br> 等進了門,謝煬才知他口中的“打掃一下”是多大的工作量,這里以前就曾是他的臥房,如今里面各種器皿上都落滿了灰塵,桌椅擺設都未曾搬動過分毫,想來是他叛出修道后就被江疏雨撂了攤子…… 拿著掃把,謝煬一動不動,心想:“本君過兩天就走,這破屋子打掃了給誰用啊。” 這時,江淼淼拎了水和抹布進來,見他干杵著出神,便將水桶往地上重重一放:“不干閃一邊去,少給小爺我這兒礙事?!?/br> “呦!挺烈啊你?!痹捠沁@么說,謝煬腳下卻片刻不停朝屋外移去,心里盤算著去哪兒找個清靜地方躲躲,然而剛到門前,隨著江淼淼的一聲令下,那早在門外等著的大黃狗就兇巴巴地朝他狂吼了起來。 謝煬馬上換了副嘴臉,嬉皮笑臉退后道:“好好好,我干還不行嘛,淼淼師兄你快讓這狗師兄收了神通吧……” 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