奚飛鸞抬著頭, 長發(fā)和衣擺一同在風(fēng)中飄搖：“司雷之神妄動私欲，為天道所不容，我將與其同入至高天, 靜等天道懲處。”

    “你會回來的吧？”郁笙突然急急地問道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在這里等你?！庇趔弦话牙×怂? 語氣溫柔的像是請求：“等一切辦完以后, 你要回來, 你要回來找我，知道嗎？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要是不答應(yīng)，我是不會放你走的?！庇趔隙ǘǖ乜粗?。

    漫長的沉默過后，奚飛鸞點了點頭：“好?！?/br>
    “我一定會回來，找到你?！鞭娠w鸞認(rèn)真地許下他的承諾。

    郁笙笑了，他像是一切都如釋重負(fù)一樣：“那我就在這里等你，一千年，一萬年，我都等?！?/br>
    “你可要快點回來找我，否則我的壽限到了，你就得去三界之外的混沌里撈我了?！?/br>
    他又想起來什么，補充道：“等你回來了，我會在人界最繁華的地方設(shè)下酒席，你想邀請多少人，我們就邀請多少人?！?/br>
    雷云在他們頭頂翻涌著，卻像是在畏懼著他們，遲遲不敢落下。

    奚飛鸞同郁笙揮別：“說好了?！?/br>
    在他身后，郁笙定定地看著他的背影，臉上的笑意蕩然無存，只剩下死灰般的靜默。

    他幾乎要緊咬著牙，才能壓制住心里那暴虐的占有欲，他不想讓這個人走，無論是一天還是一年，他想把這個人奪回來，永永遠(yuǎn)遠(yuǎn)地栓在懷里。

    他看見奚飛鸞俯下身去，把倒在地上不知生死的那人拽了起來，動作簡單到粗暴。

    郁笙想起他剛認(rèn)識奚飛鸞那陣子，奚飛鸞要他跟在自己身邊，郁笙自然不愿當(dāng)跟屁蟲，就被奚飛鸞拽著領(lǐng)子拖在后面走，那時候郁笙就在想，模樣這般文雅恬靜的人，怎做起事來如此直來直去，簡直像個楞頭青。

    可這個楞頭青卻會在他被衣領(lǐng)勒紅了脖子的時候盯著他的領(lǐng)口呆呆地道歉，模樣可憐又可愛。

    郁笙知道自己早晚逃不過的。

    他閉了閉眼，在心里跟自己說：承諾已經(jīng)定下了，你不能現(xiàn)在就破壞掉它。

    他聽見了利刃劃破空氣的聲音。

    郁笙愣了下，立即睜開眼。

    臉上似乎濺上了微涼的血，他抬手擦了一下，目光緩緩挪到了不遠(yuǎn)處的奚飛鸞身上。

    奚飛鸞背對著他，還保持著那個正要俯身的動作，然而他的背后，一把猩紅的彎刀從他的脊骨穿出，刀尖上滾落顆顆鮮紅的血珠。

    躺在地上的人緩慢爬起來，面色顫抖不已：“我不想殺你的…我不想殺你的…我已經(jīng)殺得足夠了，是你……是你非要——”

    話音戛然而止。

    閃身到他背后的郁笙徒手捏住了他的后腦，暴戾的情緒在那一瞬間侵占了郁笙所有神智，令人牙酸的咯吱聲響了起來，鮮血從那人的臉上如瀑般流下，伴隨著那人扭曲至極的五官，他的頭蓋骨在郁笙手里被生生捏得粉碎。

    那人瞬間氣絕，如斷了線的風(fēng)箏一樣跌落在地，與此同時，天空中無數(shù)巨雷同時劈下，毀天滅地的距離同滔天的魔氣在半空中相撞，巨大的爆炸聲中，郁笙蹲下身，接住了將要滑倒的奚飛鸞。

    彎刀從傷口處掉出來，郁笙怔怔地看著奚飛鸞身上的那個血洞。

    他翻遍了身上的所有口袋，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沒有一顆止血的丹藥，而他是個魔族，從未修習(xí)過任何能夠療愈的術(shù)法。

    平生第一次的，郁笙無比痛恨自己為什么是個只會打殺的魔族，哪怕他是個滿口子仁義道德的人族修士，也比……也比現(xiàn)在這樣好。

    他什么都做不到，只能哆嗦著手去捂住奚飛鸞的傷口，血從他的指縫間滲了出來，一點一點地浸透了奚飛鸞雪白的衣裳。

    奚飛鸞用自己的手輕輕蓋住了他的手，氣息有些不穩(wěn)：“沒事的……我沒有事?！?/br>
    “我……這是我在凡間的rou軀……我這就要回到天上去了?！?/br>
    “我沒事的……你不要難過……”

    “那你……還會回來嗎？”郁笙用另一只手握起了他的手，捂在自己的臉上，好像在感受體溫，鮮紅的血也抹在他的臉上，顯得他的臉色異常蒼白。

    奚飛鸞慢慢垂下了眼。

    “我…不知道……”

    神在人間的軀體是第七識所化，一旦消亡，或許要數(shù)萬年數(shù)十萬年才能緩慢補全，他不知道郁笙是否還能等到那個時候。

    “可你早就答應(yīng)我了……不是嗎？”郁笙握著他的手緊了緊，不明白他為什么忽然變卦，他忽然有些歇斯底里：“你之前是在騙我嗎？你哄我放你走，說會回來，可你是想一走了之對嗎？你說過你不會撒謊！”

    奚飛鸞垂著眼，靜靜接受著他的控訴。

    他沒有辦法反駁，他怕若是給了郁笙希望，郁笙會如約等在這里，倘若他來不及，郁笙苦等一輩子也不能再見到他。

    奚飛鸞感覺到了自己心里升起的，一種叫做難過的情緒。

    只要我把諾言毀掉，他就不會再等我了吧？

    郁笙的聲音逐漸遠(yuǎn)去，房間里，奚飛鸞猛然睜開了眼。

    面前的郁笙已經(jīng)恢復(fù)了他熟悉的模樣，正認(rèn)真地盯著他，手里端著一個明晃晃的燭臺。

    他把奚飛鸞的每一絲反應(yīng)都盡收眼底，奚飛鸞剛一皺眉，郁笙就道：“怎么樣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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