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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章吉 第135節(jié)

    長孫愉愉堅決不允許這種事情發(fā)生,光是想想,陸行最后的記憶里她居然丑得連鏡子都不能照,她就覺得受不了。

    所以等蓮果來喂她藥時,長孫愉愉說什么都不肯張嘴,只堅持道:“你把鏡子給我?!?/br>
    蓮果為難地道:“縣主你先喝藥吧,等你病好了,咱們再照鏡子行么?”

    當(dāng)然是不行。

    蓮果拿長孫愉愉沒法子,只能取了那鏨金葵花式把鏡給她。

    長孫愉愉一看到鏡中的自己就驚呆了。這哪里還是天下第一美人?。克哪樖莸弥挥泄穷^了,眼眶凹陷,顴骨就顯得高了,肌膚也沒了光澤,嘴唇也失了顏色。

    長孫愉愉嚇得將那鏡子一扔,就開始掉眼淚。

    蓮果心里一喜,想著她家姑爺?shù)倪@法子果然有用。只要她家縣主還肯流淚,那就是還在乎,不是對什么都不感興趣的模樣,那就有救了。

    這人吶,就必須得有點(diǎn)兒念想。

    長孫愉愉如今想著怎么著也不能死得太難看,如此藥也肯吃了,飯也肯用了。

    陸行一口一口喂著長孫愉愉喝粥,“你胃口好些了,我讓王廚娘給你做頓發(fā)糕吃吧?”

    長孫愉愉才不在乎什么發(fā)糕,“你每天待在家里,都沒事兒做嗎?”她記憶里的陸九可是忙得成天不見蹤影的人。

    “我辭了官,本就沒什么事?!标懶械?。

    長孫愉愉尖銳地道:“是怕出去被人指指點(diǎn)點(diǎn)吧?”

    陸行道:“縣主什么時候在乎別人怎么說了?”

    長孫愉愉瞪著陸行,再不肯張嘴喝粥。

    陸行只能哄道:“我繼續(xù)跟你講故事如何?昨兒說到我去游說楚州牧蔣伯春……”

    這下長孫愉愉倒是肯又張嘴了。

    不過一個月功夫,長孫愉愉臉上和身上的rou就長了起來,病也差不多好了,若是想死恐怕得另尋法子了。

    然則長孫愉愉雖然病好了,卻只肯在后面的小花園里轉(zhuǎn)轉(zhuǎn),怎么也不肯出門。便是有舊友想上門探望,或者陸行的親友想上門,她都一概拒之門外。

    陸行看在眼里,卻也只存在心里。這日用飯時他道:“赫赫折部聯(lián)絡(luò)了北方諸部南下,皇上派了定軍侯領(lǐng)軍北上,今日傳來了大敗的消息。”

    長孫愉愉夾菜的手頓了頓,“你不是辭官了么,還這么關(guān)心朝廷的消息?”

    陸行道:“是辭官了,不過皇上剛登基,如今手邊也沒有得用的大將,所以欲拜我為將,去救定軍侯,明日就出發(fā)?!?/br>
    長孫愉愉吃了一口飯,“知道了,你不用擔(dān)心我?!?/br>
    “我沒擔(dān)心你?!标懶械馈?/br>
    長孫愉愉瞪向陸行,覺得這個人變了。前些日子她病著的時候,這人對她千依百順,說話也好聽,今日這是怎么了?得志就猖狂了?以為做了大將就不得了了?一個文官變成了武官,還在那兒瞎得意,傻不傻?難道不知道文貴武輕。

    平日里三品武官在五品文官面前那都是恭恭敬敬的。

    “我是想跟你說,趕緊準(zhǔn)備點(diǎn)兒行禮,只能帶日常必需用的。再叫蓮果和冬柚給你準(zhǔn)備幾套男裝,如果沒有就今晚連夜趕出來?!标懶械?。

    長孫愉愉一臉“你有毛病”的樣子看著陸行,她當(dāng)然聽明白了陸行的意思,只是行軍打仗,又是去緊急援救,陸行居然要帶自己一個女人去?

    陸行低聲道:“愉愉,從再見到你的那天起,我就發(fā)過誓,這輩子咱們再也不分開?!?/br>
    長孫愉愉可沒感動,那是陸行發(fā)的誓言,又不是她的。她在京城舒舒服服的待著哪里不好,腦子有毛病才跟著陸行去軍營里受罪,光是想想,長孫愉愉就知道那得有多苦。

    “我不去?!遍L孫愉愉道,然后她先發(fā)制人地堵住了陸行的話,“有本事你去跟皇帝請辭,不要做這什么大將軍?!?/br>
    不過陸將軍顯然很懂得,不跟女人講道理的這種道理,次日直接將長孫愉愉綁去了大軍里。

    晚上陸行剛走進(jìn)長孫愉愉的營帳,就被迎面而來的粉盒、梳子、杯子、匕首給襲擊了,他整個人武得跟個風(fēng)火輪似地接了,笑著道:“咱們倒是許久未曾玩過這游戲了?!?/br>
    長孫愉愉叉腰看著陸行,“陸九,你個混蛋,我恨死你了。你憑什么要我跟著你來這鬼地方受苦?。恳宦繁济?,馬車顛得我上吐下瀉的。”

    陸行上前摟了長孫愉愉的腰。她待要掙脫,可哪里是陸行的對手,陸行索性將長孫愉愉整個人抱了起來,放到自己腿上箍住,“愉愉,就你這身子骨,我不放心上京城那些庸醫(yī)照看你。再且你不在我眼皮子地下,我做什么事都沒辦法專心,總是想著你?!?/br>
    長孫愉愉朝著陸行做了個“信了你才有鬼”的表情,在心里也“嘁”了他一聲,但是甜言蜜語的威力也不可小覷。

    第190章

    當(dāng)然長孫愉愉絕不承認(rèn)她是這么膚淺的人, 男人隨便說兩句好話就妥協(xié)那是不可能的,她就是想看看陸九前后變化如此巨大,究竟在圖謀什么。

    “我召了幕僚和幾位將軍等會兒議事, 你要不要聽?”陸行問長孫愉愉。

    長孫愉愉愣了愣,“我能去聽?”

    陸行笑了,“你為何不能?你本就是以我幕席的身份隨軍的。”

    長孫愉愉一時來了興趣, 她這人就是閑不住, 沒事兒都能折騰出事兒來, 陸行讓她旁聽軍事會議,她從沒經(jīng)歷過自然好奇。

    只是主將營帳里的味兒可真是難聞, 長孫愉愉有些受不了那些個大漢身上的大汗味兒,卻又不肯離開,只能強(qiáng)忍著。

    雖說陸行等人議的事兒, 她聽得一知半解的, 主要是他們說的地名,長孫愉愉完全是兩眼一抹黑,不辨東南西北,這就是沒怎么出過門兒的人的缺陷。

    不過這無所謂,華寧縣主要的只是參與感。她在旁邊聽得津津有味兒, 遇著那好奇的人朝她投來眼神,她就給人看回去, 看得對方不好意思了自然就轉(zhuǎn)開了頭。

    主將帶著幕僚, 帶著軍師隨軍不稀奇, 幕僚坐馬車也不稀奇, 文人嘛總是身嬌體弱, 但是一個幕僚生得如此俊美, 俊美得不收他做孌寵都對不起為人一世的地步了, 這就讓人難免產(chǎn)生遐想。

    一時議事完畢,陸行隨著長孫愉愉回了她的帳篷,外面的人互相看了幾眼,都露出個“我就知道”的眼神來。

    長孫愉愉沖著陸行道:“你跟著我進(jìn)來干什么?你沒見那些人擠眉弄眼的,還以為你……”后面的話長孫愉愉沒好意思說。

    陸行道:“以為就以為吧,這種事兒軍中也并不鮮見。”

    長孫愉愉為之結(jié)舌,怒道:“你怎么還與有榮焉的感覺?”

    陸行上前兩步替長孫愉愉除了帽帶,“誰若有你這樣俊俏的小郎君,誰都得自豪?!?/br>
    長孫愉愉感覺自己拿現(xiàn)在這種油嘴滑舌的陸行有點(diǎn)兒沒辦法了。說不過,打不贏,連臉皮都賽不過他了。

    “去洗澡吧,我讓人把熱水給你燒好了。”陸行道。

    長孫愉愉也知道自己麻煩,一路行軍趕路,還得照顧她每日要沐浴的習(xí)慣。

    長孫愉愉有些煩躁地道:“陸九,你到底把我?guī)细墒裁矗俊?/br>
    陸行嘆了口氣,“愉愉,這場仗如果我敗了,將你獨(dú)自留在京城我怎么放心?若是勝了,你我二人都不能留在京里?!?/br>
    長孫愉愉腦子里閃過“功高震主”四字,“所以,你要如何?”

    “走一步看一步,靜觀局勢吧?!标懶械馈K婇L孫愉愉磨磨蹭蹭,上前便想替她脫了外袍。

    長孫愉愉卻是像被雷擊一般,“嗖”地躲開了,“我自己來就行了?!?/br>
    陸行點(diǎn)點(diǎn)頭,出了帳子,卻在帳外站了片刻才離開。這幾年寧園中的事兒,陸行壓根兒就不敢問,甚至都不能向底下的丫頭打聽,就怕長孫愉愉知道了心里難受,但他又生怕長孫愉愉心里落下什么毛病。

    其后的路程長孫愉愉不肯再待在馬車?yán)?,而是自己騎了馬。說來也怪,她的身子養(yǎng)尊處優(yōu)時,時不時就出問題,這兒不對那兒不對的。路上條件惡劣些,她反而沒什么問題。

    一路上只能吃傅婆做的饅頭并那蛋白,似乎也沒任何問題,眼瞧著精神還好些了。

    從京城到寧遠(yuǎn)關(guān)只用了三日功夫。

    陸行將長孫愉愉留在了關(guān)內(nèi),自己身著甲胄要領(lǐng)兵出關(guān)去救定遠(yuǎn)侯。

    長孫愉愉雖然聽陸行說了一嘴的他領(lǐng)著懷王的兵馬攻打城池的事兒,但這卻是第一次親眼見陸行穿盔甲。

    說不得冰涼的銀甲還挺襯他的。陸行本就生得高大,那種英挺威武,讓長孫愉愉再也不挑剔他略顯小麥色的膚色了。

    當(dāng)然白袍銀甲,紅櫻鐵锏,再配得個白面儒將,寫入史書會更風(fēng)流些,長孫愉愉雞蛋里挑骨頭地想。

    臨行前,陸行替長孫愉愉理了理額發(fā)道:“我就不說什么我戰(zhàn)敗的事兒了,也不安排你的后路了,想來若是我死了,縣主肯定也不會獨(dú)活的?!?/br>
    長孫愉愉覺得陸九簡直是豈有此理,哪有這樣說話的。的確,他要是死了,她肯定也活不成,但她可不是為了追隨陸九殉情什么的,她只是覺得活著沒什么意思而已,就是現(xiàn)在,她也不過是憐憫他陸九,才勉強(qiáng)活著的好么?

    長孫愉愉被陸行的話氣得,飛起一腳去替他的腿骨,結(jié)果……

    “痛,痛。”長孫愉愉抱著自己的腳原地轉(zhuǎn)。

    陸行忍不住好笑,“你沒見我穿了盔甲么?這里頭也有護(hù)膝軟甲?!彼陂L孫愉愉跟前蹲下,“要不要我替你揉揉?”

    長孫愉愉正想順勢一腳踩陸行臉上,但最終還是顧忌他的臉面,“你還是趕緊走吧。”

    最是雖然這樣說,但陸行領(lǐng)著人馬一走,她又徘徊在城關(guān)之上一直眺望到再見不到軍隊激起的塵土為止。

    半月后,寧遠(yuǎn)關(guān)的捷報傳到了京城,陸行救回了定遠(yuǎn)侯父子,也重創(chuàng)了北部聯(lián)軍,殺掉了赫赫折部首領(lǐng)多蘭的弟弟扎和瓦,而多蘭卻領(lǐng)著殘部逃入了漠北茫?;脑锶チ耍辽偈陜?nèi)再無力組織南下。

    然則信使同時帶給新君康元帝的還有征北大將軍的印信和調(diào)兵的虎符。

    “皇上,征北大將軍請辭,已經(jīng)離開了大軍北上了,他說想去幫皇上勘探北邊兒的虜情和地況,繪制北部輿圖,歸期未定?!彪S同信使回京的定遠(yuǎn)侯向康元帝稟報道。

    康元帝苦笑,“這陸卿,是怕朕飛鳥盡,良弓藏啊,他小看了朕了?!?/br>
    底下的人都不敢接話,主要是陸行此次如果歸京,那功勞給個國公怕都是虧待功臣。自古功高震主的大臣都沒有好下場,何況陸行的年紀(jì)還那樣年輕。

    定遠(yuǎn)侯道:“皇上,征北大將軍還年輕,等他游歷完漠北,回朝時一定還能為皇上效勞。”

    康元帝只能點(diǎn)頭。

    卻說陸行領(lǐng)著長孫愉愉離開大軍北上,少不得問一句,“愉愉,你怪我么?”

    長孫愉愉道:“陸九,你早就想到今日北上的吧,所以才死活把我也給捎上,你是懶得再回京接我是吧?”

    陸行笑道:“知我者縣主也,若是回了京再出來就難免顯得皇上涼薄了?!?/br>
    長孫愉愉撇撇嘴,看著面前茫茫的荒原,有些煩躁地道:“你就算要尋個地兒走人,也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好么,為什么要到北邊兒來啊,眼瞧著天就要轉(zhuǎn)冷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們現(xiàn)在有的是功夫,我想著帶著你北上,再往西去看看,當(dāng)然前提是只要你身子允許,咱們可以一路西行,去看看西域的風(fēng)光。不過這些都不急,塞外也有江南一樣的地方,咱們可以在那兒先住上幾個月,再緩緩西行?!标懶械馈?/br>
    長孫愉愉不領(lǐng)情地道:“我聽說西邊兒有大沙漠,很是缺水,你為什么非要往那邊走?”

    陸行摸了摸下巴,“這的確是個問題?!?/br>
    長孫愉愉嗔他一眼,“所以你東邊兒、南邊兒都不去,一門心思往西去,是不是惦記那位索菲亞公主???”

    索菲亞就是那位金發(fā)碧眼,胸前八兩rou都不止的西域公主,曾經(jīng)隨她父親到過本朝,后來又回了西域。

    陸行笑道:“我惦記她做什么,我都已經(jīng)成親了,又不能去做駙馬?!?/br>
    長孫愉愉陰陽怪氣地道:“把我殺了,找個地方埋了,你就能做駙馬了。”

    只是長孫愉愉自己才說完就想起個事兒來,“這么說若是沒成親,你心里還真惦記著做駙馬???”

    “沒有。”陸行飛速地反駁道,這種事兒必須得回答得果斷,“這天下哪個有志氣的男兒會想做駙馬???”

    長孫愉愉冷“哼”了一聲。

    “娶個縣主已經(jīng)是極限了,不能再尊貴了,再尊貴真伺候不來了?!标懶醒a(bǔ)了一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