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筆趣閣 - 歷史小說 - 誤入樊籠在線閱讀 - 誤入樊籠 第98節(jié)

誤入樊籠 第98節(jié)

    從前他們兄弟的確是極好的,但人都是會變的,親眼近距離目睹了弟弟兩次之后,他發(fā)覺這個弟弟成長的太快,已經(jīng)讓他遠遠趕不上,也看不破了。

    三年不見,他怎知,行簡不會如鄭琇瑩一般對他?

    若是回去之后鬧出兄弟鬩墻的慘劇,最后傷痛的還是他母親。

    但……行簡當真會像鄭琇瑩一樣嗎?

    崔璟又猶豫不決。

    腦子里打成了一團,他手心抓緊,啞聲問:“親人之間,當真不會反目嗎?”

    雪衣見他動搖,當然想說是,但話到嘴邊,她想起了自己那個冷酷無情,只貪圖榮華的父親,遲疑了片刻:“應(yīng)當……是吧?!?/br>
    “看吧,連你也拿不準?!?/br>
    崔璟嗤笑,眼里滿是對自己的嘲諷。

    雪衣慢慢垂下了頭,也是,她有何立場去勸他呢?

    她自己的家亦是亂七八糟,否則也不會被騙來長安,無家可歸,無依無靠,不得不求助崔珩。

    崔璟余光里瞥見她垂著頭,手心捏緊,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,又解釋起來:“陸娘子,我并不是說你?!?/br>
    “我知道?!毖┮绿ь^,仍是溫溫柔柔地笑著,“我只是想起了自己,我母親所嫁非人,郁郁而終,一時有些感慨?!?/br>
    崔璟側(cè)目,倒是沒想到這樣美貌的小娘子從前還有這樣慘的身世。

    他忽又記起她說過已經(jīng)許給三郎的事,頓時直起了身:“陸娘子,我聽聞這崔家三郎天生有疾,你怎會……怎會許給他?”

    “二夫人是我姑母,親上加親罷了?!毖┮潞喍痰卮鸬?。

    她現(xiàn)在正預(yù)備解除婚事,絕不能露出一絲不滿,讓姑母知曉。

    “那你可愿意這樁婚事?可需幫忙?”

    崔璟委婉地問,畢竟寧拆一座廟,不拆一座婚,若是三郎病情好轉(zhuǎn),若是他們本就心生愛慕,他也不好多加干涉。

    雪衣抬頭看向他:“你與崔家認識?”

    “有些舊誼罷了?!贝蕲Z答道,“娘子若是不想嫁,我便舍出去替你想想辦法?!?/br>
    他若是早些說這話便好了。

    但如今她已經(jīng)求了二表哥,大夫到了,戶籍也已經(jīng)投進去那么多了,事情眼看便要成了,實在不需把另一個人攪進來了。

    “我心甘情愿。”雪衣?lián)u頭,“而且,三表哥的病請了一位名醫(yī)來,已經(jīng)見好了?!?/br>
    原來是這樣,若是如此這樁婚事對她來說也并不算差。

    崔璟又斂了心思。

    “你為我一個外人都能考慮這么多,可見心腸是軟的,既如此,為何偏不回去呢?”雪衣仍是勸,“縱是你那個弟弟不想認你,但你母親卻未必。”

    這話的確觸動了崔璟,他指尖微微蜷著。

    “何況子欲養(yǎng)而親不待,你當真忍心讓你母親白發(fā)人送黑發(fā)人?”雪衣又勸,“我當初便是差了一步?jīng)]救回母親,此事抱憾終身,不想你也遺憾至此?!?/br>
    崔璟雙手抓著膝,動了動干裂的唇,眉眼間滿是掙扎。

    “聽你口音也是長安官話,你的家應(yīng)當并不遠吧?”

    的確是不遠,不過半個時辰的馬車。

    從前的事情一遍遍浮現(xiàn),還有那日鄭琇瑩突然變卦的臉,讓他格外不解,瑩娘何故恨他至此?

    他至少要問個清楚。

    崔璟最終還是點了頭:“我想想?!?/br>
    雪衣見狀,微微松了口氣,他肯開口已是有轉(zhuǎn)機了:“那我先回去了?!?/br>
    “先等等。”崔璟吃力地起身,從擺滿木料的架子上抽出了一把包好的琴遞給她,“小娘子大恩,我別無可送,只有這斫琴的功夫,望你莫要嫌棄。”

    雪衣雖猜到他斫琴的手藝十分厲害,卻也沒想到如此上品。

    這樣貴重的琴,比之雷氏琴還要更勝一籌。

    奇怪的是,她還覺得說不出的熟悉。

    “這琴太過貴重了,我在府里用不上?!毖┮峦泼摰馈?/br>
    “都是些普通材料罷了,你仔細看看?!贝蕲Z提醒道。

    雪衣低頭細細看去,發(fā)覺這琴身的木材只是普通的桐木,只是他手法打磨的太好,看起來十分貴重罷了,這才收下。

    “你既會斫琴,那懂琴譜嗎?”雪衣看向她,“我這里有份孤本,近來授課不甚明白?!?/br>
    “我且看看?!贝蕲Z接過,一翻便知道了,“這是李臣年的?”

    “你怎知?”雪衣驚訝。

    “我與他曾是舊友。”崔璟也不瞞她。

    王景果然是懂得,講的比之崔珩亦是不差。

    更難得的是,崔珩的脾氣是能少說一個字便絕不多說,簡略到有時雪衣要反反復(fù)復(fù)琢磨許久才能明白。

    但王景卻不厭其煩,旁征博引,其知識之淵博,令她嘆為觀止。

    “你從前該不會是進士出身吧?”雪衣問道。

    “只是略讀了些書。”崔璟謙虛地回答。

    雖說世家子弟大多不靠科舉,但他不同,他曾經(jīng)實打?qū)嵉牡眠^一甲的榜眼。

    雪衣狐疑地收回了眼神,心里卻越來越奇怪,她究竟救了個什么樣的人啊……

    不過他講的確實是好,雪衣粗淺地覺著他便是進宮做圣人的日講都是使得的。

    這一沉迷便不知不覺忘了時間,直到余暉照進來,她才發(fā)覺暮色已至了,起身要走。

    “我該走了?!?/br>
    崔璟見她要走,忽地也站了起來:“天色晚了,我送你一程吧?!?/br>
    “你這樣能行嗎?”雪衣站住。

    “已經(jīng)無大礙了,正好散散心。”崔璟答道。

    雪衣見他已經(jīng)站起,雖覺得奇怪,但還是應(yīng)了聲:“那你同我走吧。”

    第70章 吃醋

    “你當真能走嗎?”雪衣?lián)鷳n地問。

    “已經(jīng)差不多好了?!?/br>
    崔璟答道, 其實他這病說到底還是心病。

    于是雪衣也不再拒絕他相送。

    她正上了馬車往回去的時候,忽然間卻瞧見不遠處被擁擠的人群堵住了去路。

    那處吵吵嚷嚷的, 咒罵聲和酒壇子碎裂的聲音交雜在一起, 人群在酒肆前圍成了一圈,根本無法通行。

    “出什么事了?”雪衣不明地問。

    “娘子,是前方的酒肆里仿佛有人鬧事?!避嚪蚧卮鸬?。

    正說著, 不遠處的酒肆里又傳來一聲酒壇子砸碎的聲音, 車夫忙把車往回退了退。

    崔璟也站在馬車旁不動。

    “你敢打我,我可是突厥的使節(jié)!”一個胡人打扮的人捂著額上的傷口罵道。

    “使節(jié)又如何,使節(jié)便能吃酒不付錢, 還隨意打罵人嗎?”那鋪子的掌柜昂著頭與他對峙。

    “還敢還口?”烏剌嗤了一聲, 反手就是一巴掌,“我打了又怎樣,你去告啊,看看有無人受理?”

    掌柜的直接被扇的眼冒金星,身子一偏,被周圍人托起才沒摔倒。

    “還有, 這也算酒?”

    烏剌斜著眼,抄起一個酒壇, 當著他的面重重摔了下去。

    好好的一壇酒摔了七零八碎, 一地狼藉。

    掌柜的捂著半邊高腫的臉要沖上去:“你這獠奴, 著實欺人太甚,我今日便是拼著命不要了也要爭口氣!”

    周圍的人有知情的連忙將那掌柜拉下來:“別與他吵,你有所不知,如今宮里奉行的是休養(yǎng)生息, 與突厥的三年之約要到了, 正準備續(xù)約, 突厥人正是知道了此事才敢這般放肆。”

    掌柜的還生氣,卻被人死死攥住。

    人群里竊竊私語卻響了起來。

    “突厥人都是喂不飽的狼,這幾年雖是簽了條約,西境那塊還是鬧個不停,即便續(xù)約了,他們當真能安穩(wěn)嗎?”有人小聲問。

    “我看只有把他們打服,遠遠地趕回去,這邊境才能真的消停下來?!?/br>
    “突厥遠在千里之外,且驍勇善戰(zhàn),豈是這般容易趕走的?何況最熟悉西境的崔將軍早已戰(zhàn)死,還有誰來打?”

    “能不能打是一回事,愿不愿打又是另一回事,如今大周已立朝百年了,血性早就磨沒了,你看有哪個世家愿意舍棄自身,去做這等吃力不討好的事?再說如今正是太子和六皇子相爭的時候,內(nèi)憂外患不能兼顧,衛(wèi)氏自然是想穩(wěn)住邊境,不肯打起來的?!庇腥烁蕉穆曊f道。

    “如此說來,難不成便縱容這胡人為所欲為?”

    眾人你一言我一語,中間的烏剌卻全然不怕,反倒氣勢愈盛。

    “什么破酒,淡的跟水一樣。”烏剌啐了一口,“全都給我砸了!”

    他一吩咐,醉酒后的胡人登時便鬧了起來,噼里啪啦地開始砸店。

    “簡直欺人太甚!”雪衣坐在馬車里,光是看著便氣得手心攥緊。

    崔璟一貫溫和的臉上也神色凝重:“這算什么,這都是群狼心狗肺沒人性的東西,砸東西還是小事,他們最喜歡的,是把活人拴在馬后活活拖死?!?/br>
    雪衣也附和道:“老國公壽誕的時候他們便到府里鬧過一次,沒想到這一月來,越發(fā)過分了。”

    “到崔府去了?”崔璟眼中波動的更厲害。

    “是啊,他們還拿那位已經(jīng)過世的大郎君故意刺激老國公,崔氏個個氣得義憤填膺,大夫人身子本就不好,這一來又在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臥床?!?/br>
    母親病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