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奚飛鸞的目光更憐憫了,他看著郁笙, 就像在看一個被族人排擠欺壓的小可憐。 是了, 若郁笙沒有被族人排斥,也不會一直跟在他身邊,甚至在人界安了家,魔族上下一定都很不喜歡他,以致無人替他說媒, 三百多歲了還身單影只,終日同院里的雪人作伴。 “我……替你說媒吧?”奚飛鸞小心翼翼地說。 郁笙愣了愣,看著奚飛鸞, 良久, 他喃喃道:“你倒是越來越像人了……” 奚飛鸞:“?” “原來石頭也是可以捂熱了的?!弊谒韨?cè)的郁笙說著握住了他垂在身邊的手, 十指相扣, 源源不斷的體溫傳過來,奚飛鸞并不明白這個動作是什么意思,亦或者并沒有什么意思,但郁笙顯然是很喜歡,于是奚飛鸞也曲起手指,回扣住了郁笙的手,想要借此安慰他。 郁笙嘴角的笑意綻開了,他說:“好啊,你替我說媒吧,可是有了媒人,也總得有待嫁之人吧?” 奚飛鸞點了點頭,認(rèn)為他說的很對。 郁笙一攤手:“那待嫁之人呢?” “……”奚飛鸞反應(yīng)過來,呆住了。 “好像是沒有……”他困惑地小聲道:“是人就行嗎?” 郁笙不知道他要打什么鬼主意,他未雨綢繆道:“雪人不行?!?/br> 奚飛鸞又陷入深思。 “還記得你說要給我當(dāng)壓寨夫人嗎?”郁笙瞇起眼:“神也行哦——” “可是壓寨夫人又不是媳婦。”奚飛鸞一板一眼道。 “不,壓寨夫人就是媳婦,還記得我之前給你講的嗎?土豆、地豆,雖然它們名字不同,但指的是同一樣?xùn)|西。” 奚飛鸞恍若大悟:“那我給你當(dāng)媳婦吧?!?/br> 郁笙怔了怔,手心的顫抖傳到了奚飛鸞那邊,奚飛鸞不解:“你為什么害怕?” 郁笙猛烈地喘息了下:“不、這不是……這不是害怕,我是……” 看著奚飛鸞疑惑的模樣,他笑起來。 “我這是高興,是喜歡,是愛慕,你——愛慕我嗎?” 奚飛鸞歪了歪頭,剛要說話,嘴唇突然被指腹壓住了,郁笙壓抑著眼里的興奮,語速很快:“不,不,現(xiàn)在不用告訴我,我…我只是隨口問問,我不想知道,你不用回答我的?!?/br> 奚飛鸞看著他,點了點頭。 好奇怪。 他明明看上去那么高興,又那么難過。 日子繼續(xù)平淡地走下去,郁笙說要娶他以后,奚飛鸞的心里一直在盼著,也許是因為喜宴上各種各樣的喜糖和點心,又也許是人們歡喜的情緒令他很舒適,他也希望能夠在山上辦一場喜宴,用紅色的綢布妝點喜堂,在堂前擺滿他不認(rèn)識的人界吃食,把山下的村人都叫過來,熱熱鬧鬧地辦上一場,他雖然面上安靜,但屬實是個喜歡熱鬧的人。 可是郁笙什么也沒有做。 他倆依然在山頭看雪,有時奚飛鸞會拿出經(jīng)書來給他講經(jīng),經(jīng)書是人族集市上買來的,二文錢一本,字跡印得很模糊,奚飛鸞不認(rèn)得人族的字,拿本書也是裝裝模樣,其實講的東西和書上一點關(guān)系都沒有,他想到什么就跟郁笙說什么。 山上氣溫低,雪景幾乎是終日不變的,有一日,奚飛鸞看著看著雪,忽然心里升起了一絲不忿,為何這雪不能變一變? 這絲念頭出現(xiàn)的同時,奚飛鸞突然站起來,幾乎大驚失色。 他竟然對雪景產(chǎn)生厭煩了。 神生天地,無欲無求。 察覺到自己心生變化的他踉蹌地跑進(jìn)屋子,彼時郁笙正在屋子里煮藕粉羹,見他撲過來飛速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然后接住了他。 “怎么了?”郁笙笑問。 奚飛鸞垂著眼,看見了鍋里的羹湯,很香,空氣里帶著股甜絲絲的味道。 “你什么時候娶我?”奚飛鸞小聲道。 郁笙的笑容僵硬了,他說:“再等等。” “再等等……再等等!”景象飛快變化著,郁笙拽住他的手,力道大到指甲扣進(jìn)了皮膚,郁笙深紫色的魔瞳里滲出血絲,他的表情難看到猙獰,可聲音卑微得像是乞求:“再多陪我一陣子,好不好……我是魔族……我的壽命很短的,只需要……只需要占用你…占用您一點點的時間!別走……留在這里……好不好?” 他的聲音抖得幾乎說不清話,血從奚飛鸞被指甲刺破的手腕中流下來,刺目的紅。 奚飛鸞只是平靜地看著他。 “你已一心向善,我沒有留在這里的意義了。” 他輕柔但不容拒絕地掰開了郁笙的手,在郁笙逐漸失去血色的臉色中揮了揮手,像是一個簡單的告別。 郁笙的臉色頹敗至極。 “那我呢?”他喃喃道。 奚飛鸞沒有回答,推開院門往外走去。 在此生活了幾十載,山上的景象早已和他初次來到這里時不同,他將承載了眾多記憶的小院拋于身后,卻拾走了院中雪人的鼻子——一個黑溜溜的小石頭,是郁笙從山上撿的。 最初的雪人早就化了,郁笙每年都會在同樣的位置堆一個新的,動作和表情各不一樣,有時候是個哈哈大笑的臉,有時候是個沒有嘴巴的呆愣臉,只有鼻子一直用著這顆小石子。 最后一個雪人是他和郁笙一起堆的,郁笙負(fù)責(zé)坐在太陽底下口頭指導(dǎo),他負(fù)責(zé)堆,結(jié)果可想而知,這個長得像爛泥成精的雪人成了院子里一道亮麗的風(fēng)景,被郁笙逮著嘲笑了他三四天,卻又不準(zhǔn)他推了重新弄。 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