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怎么會這樣？”

    胡九彰眉頭皺得老高。

    這聲音來的太過突然，不單是他，北岸的大多數(shù)人，一時間都不知該作何反應(yīng)。而更叫人恐慌的是，巨響漸息，人的慘叫聲反而愈演愈烈，此起彼伏著久久不息。

    “會不會是聽錯了？”胡九彰不死心。

    “咱們離得太遠(yuǎn)，這也可能是喊殺聲吧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不清楚啊?！?/br>
    一時間，北岸的眾人，都陷入茫然。

    岸邊接連不斷的派出斥候前往查看，但還沒等斥候返回，遠(yuǎn)處的叫聲便息了，替代而來的，是將士們熟悉的喊殺聲。

    “這才是喊殺聲?！?/br>
    剛剛與胡九彰說話的兵，站在一旁補充了句。

    “那剛剛是誰在叫？是我們，還是他們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這……誰知道，但最好是他們。”

    這一次，喊殺聲逐漸占據(jù)了上風(fēng)。不知那聲音究竟持續(xù)了多久，北岸上的三萬唐兵等了又等，都站得有些不耐煩了，可卻就是不見有前軍的通傳回來稟報消息。

    約莫正午時分，狹道東邊居然升起漫天的黑煙。煙霧硬生生的從正午，一直持續(xù)到了日落，而這期間，源自東邊的喊殺聲，也一直絡(luò)繹不絕。

    也是從正午開始，東邊陸續(xù)有斥候歸來，但胡九彰他們，對于前線的戰(zhàn)況是無從得知的，他們只知道，盡管東邊的情況以及詭異到了極致，可北岸的三位將軍，都沒有要命令他們前進(jìn)，或是后撤的意思。

    戰(zhàn)鼓仍然照擺不誤，時不時的，還會叫擂鼓的兵士敲上一陣兒，來振奮士氣。

    夕陽西下，直到落日的余暉，在西原上撒下紅光，終于，站在最東邊的隊伍中，有人發(fā)出一聲驚呼。

    “他們回來了！”

    這一聲驚呼，很快傳遍了北岸三軍。

    胡九彰伸長了脖子，終于看到了身著唐軍軍衣的兵，正拼了命的朝著北岸大隊這邊跑來。那模樣不是撤退，而是潰逃。

    起初，逃來的人，只有十幾個，但很快，幾百幾千的逃兵仿佛正在從某種巨大的恐懼中逃離一般，都拼了命的在向著潼關(guān)方向奔逃。他們見到了北岸的三萬唐軍，可卻全然不顧這邊整齊劃一的軍陣，反而直奔著潼關(guān)的方向，竟是將北岸的軍團(tuán)，視作無物了！

    見此情景，眾人心中無不駭然。

    “難不成……十五萬大軍，都被殲滅了？”胡九彰身邊的兵忽然開口，聲音中還帶著輕微的顫抖。

    聽到他的話，胡九彰狠咽了口吐沫，臉色也白了。

    “等將軍的命令。倘若前陣十五萬人全部被殲，咱們這兒至少還有三萬，可以及時退回潼關(guān)?！?/br>
    “但他們都已經(jīng)跑到咱們這兒來了啊！”

    一旁的兵聲音愈發(fā)嘶啞了，而不只是他，整個北岸都隨著潰逃唐軍的數(shù)量增多，而隨之陷入恐慌。

    也就過了不到一刻鐘的功夫，北岸高地上，傳來鳴金之聲。

    “撤退！撤退??！”

    胡九彰聽到王錚站在坡上，對著團(tuán)里的二百余人大聲呼喊著。

    “撤退?。?！”

    突然而來的指令，叫已經(jīng)心驚膽戰(zhàn)的唐兵變得愈發(fā)焦躁了，他們眼看著從東邊跑回來的殘兵，都拼死拼活的朝著潼關(guān)逃去，哪里還能維持統(tǒng)一的撤退陣型。他們都生怕，自己慢了一步，就要被后面追來的無名恐懼，給一口生吞了去?？v然各個軍團(tuán)的指揮官都在極力維持秩序，但就連高地上的三萬唐軍，也在血染殘陽的恐慌氛圍中，亂作一團(tuán)。

    胡九彰這邊，看得最為真切。

    只因他自己是逃不了的，無論內(nèi)心有多焦躁，他也只能坐在大車前的橫木上，等著團(tuán)里帶兵撤離。

    “這……咱們怎么辦？他們不會拋棄傷兵吧？”

    “應(yīng)該不會，別慌?！?/br>
    胡九彰話雖這么說，但他手也不自覺的開始去往腰間摸?？伤呐涞?，早在此前重傷之后，就被李慕云給收繳去了。本來，他是準(zhǔn)備退伍，安心養(yǎng)傷的，可現(xiàn)在……

    “他們都跑了啊……我們怎么辦？”

    胡九彰身旁的十幾個傷兵也躁動了起來。但他們雖然身上有傷，卻都還能勉強(qiáng)應(yīng)戰(zhàn)的，而這時要跑，先前來時坐的大車，顯然就太過笨拙，只能靠著一雙腿，硬生生跑回潼關(guān)了。

    眼看著身邊的兵都陸續(xù)跑離高地，傷兵們也按捺不住了。到了這時，也沒人再去與胡九彰說話，他們只四處觀望著，找到了人流最為集中的區(qū)域，一股腦的就跟著跑了下去。在所有撤退的隊伍中，恐怕也只有將軍親兵組成的百人小隊，還能勉強(qiáng)維持防御的陣型。

    但跟隨著大隊一同“撤離”的將軍們，也無心顧及自己屬下的兵。此時他們唯獨剩下的一個心思，就是盡快撤回潼關(guān)。只有回了潼關(guān)，往后種種，才能從長計議。

    不多時，從東邊狹道里跑來的，就不單是潰逃的唐兵。

    叛軍的大隊一路叫罵著從狹道內(nèi)直追而來。他們是見人就殺，很多逃命的唐兵，是被從背后一刀斃命的。而倘若有人想回過頭與叛軍再對抗一番，那結(jié)局恐怕更為不幸。

    回頭的唐兵，不是被叛軍迎面擊殺，就是被自己的同袍給撞歪了身子，根本無力在這奔逃的大軍當(dāng)中，發(fā)揮應(yīng)有的實力。到頭來，他們剩下的路，也只有奔向潼關(guān)，這一條了。就算身后追擊的敵人已經(jīng)越來越近，但幾乎所有人，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奔逃。唐軍之中，再沒能組織起任何有規(guī)模的反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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