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個大廳都是鞭子啪啪聲響，以及楊蕓和江阿姨輕微的低泣聲。

    沒過多久，駱天易身上白色衛(wèi)衣也染上猩紅的血，看得人心里揪成一團。

    古琦不想再看，她轉(zhuǎn)身回了房間，輕輕關(guān)上房門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今天，駱家晚上八點開飯，古琦不餓，便沒有出房間。

    晚上九點，楊蕓過來敲古琦的門。

    楊蕓臉色很差，滿露愁容，她坐在床邊，再次替自己的兒子道歉。

    “對不起啊小琦，是我管教不嚴，小天以前不是這樣?！?/br>
    古琦點頭：“楊阿姨，你不用道歉?！?/br>
    “小天這會兒還在跪著，老爺子說他什么時候認錯，就什么時候讓他站起來，我那蠢兒子脾氣也是倔，一直到現(xiàn)在都不肯認錯，現(xiàn)在還跪在正廳上，已經(jīng)三個小時了?！?/br>
    古琦沉默。

    “你沒看到，他的手......”說到這里，楊蕓眼睛紅了：“老爺子說他的手不干凈，就一直用鞭子抽他的手背，他的手已經(jīng)不是手了......”

    其實，古琦看到了，他的手已經(jīng)皮開rou綻。

    “我找你呢，是希望你能跟我家倔老頭說幾句好話，讓他放小天去歇息，你錢包里少了多少錢，我都會補給你，一分都不會少?！睏钍|誠懇道。

    古琦無奈一笑：“我能說什么呢？駱爺爺只是想要小天認錯，他想要一個態(tài)度，我去說也沒用的?！?/br>
    “或者你去跟小天說說話，說你不怪他，讓他主動服軟，別跟老頭子一樣犟?！?/br>
    古琦沉默。

    “你不肯原諒他對嗎？”楊蕓輕聲問。

    古琦輕吸氣，無奈道：“我去看看他吧?！?/br>
    說完，古琦從長椅上站起來，走出房間。

    駱家正廳，駱天易跪在地上，他身前是一面墻的紅色錦旗和一個被供奉的靈牌。

    古琦走到他身旁，男孩有所察覺，即刻抬起頭，兩人四目相對。

    他垂在身側(cè)的手是真的穿不忍賭，他臉頰一側(cè)的鞭痕紅腫刺眼，使得周圍的皮膚都腫了起來，他臉的另一側(cè)卻蒼白如紙。

    看到古琦，男孩干燥的嘴唇動了動，輕輕說：“jiejie，原諒我好嗎？”

    他的語氣很輕，帶幾分哀求，他把自己的姿態(tài)放得極低，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帶著小心翼翼的討好。

    古琦走過去，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，問：“疼嗎？”

    他點頭：“疼的?！?/br>
    駱天易抬手要握住古琦的手，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手難看得像被煮爛的紅燒豬蹄，他收回手，藏起來，不讓自己丑陋的手被她看見。

    “你那樣看我，我的心也疼，很疼很疼......”

    對于駱天易的行為，古琦本來很惱火，但看到駱老爺子對他實施鞭刑，又見他現(xiàn)在可憐兮兮的樣子，火氣被壓了下來。

    古琦蹲坐下來，視線和他平齊，道：“駱天易，我不喜歡你這樣?！?/br>
    這一句話，可謂是殘忍的，她無疑在他心口上也施了鞭刑。

    駱天易看著古琦的眉眼，面色愈發(fā)蒼白。

    被抽了數(shù)十鞭，駱天易都沒喊一聲疼，卻在聽到古琦的話后，漂亮杏眼漸漸濕紅。

    “我錯了，古琦jiejie。”他說著，聲音沙啞。

    再也不顧得體面，他抬手抓住古琦的手臂，懇求著：“我沒有偷錢，我只是想要你留下來，我舍不得你走，我想天天見到你，見不到你會想你，我也不想這樣......”

    說到后面，他哽咽了。

    作者有話說：

    第27章 、相思（13）

    看著他的樣子, 古琦心疼了一瞬。

    第一次見到他是什么樣子呢？

    他站在茶館二樓雕花木窗前，眉目清俊，五官俊美, 氣質(zhì)斐然, 明明那么帥氣俊朗的男孩子，現(xiàn)在卻左臉紅腫, 面色憔悴，雙手刺目猩紅。

    他把自己搞成這幅模樣，可憐又狼狽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了, 你去跟你爺爺認錯?！?/br>
    “我沒有偷錢?！彼f。

    古琦：“那你要怎么解釋？說偷我身份證嗯？”

    對視, 寂靜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第二天, 駱天易被迫請假, 待在家養(yǎng)傷。

    傍晚吃飯的時候, 古琦跟駱家人提出辭別, 說明天回江城, 身份證找到了, 她也沒必要等古如心給她寄過來了。

    “不多留一段時間？”楊蕓問。

    古琦：“不留了, 這段時間麻煩了。”

    駱老太太輕嘆一聲，說：“我親自制作了一些阿膠糕，你明天帶回去，也給你媽帶去一些?！?/br>
    “好?！?/br>
    駱天易不在餐廳，他還在房間里養(yǎng)傷，聽楊蕓說他身上到處是鞭痕, 晚上都沒法入睡。

    夜深人靜，古琦收拾行李, 她的行李不多, 一個行李箱能全部裝滿。

    撿行李的時候, 古琦看到駱天易為她買的黑色絲絨長裙，一時思緒萬千。

    駱老太太已經(jīng)將錢包還給她了，銀行卡什么的都在，現(xiàn)金也一分不少，駱天易沒有花她一分錢，卻為她買過兩套內(nèi)衣和一條這樣的裙子。

    裙子不便宜，她多少能看得出來，可他買下來了，一個高中生能有多少錢呢？

    看著長裙，古琦猶豫要不要帶走，正如她在猶豫要不要甩開他。

    會生出這樣的念頭，古琦反省自己，覺得自己確實挺不負責任，也難怪他一直抓著她不肯松手。

    只是她不喜歡被人拿捏的感覺，不喜歡被人限制自由，可駱天易卻踏入了她的雷區(qū)。

    站到窗邊，古琦從煙盒里抽出一根煙，她習慣性看向窗外，卻意外發(fā)現(xiàn)駱昭年坐在后院的藤椅上，他的坐姿英俊雅致，月光下他的側(cè)臉俊美英挺。

    古琦心里有一種感覺，駱昭年似乎在等她。

    細細算起來，古琦從來沒有和駱昭年說過話，從未跟他提及過古如心，當然她也沒跟楊蕓提及古如心，她不想給駱昭年帶來困擾，更不想傷害了善良的楊蕓阿姨。

    可明天就要走了，有些事情總免不了好奇。

    放下手中的煙，古琦披上外套，出門慢慢走向后院。

    烏水城連續(xù)幾天陰郁過后，最近天氣漸好，白日偶爾有太陽，夜晚偶爾有月亮。

    今夜，月亮很美，月光給后院的草地上，鋪上一層淡淡的光輝，遠處一群蛐蛐在叫，吱吱喳喳，叫個沒完。

    古琦坐在駱昭年旁邊的藤椅上，她掩了掩外套，琢磨著該說些什么。

    駱昭年偏頭看她，目光深邃。

    其實，古琦和古如心有七分相似，兩人最大的區(qū)別在于氣質(zhì)，古琦給人一種清冷、神秘、寡淡的感覺，古如心卻是張揚、嫵媚和多情。

    他見過古如心的多情，她十六歲的時候就跟小鎮(zhèn)上一個男生接吻了，就在他們駱家的圍墻邊，他當時才十四歲，還是一個對愛情只有朦朧意識的小男孩，當放學看到這一幕，他仿佛一下子變成被揠苗助長的禾苗，對男女之事有了強烈的意識。

    他憎恨古如心，也嫉妒那個男生，他整整一個月不搭理古如心，偏偏她毫無察覺。

    有的人天生就是妖精，她不經(jīng)意的舉動，給人內(nèi)心掀起萬丈波瀾，她卻歲月靜好，讓別人在煉獄里煎熬。

    不過他今天找古琦，不是為了古如心，他已經(jīng)放下她了，也放過了自己。

    “小天對你很癡迷，你知道嗎？”駱昭年開口。

    古琦點頭。

    “能對我說實話么？你喜歡他么？”

    “喜歡吧?！?/br>
    又是這一種不確定感，古如心給他的，和古琦給小天的，這一份不安定感簡直太像了。

    駱昭年微微皺眉，他仿佛感到時間經(jīng)過一個輪回，一切又回到了起點。

    “他和我年輕時很像，如果不喜歡就徹底拒絕吧，別給他一絲希望，如果喜歡，對他好一點?！瘪樥涯甑馈?/br>
    古琦有些詫異：“你不反對？”

    駱昭年淺淺一笑：“我一直都反對，你們照做了嗎？”

    “不會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沉寂了一會兒，駱昭年站起來，他已經(jīng)沒話可說了。

    見狀，古琦忍不住道：“你有話要對古如心說嗎？”

    男人停下腳步，稍稍偏頭。

    “畢竟我明天就要走了，或許我可以給你帶句話......”

    “我謝謝她?！瘪樥涯甑溃Z氣平靜。

    古琦：“？”

    “她不愛我，我知道的，我謝謝她走得那么干脆。”

    說完，男人走了，背影依舊俊挺不凡。

    古琦望著他，有些晃神。

    古如心不愛他么？不見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