誤入樊籠 第46節(ji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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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表哥警告過她什么? 雪衣想起了在后山上那個粗暴的吻, 又想起了那晚在凌云樓上他溫柔的撫弄。 他原來從那么早就察覺到了她不純的心思。 整個人被按在窗邊的角落里,隔著一層夏日的衣衫, 雪衣不可避免地察覺到了二表哥的蓬勃的怒意。 仿佛下一刻就要吞噬她。 雪衣害怕激怒他, 更不想連累范成書,干脆把一切都攬到了自己身上:“此事是我錯了,二表哥想怎么樣都好, 只是有一點, 范成書與此事無關(guān),范成書根本不知道我和你之間的事,還請二表哥莫要遷怒他。” 到了這個時候了, 她還能想著別人。 崔珩忽地想起了端陽節(jié)那晚, 他站在畫舫前面時,看到里面兩個人相依偎的樣子。 范成書還叫她娘子,她牽著他的袖子,當(dāng)真是好一副郎情妾意的場面。 剛認(rèn)識沒多久,她就能哄得一個素不相識的男子為她遮掩,當(dāng)真是有手段。 這世界沒有無緣無故的好, 她付出了什么? 是不是也像勾引他一樣對別人投懷送抱? 心里莫名有火在燒。 火燒的越往,崔珩臉上卻越冷靜, 一手抬起了她的下頜:“你是在為他求情?” 雪衣被迫抬起頭, 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怒意, 她不確定地問:“二表哥是在生氣?” 崔珩盯著她的眼,卻忽地笑了:“你既也騙了他,我為何要生他的氣?” 他語氣淡漠,似乎全然不把范成書放在眼里。 總歸沒連累范成書就好, 雪衣輕輕松了口氣的同時, 卻又覺得羞辱。 是她自作多情了, 她方才竟有一瞬誤以為二表哥是因為吃醋才生氣。 現(xiàn)在再回味那淡漠的語氣,二表哥分明只是氣她騙了他,氣她再一次對她耍了心機而已。 看來她在二表哥心中的印象是永遠(yuǎn)無法扭轉(zhuǎn)了。 雪衣索性破罐子破摔,干脆抿了唇:“我是騙了他?!?/br> 三心二意,朝三暮四,她果然是個不安分的。 怒意翻滾到最盛時,崔珩聲音卻出奇的平靜,只是淡淡道:“既與他無關(guān),你親口去拒絕?!?/br> 雪衣背著二表哥努力了這么久,又求了大夫人數(shù)次,眼看著就要成功了,在最后關(guān)頭卻被發(fā)現(xiàn)了。 發(fā)現(xiàn)了也就罷了,可二表哥竟還要她親口去拒絕。 未免也太過殘忍。 對面,范成書似乎還在往下看著大堂,等著她回來。 雪衣嘴唇微微顫抖:“非得如此嗎?” “你說呢?”崔珩冷眼看她。 “我……”雪衣顫著唇說不出話來。 明明有更好的辦法的,比如寫信,比如讓大夫人轉(zhuǎn)告,可他非要讓她親自去。 雪衣正糾結(jié)的時候,崔珩卻不給她猶豫的時間,托著她后頸的手忽然往前一壓。 被握住的腿分的更開了,雪衣害怕地眼淚都要被逼出來了:“我去。” 她再不答應(yīng),二表哥大約真的會用極其惡劣的手段讓范成書看見。 她松了口,崔珩托著她膝彎的手這才放下。 雪衣感覺那條腿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,被箍的太久,雙腿落地時還有些虛浮。 她平復(fù)了一會兒,才把地上被撕下來的衣服撿起來,一點點捋平。 好不容易正穿好,她抬了抬腿準(zhǔn)備從窗邊走開的時候,窗外忽然傳來一聲呼叫。 “陸娘子?” 這聲音……是范成書。 他怎么出來了? 雪衣瞬間慌了神,僵在那里一動也不敢動。 可范成書大約是認(rèn)出她了,又上前了一步:“果然是你,你……你怎么在這里?” 雪衣看著他打量的眼神不敢開口,她環(huán)視了一圈才明白過來范成書大約著了急,出來找她了,現(xiàn)下他正站在回廊上,與她的窗子只隔著一道斜三角,離得不遠(yuǎn)。 幸而這支摘窗只推開了一半,是以范成書只能看見她的肩膀往上,全然看不見她身后站著的崔珩。 趁著他什么都沒發(fā)現(xiàn),雪衣便想轉(zhuǎn)身出去跟他解釋。 可是她剛想轉(zhuǎn)身,崔珩卻從身后按住她的雙肩,又把她壓在了窗子上:“就在這兒說。” 什么叫在這兒說? 他是怕她反悔嗎? 可這樣,他難道不擔(dān)心被范成書發(fā)現(xiàn)嗎? 雪衣微微偏頭,在背對著范成書的一側(cè)目光含怒地質(zhì)問他。 崔珩卻似乎真的不在意。 他是崔氏名副其實的嫡長孫,沒哪個寒門舉子敢冒著得罪崔氏的風(fēng)險把事情說出去。 更何況,以他現(xiàn)在的聲名,便是說出去也不會有人信。 雪衣被他逼得實在沒辦法,只好又緩緩轉(zhuǎn)了頭,對著范成書解釋:“我剛巧在這兒碰見了位舊識,她身邊的侍女帶了藿香水,便沒往樓下去?!?/br> 范成書一介書生,尚未出仕,心性尚且單純,聞言并未懷疑,反而又問道:“是何故人,需要我上前拜訪否?” 她的腰還攥在二表哥手里,雪衣哪兒敢讓他來,連聲拒絕:“不必了。” 范成書腳步一頓,聽出了一絲不尋常,躊躇著問道:“陸娘子今日頗有些異常,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煩事?” 膽戰(zhàn)心驚了數(shù)日,雪衣被這一聲關(guān)切問的有些心酸。 她停頓了片刻,忽然有些不想這么快拒絕。 可僅是這片刻的猶豫,那原本停留在她腰上的手忽然一緊,雪衣被攥的極緊,不得不搖頭:“沒有?!?/br> 既沒有,那她就是故意離開的。 范成書有些明白了:“那……陸娘子可是不愿意這樁婚事?” 雪衣哪里是不愿意,她是不能愿意。 眼前的人就要外放,除了他,她恐怕再也找不到這么合適的人了。 雪衣是真的不想開口拒絕。 可她正想猶豫的時候,那只手又往上一攏,雪衣輕叫了一聲,不得不伸手抓緊了窗沿。 “你怎么了,陸娘子?”范成書見她臉色又開始不好。 “沒……沒事?!毖┮挛⒓t著臉,盡量忽視那只作亂的手,撫了撫額盡量聲音平靜,“只是有些頭暈?!?/br> 這位小娘子的身子實在是太弱了,連長安的暑熱都受不住,更別提嶺南。 范成書嘆了口氣:“嶺南實在太苦了,陸娘子便是不愿我也理解。” 雪衣很想說她不怕,可那攫住她的手正抵在她心口。 她毫不懷疑只要她敢說愿意,那只撫弄她的手就會向上擰斷她的脖子。 雪衣忍著委屈,只能點了頭:“對不住,我們……我們真的不合適,這幾日是耽誤你了?!?/br> 果然如此,范成書點了點頭,他其實從心底也不相信這位小娘子能受的苦。 但一打眼見她眼中含淚,范成書還是慌了神,干脆和盤托出:“其實,家大人也給我回了書信,并不愿我攪合進(jìn)國公府里,此番便是陸娘子你不開口,我也會開口的?!?/br> 原來范成書也不愿意。 雪衣又深受打擊,原本因著羞窘而微微泛紅的臉色霎時也灰敗下去,張著唇半晌,最后只吐出一個:“好?!?/br> 明明是她先開口拒絕的,但不知為何,范成書卻感覺出了一絲哀怨的傷感。 他終于察覺到有些不對,環(huán)視了一圈,小心地問道:“可是有人找來逼你了?” 事已至此,無可挽回,雪衣吸了吸鼻,偏過了頭:“沒人逼我,是我自己想通了?!?/br> 話雖如此,但她聲音中分明帶了一絲哭腔。 范成書心下不忍,他還想再勸,雪衣卻直接趕了他走:“說到底,還是我們有緣無分,此事與范郎君無關(guān),希望你日后能覓得佳偶?!?/br> 范成書聽出了那語氣中的決絕,于是只好退了回去,拱手拜道:“陸娘子容色出眾,有膽有識,我本就高攀不上,也望你日后能心想事成,覓得佳婿?!?/br> 雪衣既屈辱又委屈,現(xiàn)在根本聽不得任何話了,偏過頭,才忍下了淚意:“慢走?!?/br> 興許,到了當(dāng)?shù)厝⒁粋€能懂得當(dāng)?shù)仫L(fēng)俗且精干持家的女子對他來說才更為合適。 于是范成書也只是微微有一絲嘆息,便轉(zhuǎn)身離開了。 腳步聲一遠(yuǎn)走,雪衣強忍著淚看向身后的人:“我拒絕了,二表哥該滿意了,可以放開了我嗎?” 崔珩看著她的淚眼,攥住她的手緩緩松開。 腰上一失去鉗制,雪衣腿一軟直接滑坐了下去。 連范成書都如此,其他人一樣趨利避害,恐怕沒人會為了一個出身低微的表姑娘去得罪國公府,如此一來,她豈不是更加無路可走? 雪衣無力又無奈,連日來的委屈涌了上來,哭的難以自抑。 崔珩冷眼看著,見這她哭的極為可憐,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。 可明明是她自己背信棄義在先,她有什么可委屈的? 他給過她機會,是她自己不把握。 崔珩走過去,沉聲問道:“你舍不得?” 雪衣埋著頭不肯說話,但哭的更厲害了,分明是在無聲的承認(rèn)。 不過一個剛見了兩次面的寒門舉子,還是個懦弱的性子,她就能傷心成這樣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