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汪！”大黃歪起腦袋，純澈干凈的大眼睛望著蘇嬈的背影，透出短暫的不解后，又興奮地追逐流云浮月里的仙力去了。

    -

    蘇嬈在玄清殿度過了一段無拘無縛，清閑自在的時光。

    外頭卻已是天翻地覆，風雨欲來。

    如今仙帝閉關，八大仙王態(tài)度不一，更無人能左右秦霽毫不畏懼的迎戰(zhàn)決心。

    有神仙想方設法遞了消息進玄清殿，到蘇嬈手上，字句里都是對她的譴責。

    “三界即將生靈涂炭，你躲在仙尊羽翼之下，何以心安？”

    “蘇嬈，望你善良。學會犧牲自己，成全大局?！?/br>
    “仙尊對你的偏愛，并不是你有恃無恐，漠然不管眾生的理由?！?/br>
    “......”

    這些傳進來的字跡都娟秀清逸，但紙張和字跡都不一樣，看來出自不同仙子所寫。

    蘇嬈看完揉了揉扔掉，并不在意，甚至覺得可笑。

    她們口口聲聲質(zhì)問她，可字里行間的酸意都快透過紙張聞出來。

    不過都是心悅秦霽數(shù)萬年，愛而不得便想她徹底消失，正好成全三界和平的仙子們罷了。

    她早已從雞雞鴨鴨們嘴里得知一二。

    她選的漂亮道君，自然風華耀眼，就讓她們酸著吧。

    蘇嬈反而得意，想到仙子們咬牙切齒的面容，虛榮心從中得到滿足。

    不過晚上仍忍不住小小欺負秦霽一下，怪他太會招惹桃花。

    至于這仙魔大戰(zhàn)一觸即發(fā)的態(tài)勢，蘇嬈的確無能為力。

    她本來是希望三界和平，之前只是尋找?guī)煾福龥]找秦霽求助，一是不知他愿意為了她做到何等地步，二是不愿因她和師父的原因挑起兩界爭端。

    可到了如今，她卻沒再和秦霽說什么可以將她交出去以換天地安穩(wěn)之類的話。

    與灼日打過交道，她已了解他那瘋狗模樣。

    蘇嬈已然清楚知道，交不交她只是灼日找的一個借口由頭。

    他想要她，也不過是為了徹底滿足“晏明煦”在他體內(nèi)的執(zhí)念，好與晏明煦完全融合。

    融合之后呢？灼日實力恢復，他不還是會找秦霽約戰(zhàn)，要征服三界。

    所以，隨著灼日的復生，這場戰(zhàn)爭已是必然。

    蘇嬈沒把自己當成其中關鍵，也不覺得自己是什么可以改變一切的大人物。

    她只是滄海一粟，心安理得過好自己的人生就夠了。

    只不過如今三界的天要塌了，卻得由對她人生來說重要無比的秦霽頂著。

    -

    灼日給的開戰(zhàn)期限只剩幾日，秦霽對蘇嬈說：“差不多了?！?/br>
    蘇嬈精神一振，明白他是什么意思，“救師父？”

    秦霽微微頷首，淡淡的聲音應道：“過幾日?！?/br>
    蘇嬈忍不住抱著他蹭了又蹭，光是想到那一幕，就忍不住眼眶濕潤微熱，重復道：“謝謝，謝——”

    說著說著，聲音忽然被堵住。

    原來是他不想聽她說“謝謝”，顯得太客套生疏。

    “我是你道君。”他牽起她的手，帶著她往外走。

    “今日要出玄清殿？”蘇嬈好奇望著他的側(cè)臉。

    “嗯?！彼俅螒?，掌心仙力流轉(zhuǎn)，玄清殿沉重大門緩緩而開。

    蘇嬈一眼就被外頭一群群站著的神仙驚到，他們竟都守在門外，等著她出來？

    ......這陣仗，未免太重視了。

    神仙們太多，擠了一圈又一圈，再加上又都沒有收斂周身光芒，一層層仙光鍍輝彼此交錯，閃得蘇嬈差點睜不開眼。

    她眸子剛不適地瞇了瞇，秦霽便指尖微動，眾仙身上光輝黯淡熄滅，讓她可以順暢前行。

    蘇嬈感受到那些或吃醋或嫉妒或憤怒或無奈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，她坦然承受，抬首往前，走出她自己的路。

    她不知，在眾仙眼里，此時的她比剛剛他們所綻放的光芒更耀眼......

    眾仙一直都不懂，這段時日他們將蘇嬈身世查得清清楚楚，知道她說好聽點，是凡人界大宗門合歡宮一名女弟子，說難聽點則是宗門養(yǎng)出來送給魔界換取好處的玩物。

    可她為何能讓仙尊偏愛至此？這是許多神仙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的問題。

    直到看見她與仙尊一同走出，仙尊的目光始終追隨著她，因她一點不舒服的小動作而傳音他們所有人熄滅仙光，再到兩人并肩前行。

    他們從仙尊身上感受到獨一無二的珍視——

    他雖是抬手便可改換日月星辰的仙尊，是蕓蕓眾生眼里的遙遠神明。

    她不過是凡人界宗門養(yǎng)出來的傀儡，是隨手便能轉(zhuǎn)贈的玩物。

    可神明出現(xiàn)時，光都落到了她身上。

    第71章

    清夜無塵, 第一輪明月懸上仙界低空。

    這意味著，仙界的夜晚來臨。

    秦霽牽著蘇嬈，撩開霧色, 兩人身影消失在眾仙視野里。

    行走在蒼茫天地間, 蘇嬈不解地問秦霽，“我們要去何處？”

    “星辰仙宮?！鼻仂V薄唇微啟, 吐出四個淡淡的字, 卻是讓蘇嬈神色一滯。

    那是她從古籍中便看到過，星辰二仙的居處。

    他要帶她去那里。

    知道去處, 想起星辰二仙的隕落，被世人唾罵萬年的現(xiàn)狀, 她的心情隨著腳步沉重起來。

    氣氛逐漸冷凝，蘇嬈不想這么沉默, 便故意扯開話頭，“你說那些神仙怎么知道今日我要出來？”

    看她就像看那奇珍異獸似的，一個個都不像她以為的仙人那般仙風道骨，超塵脫俗。

    秦霽瞥她一眼，“他們并不知道?！?/br>
    其實, 這些神仙們也不清楚蘇嬈何時會出來。

    只不過近日他們一直都守在這兒，仙生漫長, 對于他們來說守在這里不過數(shù)日，能勸一勸每日進出的仙尊幾句，或是恰巧撞見蘇嬈出來，那都不算虧。

    蘇嬈勾勾唇角，原來是守株待兔。

    說話間, 兩人已經(jīng)到了星辰仙宮。

    這兒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般破敗, 反而簡樸干凈, 像玄清殿那樣，一直有兩縷清風作伴清掃。

    秦霽拉著她，走上臺階，許久未曾動過的宮門悠悠開合，他也隔了數(shù)年，才重新踏進此地。

    可一入星辰仙宮，眼前影壁卻已破碎，之后這片廣場般的空地，更是支離破碎，許多地磚玉石、法寶碎片甚至衣袍仙料翻飛懸在半空中，仿佛能讓人看到數(shù)萬年那場慘烈的大戰(zhàn)。

    “這是……”蘇嬈心驚rou跳，沒想到外表和祥寧靜的仙宮竟保留了這血雨腥風的一幕。

    “當年，他們說我爹娘背叛仙界，和魔勾結(jié)，要擒拿他們?！鼻仂V說起這事，眉目清淺如畫，嗓音輕淡，好像在說與他無關的事，“他們不愿承認，抗拒眾仙抓捕，便在此處大戰(zhàn)?！?/br>
    “那你呢？”蘇嬈問這話時，心尖抽出一絲淡淡的心疼，說不上是為何。

    “我不肯相信，只身去了魔界尋找證據(jù)?！鼻仂V雖說得毫無波瀾，可牽著蘇嬈的掌心卻握得很緊。

    蘇嬈回握住他，語氣清脆堅定，“我也不信。”

    秦霽的眸光掃過來，氤氳著淺光落在她身上。

    看著她眉眼生動鮮活，語氣執(zhí)拗不屑地說道：“雖我沒見過你爹娘，不知他們秉性，可仙界之人都是些什么樣子，我如今卻知道得不少?！?/br>
    她指著西邊魔界的方向，“你看那姬龍，便與仙界的神仙勾結(jié)，將我?guī)煾浮⒂扔襁€有許多女子當成玩物，隨手轉(zhuǎn)來送去?！?/br>
    她又伸手往下遙遙指著偌大人間，“再看碌碌一生的凡人，最怕天災人禍，因此求仙問道，卻不知災難都是因神仙而起，只為多得些信仰金線，增加自身實力。”

    蘇嬈越想，越覺得可笑。

    “世人皆以為神仙能渡眾生皆苦。殊不知神仙都在忙忙碌碌，為送眾生如苦海?！?/br>
    她眼尾挑起的悲憫與嘲意，讓秦霽胸腔中深藏的情緒微微有了共鳴。

    他握緊蘇嬈的手，已經(jīng)不必問，就知道她同樣討厭如今這世道。

    秦霽松手，修長指尖在身后結(jié)出一個小印。

    遙遠的虛影瞬間心領神會，搖曳起虛虛的影子。

    滅世陣法，終于將迎來它的璀璨！

    而秦霽收回手，指尖順勢摩挲著蘇嬈腕間那玲瓏剔透的雪焰手鏈。

    他沉聲道：“無論何時，都別取下它?！?/br>
    雪焰燃著透明的焰火，氤氳在兩人眸色里，像燎出一朵朵熾烈的火焰，分外美麗。

    蘇嬈不明所以地點頭后，見秦霽伸手涌動仙力，將星辰仙宮的一切都恢復原狀。

    原來，這里曾是練武場。

    旁邊列著整齊的架子，由低到高擺放不同的法寶。

    秦霽告訴蘇嬈，他從小便在這兒修煉，他爹娘都是神仙，所以他出生時便是神仙，可也不過是實力最低微的仙人。

    蘇嬈從他一言一語里才知道，原來他走到如今這修為通天的三界第一，除了天賦，還有苦修。

    秦霽一萬歲時，爹娘出事。

    在那之前，他漫長的年歲除了修煉，再無旁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