誤入樊籠 第70節(ji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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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忍不住去想,夜半入宮,稟報的又是太子遇刺這樣的大事,若是處置不好,二表哥定然十分難辦吧。 二表哥畢竟又救了她一次,她恩怨一貫分明,在這種時候,雖然不想承認,她還是不想他出事的。 崔珩此刻的確不那么容易。 京兆尹那邊起了火,刺客死了,只剩下一份口供,證據(jù)并不那么充足,反倒被衛(wèi)皇后反咬是故意污蔑。 圣人又有偏愛,縱是證據(jù)確鑿,也不那么容易定罪。 何況太子畢竟只是輕傷,并未傷及根本。而此刻主弱少壯,圣人正是忌憚太子的時候,需要扶持六皇子以牽制,于是此案最終也沒鬧大,明面上只是以刺客胡亂攀咬權(quán)貴告結(jié)。 不過當街行刺皇室畢竟還是犯了圣人忌諱,衛(wèi)國公被另尋了個借口奪了神策軍的統(tǒng)領(lǐng)權(quán),衛(wèi)皇后也被遷怒禁足,也算給了崔氏和太子一個交代。 這結(jié)果在意料之內(nèi),因此當圣人開口的時候,太子波瀾不驚地領(lǐng)了命,崔珩亦是沒再多言。 直到回了東宮之后,太子松了衣冠,忽地自嘲了起來:“行簡,你說孤這個太子還能坐到幾時?” 太子三十有余,體態(tài)微微發(fā)福,頹喪地坐在小榻上的時候,頭上的玉冠都歪了,斜斜地墜著。 實在不像一國之太子,倒像是一個失意的文人墨客。 “父皇既如此偏愛六弟,為何不干脆改立他?”太子又問,片刻遲疑道,“是孤太沒用了,才讓父皇生了易儲的心思么?” 這兩句問話崔珩也不能回答。 他看著困頓的太子,忽然想到了兄長。 兄長當初是否也曾這樣發(fā)問過? 想來大抵也是有的。 他尚未回答,太子也想起了崔氏過去的傳言,搖搖頭又不讓他回答:“此事孤不該問你,你兄長若是還在,興許會與孤有三分共鳴。” “既生瑜,何生亮也?”太子喃喃地道,拍了拍他的肩,“孤有時當真羨慕你?!?/br> 崔珩沒說話。 若他是一個一心只想爭權(quán)奪利的鼠輩,像六皇子一樣,他或許是該高興。 但他和六皇子又不同,正是顧念著長兄之誼,他夾在父親和兄長之間,行事不能風頭太過,又不能失了風骨,這些年來的艱難未必比兄長少。 然而旁人未必看的到這些,崔珩也從未提及,只是平靜地道:“殿下文韜武略,品性端莊,是大位的最合適人選,圣人扶持六皇子,或許也只是為了砥礪殿下?!?/br> “砥礪?” 太子嗤了一聲。 他們都知道這不過是安慰的說辭罷了。 圣人多疑,便是沒有六皇子,也會有七皇子,八皇子,當年突厥來犯,事發(fā)突然,崔將軍剛從南疆回來,又被派往西境,人馬皆疲憊,很難說沒有刻意消耗崔氏的意思。 往事難堪,兩個人都默契地不再提。 一宿沒合眼,上完早朝后,崔珩便先行回府休息。 昨夜鬧出了這么大動靜,今日一早,闔府上下已經(jīng)全知曉了。 老夫人并大夫人皆揪著心,直到聽聞馬車回來了,人也平安無事,還得了嘉獎之后才定下心來。 崔珩昨晚先斬后奏,知曉定然會惹得母親和祖母擔心,于是一回府便直奔壽安堂請安,進了門在母親開口之前搶先賠了禮:“讓母親和祖母擔憂,是行簡不孝?!?/br> 大夫人憂心了一夜,預備了滿肚子的斥責,想質(zhì)問他為何偏偏又攪合到這爭儲的事里,想問問他是否把他父親臨去前的告誡記在心里,但這滿腹的指責卻在看到兒子后,盡數(shù)拋到腦后。 她拉著崔珩上上下下,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:“你有沒有受傷,可有哪里磕著碰著了?” “兒子好得很。”崔珩促狹道,“沒缺胳膊也沒少腿?!?/br> 都這個時候了,他還有閑心頑笑。 大夫人見他沒事,火氣又竄了上來:“你就這么著急?連句口信也不跟家里人留便連夜入宮,若是出了什么事,我便是能求太后救你也趕不及,你可知我與你祖母有多擔心?” “妙英你且坐下?!崩戏蛉耸且姂T了風浪的,“二郎做事穩(wěn)妥,他既不說,想來是覺著此事并無大礙。” 崔珩也跟著附和道,扶著母親坐下:“這不是沒事么?” “你說的輕巧,若是當真出了事可如何是好,我可只有你這一個兒子了。” 大夫人仍是不解氣,指著他發(fā)狠話,“下次你若是再將自己置于如此險境,我定會叫人直接敲斷你的腿,這樣尚可保你一命,你也不能再這般大膽狂妄了?!?/br> “跛了腿我可就入不了仕了,活脫脫一個廢人?!贝掮裥α?,“母親當真能這么狠心,毀了我一輩子?” “成了廢人才好,省的讓我心煩?!贝蠓蛉巳允亲煊玻睦飬s不敢想他當真跛腳的后果,片刻,又試探著問道,“可是你腿傷又犯了?” “未曾。”崔珩知曉母親是個嘴硬心軟的,“不過母親若是再不讓我坐下,我這腿恐怕當真要廢了?!?/br> “坐下吧?!贝蠓蛉似查_了眼。 盡管還有氣,大夫人卻看不得他當真受苦。 崔珩笑了笑,這件事便算是過去了。 大夫人和老夫人不愿他涉險,但捉到刺殺太子的刺客這樣的大事看在旁人眼里卻是大功一件,府里又掀起了不小的波瀾。 雪衣跟著二夫人去請安的時候正好碰見崔珩出來。 兩個人擦身而過的時候,互相見對方都好,唇角微微揚起了一點。 雪衣只對視了一眼,便連忙錯開了眼。 崔珩卻忽然叫住了她:“此次能抓到刺客多虧了表妹的畫像,殿下要論功行賞,表妹可以想想要什么?!?/br> 當著眾人的面,這還是他們頭一回這么正大光明的說話。 雪衣著實被他的大膽驚到了,連忙低下了頭:“這都是我分內(nèi)的事,不敢邀功?!?/br> “論功行賞,這是太子的恩賜,表妹無須客氣,今日我在府里,表妹何時想好了隨時來找我?!贝掮袢允且桓惫鹿k的樣子。 片刻,又特意補了句:“只要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圍內(nèi),表妹盡管提?!?/br> “力所能及”四個字帶著明顯的暗示意味,雪衣生怕被別人看出端倪,只好應了是,便匆匆抬步離開:“好,那多謝表哥了,等我想好便過去?!?/br> 不遠處,大夫人和二夫人正在交談,遠遠的,大夫人瞥見這對樣貌極為出眾小兒女站在門邊,目光頓了片刻。 若是單論樣貌,這位表姑娘和二郎倒是最相配的,只可惜身份太低,又已經(jīng)有了婚約。 大夫人隱約聽見了什么論功行賞的事,又多看了一眼陸雪衣,希望她不要提出什么逾矩的條件。 不過后來陸雪衣一直埋著頭喝茶,一副格外乖巧的樣子,她又收回了心思。 這孩子實在太乖了,便是二郎讓她隨便提條件,她估計也不敢提什么。 二夫人又坐了一早上冷板凳,壓根沒關(guān)注到陸雪衣,一出來便長長地嘆了口氣:“你說都是崔氏的子孫,為何偏偏我的三郎命運就這般不濟?大郎雖戰(zhàn)敗了,但戰(zhàn)死在沙場,雖敗猶榮。 二郎更是打小就出色的緊,原以為下了戰(zhàn)場能挫挫他銳氣,沒想到在京兆尹做的也是風生水起,辦了這么樁差事,恐怕到年底又得升了吧?如此一來,我的三郎即便是好起來了,恐怕也追不上這倆?!?/br> 雪衣已經(jīng)定下了婚事,二夫人這話便沒瞞著她,當著她的面說了。 干嘛非得跟大房比呢? 雪衣其實很不能理解姑母的心態(tài),她從江左一個破落戶嫁到長安來,已經(jīng)是多少人都不敢想的運氣了,非要跟那位有根基的大夫人比,這不是自討苦吃嗎? 雪衣并不是個熱衷名利的人,聞言也只是點頭附和,不置一詞。 二夫人見她一副不爭不搶的樣子心里又來了氣,兒子不行,娶的媳婦門第又不高,而二郎不出意外要娶的可是滎陽鄭氏,看來這輩子是沒法跟大房爭了。 門第上爭不得,門面上得爭一爭。 二夫人又叫停了雪衣:“婚事在即,你也是該學學規(guī)矩了。最近三房的九娘子也定親了,正請了先生和姑姑來教習書畫,修身養(yǎng)性,我打算讓你和陸雪凝都去聽一聽,你可愿意?” 看來姑母是打算爭到底了。 雪衣人微言輕,根本勸不得,只能點頭:“那自然是好的?!?/br> “那你可要精神些,這鄭七娘聽說也會去,她是個才貌雙全的,你不要被她比的太過?!倍蛉擞痔嵝训溃袄咸呀?jīng)去了信,恐怕二郎也不久就要定下來了?!?/br> 二表哥要定婚了? 雪衣頓了頓,什么都沒說,只點頭應道:“知道了。” 于是二夫人便又折去了三房。 關(guān)于那樁賞賜,雪衣回去后想了一上午并一個中午,也沒想出有什么可要的。 自打來了長安,她所要圖謀的一直都只是解除這樁婚事罷了,于是只是稍加舊時光整理,歡迎加入我們,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。思索,便趁著午后去了清鄔院。 崔珩昨夜一宿沒睡,雪衣過去的時候,他還在休憩。 不過院里的秋容知曉他們的關(guān)系,并沒避讓,而是直接領(lǐng)著她進了內(nèi)室:“公子還睡著,陸娘子不妨坐著等會兒?!?/br> 雪衣臉龐微熱,點了點頭,坐在了窗邊的小榻上。 崔珩睡覺的時候不能有一絲動靜,因此清鄔院里的人都輕手輕腳,格外的安靜。 夏日本就容易犯困,雪衣又不敢亂動,就這么靠在窗邊,不知不覺間也睡了過去。 等她再有意識的時候,是被咬醒的。 一低頭,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不知何時被抱到了床上,崔珩正隔著衣咬她。 雪衣剛睡醒,反應還有些遲鈍,迷茫了片刻才急切地推他:“這還在白日,方才好多人看見我過來了?!?/br> 他一弄起來便沒完沒了,大白日的,一男一女待在院子里定然會讓人想入非非。 “這里人少,沒人會注意你。”崔珩仍是不抬頭。 雪衣推不動他,不得不解釋道:“待會兒我還要去看三表哥,去晚了不好?!?/br> 如今三郎是她名義上的未婚夫,她去看望自然是正當?shù)摹?/br> 崔珩眼底的欲.念頓時褪去,這才抬起頭,攬著她靠在懷里:“能待多久?” “半個時辰?!?/br> 雪衣斟酌著道,刻意拿捏了這么個時候,足夠說話,卻又不夠他做什么。 崔珩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,將她的臉掰向自己:“算好了?” “沒、沒有。”雪衣哪里敢承認,心虛地撇過了頭。 不過崔珩今日心情好,也沒跟她計較,只是雙手隨意地揉著,緩解緩解。 “昨晚睡得怎么樣?”他隨口問,聲音還帶了些剛睡醒的慵沉。 “挺好的。”雪衣被他揉的渾身發(fā)軟,細細地咬住牙齒。 崔珩一低頭便看見了她眼底的微青,又想起昨晚上她撲過來抱住他的那一刻,無聲地笑了笑,又往她領(lǐng)口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