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筆趣閣 - 歷史小說 - 將卿在線閱讀 - 第81頁

第81頁

    方才還晴朗的天隨著白秉臣手下的經(jīng)卷一打一打地堆起厚度,竟稀稀落落地飄起細(xì)雨,他放下手中的經(jīng)書看向煙雨朦朧。

    斜密的雨絲落了幾點(diǎn)在抄寫好的經(jīng)卷上,洇開一點(diǎn)墨色,他依舊渾然不知。

    抄寫了半日經(jīng)書,白秉臣的腦袋有些昏沉,連看向落雨的眸都蒙上一層迷茫。

    桌上的篆香燃了大半,清淡的檀香混合著微涼的水汽,纏繞上他的臉頰輕拍,白秉臣回過神來。

    見抄寫好的經(jīng)卷已經(jīng)打濕了一個小角,他手忙腳亂地去關(guān)背后的窗戶。

    一陣風(fēng)過,吹起幔簾,白秉臣余光瞥見書架間有個人影,可等他再凝神去看,卻是什么都沒有。

    他覺得一定是自己伏案久了,眼前起了幻影。

    活動一下已經(jīng)疲累的手腕,白秉臣站起來去和被風(fēng)吸住的窗戶爭斗了一番??煞讲懦瓕懙臅r間實(shí)在是太長,他腕力虛浮,一時間竟關(guān)不上。

    “大人可需幫忙?”

    熟悉的聲音隔著幔簾陡然響起,白秉臣一晃神,手上脫力,被窗戶邊緣劃了道口子。

    細(xì)長的口子滲出一滴滴血珠,白秉臣卻顧不上,只聽得梅韶的聲音再次響起:“下官是新任兵部侍郎,今日是來查閱些滄州水患治理的文書,本不想驚擾史官大人,只是見史官大人似乎有了些麻煩,才斗膽詢問?!?/br>
    在落楓齋時,青玄曾向梅韶提起,記載巫族事跡的《平州記》就在藏書閣中。此前梅韶沒有官職,不便在宮中行走,如今他借著查閱滄州歷年防汛宗卷的名頭,意欲探查一番。

    黎國朝堂敬重史官,每代帝王都以編撰史書為榮,趙禎也不例外。

    史官可以隨意進(jìn)出藏書閣翻閱書籍,書架旁更有隔斷座位,垂幔下垂,給予他們足夠私密的撰史空間,任何人都不能隨意打擾。

    梅韶進(jìn)來前,門未落鎖,也沒人守著。他沒想到,本是史官休沐的日子,居然還有人在。

    見帷幔后的身影關(guān)窗有些吃力,他看了半響還是開了口。

    知道梅韶把自己錯認(rèn)成了史官,白秉臣并沒有回話。

    停了半響,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,白秉臣從帷幔后伸出手。

    一雙素白的手?jǐn)傇诿飞孛媲?,過于消瘦的手上隱隱泛起青筋。

    梅韶愣怔在當(dāng)?shù)兀^了好一會才反應(yīng)過來他的意思,伸出手腕讓他握住。

    為保史官不受外界人事干擾,依黎國圣祖法定,任何人不得窺探史官編撰,即便是趙禎本人,也不知是哪位史官負(fù)責(zé)哪段史籍造冊。

    梅韶不敢掀開帷幔,只好側(cè)著身子,任由白秉臣帶著他的手,放到窗沿邊的把手上。

    隔著一層厚厚的帷幔,白秉臣注視著這個離自己只有咫尺距離的人,連呼吸都不由地放緩,生怕驚擾了這片刻的安寧。

    收去利爪的梅韶安靜地像個貓兒,讓人忍不住想伸手觸碰。

    白秉臣伸出食指,隔空細(xì)細(xì)描繪著他的側(cè)臉,想象著他的模樣,不由彎了唇角。

    只有在這樣的時刻,他才敢肆無忌憚地將熾熱的目光投向那人的側(cè)臉。

    即便六年梅韶并不在眼前,可他日日夜夜都在白秉臣心中慢慢滋長著,他想象著梅韶長大的模樣,想象著他的明眸會更加瀲滟,想象著他原本有些奶膘、透著稚氣的臉會變得有些棱角,想象著原本和自己一般個頭的人會拔高不少。

    依著白秉臣所想,梅韶確確實(shí)實(shí)在他心中慢慢抽條長大,直到他再站到自己面前,竟與自己心中想象的那個樣子并無半點(diǎn)分別。

    多少次午夜夢回驚醒的恐懼,都在此刻被慢慢打磨得平靜下來。

    他還活著,就在自己能夠觸碰到的地方活著,就夠了。

    “咔噠——”窗戶關(guān)上了。

    順著梅韶的退身,傾斜著的帷幔重新平順地垂下,仿若什么也沒有發(fā)生。

    梅韶抽出手,不自在地握了握自己的手腕,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次舉手之勞,可他卻感到隔著帷幔的那雙眼還死死地盯在自己身上,連帶著被觸碰過的手腕都變得異樣起來。

    “不知大人那里可有一本《滄州水路記考》?”

    按照青玄和自己說的位置,梅韶并沒有在書架上搜尋到《平州記》的影子,想著這屋中除了自己,只有帷幔后的的一位史官,不由地想試探一番。

    帷幔里傳出一陣翻頁的的聲音,不多時,一本書送了出來。

    確是《滄州水路記考》。

    梅韶抿抿唇,想要問《平州記》的下落,卻還是把話咽了下去,他伸手接過書,瞥見那人的手腕處有一道細(xì)長的暗疤,眸色微暗。

    抱著那本書,梅韶再沒有理由逗留,只好離開。

    白秉臣的眼落到壓在經(jīng)書下的《平州記》上,他今日在藏書閣中想起無我的話,鬼使神差地拿了這本書,卻還未翻看,此時倒是有閑空翻上一翻。

    原本只當(dāng)那老道信口開河,說得是些野史故事,可越往后翻看,白秉臣的眉頭鎖得越緊,心中的疑竇也漸漸清晰起來。

    其中只有一卷寫的是無我老道念叨的巫族之事,說的是在黎國開國皇帝穆德帝征戰(zhàn)地方之時,仰仗著的是輔帝閣先生的智計(jì)和巫族族長的巫蠱之術(shù)。

    巫族生于黎國南部煙瘴叢林之中,為族群發(fā)展,在穆德帝征戰(zhàn)時自愿成為其手中利刃,依靠巫術(shù)迷惑敵軍,蠱術(shù)控制己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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