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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千千姐！”

    剛剛出檀樓前廣場，柳千千便看見小茗在等她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來了？”

    “來接你啊，怎么樣，順利么？”

    柳千千回想了一下今日的程序，覺得大致上沒有什么意外。

    “還可以。”她淡淡點(diǎn)頭。

    小茗瞧起來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，不過并不妨礙她笑嘻嘻說著要好好慶祝一下，又道今晚去東邊的三個彎轉(zhuǎn)轉(zhuǎn)。

    對方口中的“三個彎”只是一個流行于低階弟子之間的比較接地氣的簡稱，其實(shí)是位于七星宗東面谷口的星夜市集，會有云山附近的散修，以及一些宗門內(nèi)部的人在這里做小買賣。

    柳千千沒有拒絕。

    最近繃得太緊，也該適當(dāng)放松一下才好，更何況她覺得自己通過械具師的考試應(yīng)該是問題不大。

    唯一可以忐忑一下的，興許是戚長老能不能瞧得上她的“新鮮玩意”。

    “咦，千千姐，你手受傷了？”小茗這時才注意到她手上的傷口。

    柳千千只要頭說沒什么大事。

    然而經(jīng)對方這一提起，她腦海里又浮現(xiàn)出白日里師兄的眼神來。

    她總覺得師兄像是……

    “千千姐，糯米糖糕，你不是最愛吃了嗎！”

    片刻回神，柳千千看見面前小攤子上熱氣蒸騰的白色糕點(diǎn)，有些不知今夕何夕。

    她也說不清自己為什么會和小茗告別，趁著夜色急匆匆趕到另一個地方。

    師兄的院子就在不遠(yuǎn)處，隱蔽得幾乎有些古怪。

    從熱鬧的集市轉(zhuǎn)到這，更會襯得此處僻靜非常，耳邊只有風(fēng)過蟲鳴的細(xì)碎聲響，那點(diǎn)月影搖曳著從樹隙間輕巧灑落，讓柳千千也下意識躡手躡腳起來。

    她已經(jīng)十分小心地隱匿氣息，貓著腰靠近了她最熟悉的壘砌起來的白泥矮墻。

    可是她來做什么呢？

    臨到跟前，她方才那股沖動勁好像又變得有些晃晃悠悠地往下掉。

    柳千千縮在墻角，察覺到自己胸前那團(tuán)又暖又熱的東西，抬手摸了摸。

    那是一小包剛出爐的糯米糖糕。

    要不，就把糖糕放下就就走好了。

    她也不知道該和師兄講什么好，萬一說錯話又惹師兄生氣，來這一趟豈不是本末倒置？

    至于道歉……或許等到她的測試成績出來，再正式來找?guī)熜值狼副容^好，師兄會不會原諒她的失約和不告而別是一碼事，可她自己要不要講清楚，卻是她自己應(yīng)該做的選擇。

    再說，她還要保護(hù)師兄呢，還有關(guān)于師兄身上的秘密，這么好些事，若是有此前的隔閡橫亙中間，實(shí)在是麻煩。

    哪怕師兄不原諒……

    柳千千抿抿唇，慢慢探起一些身子，腦袋里卻還在想事情。

    萬一師兄不愿意原諒她，她也還是可以再繼續(xù)努力的。

    其實(shí)從最開始，不也是她平生第一次鼓起勇氣厚著臉皮問出“能不能再來找?guī)熜帧边@樣的話嗎？

    再說她重活一次，大概從某種角度講，臉皮都該有兩層厚了。

    如是想著，她已是把腦袋探到了矮墻的邊緣。

    她計(jì)劃著就把糖糕放到墻上頭，只是等柳千千剛要伸手把揣在懷里的糖糕拿出來，卻突然覺得面前多了一片陰影。

    有股熟悉的清淡香氣傳來，她渾身一僵，慢慢抬頭，就見師兄正隔著矮墻站在她跟前。

    梨花樹下，師兄還是一襲雪衣，銀冠馬尾，此刻雙眸間那團(tuán)清澈墨色里映了星星點(diǎn)點(diǎn)凄清輝光，像是在眼中藏了半彎冰涼月牙。

    他的神色辨不出喜怒，只盯著她，開口時亦是涼涼的。

    “你在這做什么？”

    作者有話說：

    千千：這還用問，在這追你??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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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11章

    “在……”柳千千愣了兩刻，直起身子把懷里的糖糕摸出來，訥訥道：“給師兄送糖糕?！?/br>
    師兄似乎在看見她手上的東西時瞬間短促地皺了皺眉。

    讓柳千千心尖縮了縮。

    她手上一顫，拿糖糕的手也跟著下意識往回淺淺收了收。

    “也不是……”她埋下頭，又想換個說法，可卡殼半天，腦子里糊糊的，一時纏了許多東西，卻都理不出個線頭來。

    “我不吃這些?！?/br>
    師兄開口時聲線低磁，帶著涼意。

    是了，師兄確實(shí)幾乎不會吃這些東西，只是她每次帶著糯米糖糕來看師兄的時候，他會淺淺用一些。

    從前，只要見她帶了，師兄好像總是會有點(diǎn)開心的模樣，他看她的眼神會變得軟軟的，哪怕不笑，也有種特別的溫柔。

    她知道師兄其實(shí)性子一貫有些冷冰冰，當(dāng)他想要顯得淡漠時，就是真的拒人于千里之外。

    那種酸酸麻麻的感覺又冒出來了。

    或許是因?yàn)榱?xí)慣了從前師兄那種微妙的溫柔，讓她每每直面這樣冷冰冰的師兄時，會有些……有些……

    “哦，還要……謝謝師兄今日替我包扎?！?/br>
    理了好一會，總算被她找出來了一句話。

    對面人似乎靜了片刻，過后，同樣十分疏淡的聲線響起：“不用多慮，我今日督查，若是考生出事，我亦有責(zé)在身?！?/br>
    好像又把話頭堵死了。

    像是有什么沉甸甸的東西拽著柳千千不斷往下墜，讓她有點(diǎn)短暫的空白。

    她抓著糖糕的手慢慢垂落，張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。

    可她又不想走。

    她沒抬頭，不敢看師兄的表情，只察覺對方同樣無話，僅站在這處沒有離開。

    也許是為了“應(yīng)對”她這位難纏的訪客。

    一時之間，空氣里好像填滿了尷尬凝滯的沉默。

    說點(diǎn)什么呀，柳千千！

    她心里燒起一團(tuán)火，噼里啪啦地又熱又響，可嘴巴就似被封住一般半個字也憋不出來。

    “既然如此勉強(qiáng)，何必來找我?！?/br>
    低磁的聲音響起，雖還是尋常的寡淡微涼，卻又似泄露了絲絲黯淡心緒，像是潛散入夜色里的沉香。

    嗯？

    仿佛被戛然而止卡在半路，柳千千下意識愣愣地抬起腦袋，卻見這么兩相靜默的一段時間，師兄的眼神起了變化。

    寒夜微光中，那雙一貫沉靜的漂亮眼睛里仿佛隱忍了許多言語似的，融出一點(diǎn)淡淡微光。

    勉強(qiáng)？

    來找?guī)熜?，怎么會勉?qiáng)呢？

    柳千千忙想張口說不勉強(qiáng)，可師兄此時卻偏開了眼睛。

    “時候不早了，你回去歇息吧?！?/br>
    他的聲音淡淡，隱有疲憊。

    又搞砸了。

    幾乎是這個念頭剛一出現(xiàn)，濃重的懊惱便涌上心頭，好像那團(tuán)火實(shí)在燒著找不到出口，柳千千下一秒憑借著本能再次隔著矮墻抓住了師兄的一截衣袖。

    “不勉強(qiáng)的！”

    她盯著師兄的眼睛急促說出這句話，已經(jīng)覺得心臟跳動無比的快，要從喉嚨管里蹦出來了。

    抿著唇，她很快垂落眼睫，只飛速把手向下一滑，抓住師兄的手，將自己帶來的糖糕塞了進(jìn)去。

    還是一樣的觸感，不管什么時候，師兄的手都是熱熱的，明明看著是修長秀美，握緊時卻能感覺到和她很不一樣的寬大指節(jié)。

    “若是涼了，師兄吃的時候記得熱一熱?！?/br>
    留下這句話，鴕鳥千千沒敢看師兄的反應(yīng)，只飛快跳下矮墻，一溜煙跑遠(yuǎn)了。

    無論師兄會回什么帶刺的話，只要她跑得夠快，就不會聽見。

    純白梨花樹在夜風(fēng)中輕輕晃動枝丫。

    矮墻之內(nèi)，花影下的雪衣少年垂眸盯著自己手中那包糖糕。

    紙包還帶著點(diǎn)微微的余溫，有糯米的清甜氣逸散出來，不知緩和了哪處的酸澀。

    ***

    近日七星宗最大的新聞，大概算是一名問道堂的低階麻雀變鳳凰，不僅成功通過械具師的測試，甚至在遴選過程中被戚長老挑中，成了械部長老親授弟子。

    當(dāng)事人正抱著從檀樓那領(lǐng)回來的測試時的備料箱子，往戚長老的院子去。

    各部長老的親授弟子，平日里便不會再上宗門內(nèi)的修行大課，而只是跟著長老單獨(dú)研習(xí)，往往都是直接在長老自己的地頭上做事。

    戚長老的院子地處云山最高峰背面的槐序谷，這里氣候獨(dú)特——盡管鏡湖幾乎由連綿高峰雪山圍合而成，但獨(dú)這一處云山山崖卻留有成片如畫的草地花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