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是一場盛事，只是從沒讓弟子們發(fā)覺罷了。”

    楚昭臨慢慢說著，低頭喝茶，我坐在對面，不由一陣恍惚。

    “配不上教我”，原來一直討厭我的寶曇掌門，竟然這樣保護過我嗎？

    師父為我樂得合不攏嘴？我怎么一點不記得。我印象里，他總是抱著南宮玉逗弄，或者指點楚昭臨心法，除了一起吃燒雞時，就很少與我談起修煉之事。

    我一直以為是他不在乎我，可是若楚昭臨說的是真的，那——

    “那只是因為大師兄被九玄通幽劍法自己指引著，沒遇到什么瓶頸，也不需要師父指點罷了?！?/br>
    楚昭臨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，笑道：“大師兄你知道嗎，有時候連我都忍不住要嫉妒你?！?/br>
    “不過師父卻為此后悔，說太少與你交流，以至于后來陰陽永隔，都沒能告訴你這一切?！?/br>
    “……而你竟也真的從未發(fā)覺。”楚昭臨幾乎是恍惚的、輕輕地說著，“大師兄，你怎么能這么傻？”

    “你怎么就這樣毫不顧忌地去愛、去付出、去犧牲，而從不看自己一眼？”

    “你總為別人豁出性命，可你怎么就沒想過，其實你才是最珍貴的那一個？”

    楚昭臨說到最后，幾乎笑了起來。尤其見到我神色，更是笑著搖頭：

    “大師兄，這么多年來，你怎么就不知道？怎么就看不明白！”

    “師父器重我，寵愛南宮玉，但你才是他最滿意的繼承人！”

    “你才是他全部的心血！”

    “他就這樣看著你長大，直到魔修壓境大敵當前，你帶著人沖在最前面——他卻不能開口讓你回來！”

    “后來你死了，修仙界在魔修入侵之下瀕臨崩潰。各門各派的掌門長老都勸師父放棄，把留給你的九玄通幽心法改傳給我?！?/br>
    “但是師父拒絕了。他說他此生只有一個大弟子，重華的衣缽，他也只交給一個人。”

    “交出去了，就不會再收回來?！?/br>
    “師父從未放棄過你，大師兄。”楚昭臨低聲道，“恰恰相反，他最在乎的就是你。九玄通幽寧愿放著落灰也要留給你，大弟子之位空懸也要留給你。你的靈牌他時時都去看，甚至為你破例收下云蓼?！?/br>
    “他和你的靈位站在一起，看著云蓼隔著簾子對你拜師，然后親手在名譜上寫下云蓼的名字——就在你名字下面。”

    “關于你，關于九玄劍法，這一切本想等云蓼二十歲時再告訴給他，沒想到他才十八，就這樣……滿腹心事?！?/br>
    “是我們沒照顧好他，竟讓他因為一顆緋霞金珠，自我懷疑至此?！背雅R自嘲一笑，又道，“大師兄，果然是師徒緣分嗎？你初次與他見面，一句話就救了他?！?/br>
    我深深地沉默著，半晌才道：“不客氣?！?/br>
    楚昭臨也不在意，只凝視著我道：

    “大師兄不相信嗎？我們一開始也不相信，畢竟那么多年，幾位掌門一點口風都沒露?！?/br>
    “直到師父說，不與你說這些，也不讓眾位掌門與你說這些，是因為其中自有一段曲折?！?/br>
    “剛拜入門派的時候，師父考慮的繼承人其實是我。整個修仙界知道楚家后人被昆侖玉認主，也關注的是我?！?/br>
    “直到大師兄被九玄通幽劍法選中，師父才第一次考慮了你。后來大師兄一次次地為重華搏殺，一次次地保護了大家，一點點地在整個修仙界積累下巨大的聲望，師父才堅決地做出了選擇?！?/br>
    “而其余幾位掌門雖然為我可惜，但都并不反對。師父很高興，準備在你拿到鯤鵬秘境的緋霞金珠之時，公布這個消息——誰知遭到了寶曇掌門堅決的反對?！?/br>
    “頗為奇妙的是，寶曇掌門其實是最開始在你我二人中做出選擇的——就在我們從大能秘境中回來不久，寶曇仙子就說你是這代毫無爭議的大師兄?！?/br>
    “只是后來，師父做出了抉擇，她卻驀地改變了自己的觀點。她對你大加駁斥，不給你緋霞金珠，并且試圖說服師父，改立我為大弟子?！?/br>
    “而她這樣做，無非是發(fā)現(xiàn)隨著我們長大，所有人都越來越認可你，下意識依賴你，把所有擔子都交給你?！?/br>
    “而你……你好傻，你竟然從來都不懂得拒絕?！?/br>
    “所以寶曇仙子害怕了，她害怕你背負的東西越來越重，身上的傷越來越多，終有一天，你不能再活著回來?！?/br>
    “所以她當年堅決不把緋霞金珠給你。她說只要她在一天，師父就別想把你推上這個位置。這是她的堅持。她堅持只要你還是這么不懂拒絕，她就一天不給你緋霞金珠，不讓你名正言順地當這個魁首?！?/br>
    “比起大師兄來，她確實更認可我來坐這個位置。因為她害怕大師兄這種自我犧牲的架勢，她擔心真把金珠給了你，釘死了你魁首的身份，你會更加不在意自己的性命，就這樣為了大家——粉身碎骨?！?/br>
    “不僅如此，”楚昭臨深深吸氣，勉強笑道，“師父還說，寶曇仙子后來越發(fā)激烈地反對，是因為她一口咬定你有心事，說你雖然還在笑，但仿佛已經(jīng)心灰意冷了?！?/br>
    “你的犧牲在她眼中，越來越像是故意求死?！?/br>
    “師父說，那時他們都不相信，直到最后，你——”

    “——你死在邙山之下。”楚昭臨聲音微微顫抖著，卻直直地望著我，半晌問道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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