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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年郎還是當初的模樣,眼睛澄澈干凈,清亮得像是沒有沾染過任何凡塵之氣。 可就是這樣的平靜,才更讓人心驚。 孟確生氣了。 相識數(shù)月,羅副將和孟確接觸不多,卻也幾乎沒見過他生氣的樣子。孟確性子安靜、平和,有時會任性,但卻從不會跟人爭執(zhí),和他把道理講明白,他就是天底下最聽話的人。 羅副將從未見過孟確這幅表情。 羅副將想起盛淮景的叮囑,連忙從懷中掏出平安符,說道:“將軍說,若是孟公子醒來不愿跟我走,就把這東西拿給公子看?!?/br> 平安符干干凈凈,還是那日相贈時候的模樣,只是孟確所留的保命術法,又一次不見了。 “將軍說,他無意公子,此番送公子回去,公子日后也莫要隨便跟人下山——”羅副將說起他家將軍,眼里的悲傷一閃而逝。 “盛淮景他除非死了,否則都別想擺脫我!” 孟確盯著羅副將,打斷了他的話,恨恨說完,又小心地觀察起對方神色。 聽見孟確這樣說,羅副將表情有一瞬僵硬,可還是強撐著要繼續(xù)說。孟確不理他,直接伸手抓過平安符。本就是他贈與的東西,他自然能察看到一些術法激發(fā)時候的景象。 [盛淮景抱著昏迷中的孟確,以一敵十,然而數(shù)十支羽箭朝他射去,需要靈力激發(fā)的符箓并未堅持太久,箭矢自然傷到了盛淮景……] 后來的狀況無法察看,可看清羅副將神色后,孟確頹喪地跌坐在馬車上,不禁失落:“他死了?” 雖然是疑問句,可誰都聽得出來孟確已經(jīng)知曉了什么。 “將軍從禁宮中出來,便受了重傷,有一箭傷了心肺,只來得及交待我?guī)瞎与x開……”事到如今,羅副將不覺得有什么可隱瞞的,他干脆全說了。 那日羅副將在京郊大營駐守,他不清楚發(fā)生了什么,只能從重傷的盛淮景轉述的話語中得知,是皇帝要殺孟確。盛淮景違抗皇命,把孟確帶了出來,他求羅副將把孟確送回虛策山…… 羅副將很清楚他幫盛淮景,一樣是違抗皇命的死罪,可他還是答應了。 因為不論盛淮景是不是他追隨的主將,孟確都曾是他們的救命恩人。 然而禁衛(wèi)軍也很快趕了過來,兩人沒能耽擱太久,羅副將先走一步,盛淮景則留下斷后。在孟確醒來前幾個時辰,禁衛(wèi)軍追了上來,羅副將猜測,應當是將軍死了。 “將軍說,只要他還活著,便不會讓人追上我們?!?/br> 羅副將打退了那些追上來的禁衛(wèi)軍,卻失去了帶出來的全部親衛(wèi),就連他自己也腹部中了一劍。他不知道會不會還有追兵,故而草草處理傷口后,便馬不停蹄地開始趕路。 孟確聽完,只覺得氣血逆涌,一陣眩暈后,天旋地轉,直挺挺地癱倒在地上。 羅副將見狀,想要來扶他,卻在靠近的瞬間,感覺到一陣瑩瑩的青光閃過,他原本流血不止的傷口愈合了。即使事情發(fā)生在自己身上,羅副將也驚詫不已,他甚至忍不住動了動身體。雖然流出的血液不能立馬補回來,可這揮揮手便可白骨生rou的能力…… 看著孟確,羅副將突然想到什么,也瞬間明白為什么皇帝要殺他。 羅副將不禁想到數(shù)月前孟確救他們的場景,那時若不是孟確出手,他和將軍也早該死了。 孟確來歷不明,卻從未有害他們的心,甚至數(shù)次救下自己。 他們效忠的陛下,卻無緣無故要殺孟確,還因為將軍的勸阻,要連同將軍一起殺…… 羅副將心情復雜。 孟確看羅副將恢復,還不等他說什么,忍不住喉頭一甜,隨即四肢百骸都像是被灌了鉛,難以動彈,他渾身靈力被抽空。也是到了這時候,孟確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,或許他在宴席上喝的那酒,有問題…… 孟確表情還算鎮(zhèn)定,他說:“辛苦您帶我出來,我出了虛策山,再回去也該是我自己回去的?!闭f完,孟確從馬車上跳下來,揮揮手解除了對馬車的限制,同羅副將告辭。 “我既已醒來,自然不愿再拖累旁人,還請羅大哥與我分道而行,山高水長,日后總會再遇的?!?/br> 孟確沒有和羅副將閑聊的心情,他佯裝無事,用最后的靈力催動馬車前行,羅副將來不及說什么,便被馬車帶走了。 孟確一個人留在原地,確認羅副將看不見后,才任由自己嘔出心頭血。 剛沒和羅副將說,既然盛淮景帶他離開虛策山,自己要回去,也該是盛淮景親自相送。 怎么能…… 怎么能隨便找人傳個口信,就想把自己打發(fā)走呢? 盛淮景休想擺脫自己! 孟確不甘心,他不甘心自己就這樣被打發(fā)走,不甘心盛淮景那么不明不白的死去……孟確定了定神,開始思索自己要怎么辦。他伸手摸了摸懷中的玉佩,盛淮景沒有拿走他贈與的玉佩,那么至少要問問他,說好了要自己事事如意,現(xiàn)在也沒過幾天,難道就要說話不算話嗎? 孟確打定主意,緩緩邁著步子往來時的方向走。 他想回京城去,至少盛淮景死了,也該和自己在一處的。 …… 孟確抱著必死的信念回京,卻被禁衛(wèi)軍攔在郊外。 若只是禁衛(wèi)軍,并不足以攔住孟確,甚至可能不會發(fā)現(xiàn)孟確的身影。但他們?yōu)槭椎氖莻€大和尚,這位手執(zhí)錫杖的僧人,仿佛料到孟確會走那條路,雙方直接正面對上了。 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