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筆趣閣 - 歷史小說 - 懷嬌在線閱讀 - 懷嬌 第48節(jié)

懷嬌 第48節(jié)

    魏玠心底壓著一團(tuán)郁氣,他說不清是怎樣一種感受,卻沉甸甸地擠壓著他,讓他想到薛鸝與梁晏之間的種種便覺著惡心幾近作嘔。

    薛鸝當(dāng)真是他的嗎?她對自己何曾有過絲毫不同?

    魏玠望見她的淚眼,一瞬間覺得自己是在自取其辱。

    他直起身,松開了鉗制薛鸝的五指,語氣寒涼道:“竟是我一廂情愿了,既如此,你便代梁晏身死,也算全了他的清正氣節(jié),以免日后讓他仕途再添坎坷。”

    薛鸝實在沒想到魏玠會如此陰晴不定,不過是多說了兩句話便想要她的性命,簡直叫人猝不及防,忙問道:“表哥若是心中不悅與我直說便是,既為了郡公之命將我發(fā)入牢獄,又特意前來看我,必定是心有不舍,以表哥的聰明才智,此事怎會沒有回旋的余地……”

    薛鸝絲毫沒有在意下頜處留下的指痕,纖纖玉指纏繞上魏玠的手,勾纏輕晃,似是求饒,又似是與他調(diào)|情,輕易便能勾起魏玠對她這副身軀的迷戀。

    她見魏玠沒有理會,又起身抱住魏玠的腰,低泣道:“若是鸝娘有何處不好,日后定會仔細(xì)改過,還請表哥寬容……”

    魏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,俯身將她撈了起來,只是神情依舊不見溫軟多少。

    他睨了薛鸝一眼,忽地嗤笑一聲,也不知究竟在笑什么,薛鸝忐忑不安地抽泣了一會兒,偷偷去打量他的表情,片刻后才聽他開口:“送薛娘子回去?!?/br>
    薛鸝松了口氣,既然能從這牢獄中走出去,她今日定然是死不成了。

    劫后余生帶來的除了短暫的安心,在薛鸝望著前方魏玠的背影時,心中還有一抹隱約的得意。

    縱使魏玠再如何氣她惱她,幾滴眼淚過后,依然會忍不住心軟。

    然而薛鸝的得意并沒有持續(xù)太久,魏玠的沉默更像是蘊(yùn)藏著風(fēng)暴的陰云,一旦發(fā)作起來也極其駭人。

    她才踏入室內(nèi),便被魏玠推到了書案前,腰猛地磕上了桌沿,疼得她倒吸一口氣,桌面之上的書信硯臺紛紛被掃落在地。

    薛鸝再難出聲音,只余下短促沉悶的呼吸聲。

    桌案逐漸被暖熱,她的五指緊緊抓著書案的沿角,指節(jié)用力到泛白。

    魏玠的大掌覆上她的手,手指強(qiáng)硬地塞入她指縫間。

    薛鸝面色發(fā)紅,睜大眼,肩膀都在顫栗。

    他呼吸不穩(wěn),嗓音微啞。

    “感覺到了嗎?”

    薛鸝將唇瓣咬得發(fā)白,眼中溢出了淚水。

    他繼續(xù)說:“鸝娘,你是我的?!?/br>
    事畢后,魏玠替她一層層將衣物穿戴整齊,薛鸝沉默地瞥了眼凌亂的地面。發(fā)現(xiàn)他若有所思地在看桌案,她忍無可忍別開眼去。

    片刻后侍者叩門進(jìn)入,魏玠已將桌上的狼藉都清理干凈了。

    薛鸝見他接過一碗棕褐色的藥湯,扯了扯唇角想要譏諷他,卻又強(qiáng)忍下來。

    魏玠似乎是猜到了她想說什么,平靜道:“不是給我喝?!?/br>
    薛鸝皺眉,疑惑道:“給我喝,是避子湯?”

    從進(jìn)門到現(xiàn)在,他的面上終于露出點笑意,卻更像是對她的嘲弄。

    “鸝娘,這是毒藥?!?/br>
    薛鸝坐直了身子,驚愕道:“你要?dú)⑽???/br>
    他催促似地敲了敲桌子?!斑^來把藥喝了。”

    薛鸝不肯動。

    他語氣溫和,哄勸道:“旁的死法太過難堪,我也是為了你好。你死后,依然會留在我身邊,骨為釵環(huán),肌膚為燈,始終與我相伴,又有何處不好?”

    不知是恐懼還是氣憤,讓薛鸝克制不住地發(fā)抖,她甚至想撲上去撕打魏玠,然而一觸到他冰冷的眼眸,渾身仿若置若冰天雪里。

    自己快活過了便送她去死,世上還有比魏玠更歹毒的男子嗎?

    “表哥……”她語氣發(fā)抖,仍不死心地喚他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他頓了頓,說道:“知你怕苦,我命人在藥中加了糖。”

    她徹底忍不住了,紅著眼氣急敗壞道:“無恥!枉你一身美名,不過是滿口仁義道德的衣冠禽獸!”

    魏玠面色不變,淡聲道:“來把藥喝了,也好免受些苦痛?!?/br>
    第69章

    薛鸝不知曉自己的后路如何,現(xiàn)如今她的性命系在魏玠身上,自然是他想如何便如何。

    瞥見魏玠略顯不耐的眼神,薛鸝心中又是一涼,果然世間最無情無義的便是男子,享受過男歡女愛的滋味后立刻要?dú)⒘怂龜[脫干系,日后好繼續(xù)做他白璧無瑕的佳公子。

    男子總是如此,得手了便不再喜愛,也許她已經(jīng)不討魏玠喜歡了。倘若今日她不肯飲下毒藥,魏玠興許會將她送到夏侯信手上,亦或是送入地牢,總之無論如何,只要是魏玠讓她死,她是無法反抗的。

    薛鸝甚至能想到自己落得個尸骨無存的慘狀,一時間更是淚如雨下,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口了。

    她終于艱難地挪動了自己的身子,緩緩去夠那碗黑褐色的藥湯。

    魏玠見她想通了,頗有些意外地瞧了她一眼,然而心中那股凝結(jié)的郁氣仍是沒有消散,似乎還更為沉重了。

    薛鸝的手一直在抖,藥湯都被她灑了出來,星星點點濺落在衣襟與裙擺上,魏玠看得皺起眉來,正想拿出帕子替她擦一擦,就見薛鸝眼神怨毒地瞪他,本欲抬起的手又止住了。

    薛鸝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落,都掉進(jìn)了藥湯里。她實在是不想死,可若是非死不可,還不如選個好看的死法,魏玠那樣聽魏恒的話,怎么可能為了她去忤逆自己的父親,何況魏玠也是認(rèn)為她不值當(dāng)?shù)?,所有人都是如此,說著喜愛她,在面臨選擇的時候又往往毫不猶豫地棄她而去。

    想到自己的種種憾事,薛鸝心中更覺凄楚,湯藥入口似乎都苦澀了許多。她眉頭緊皺,怒火翻涌。魏玠當(dāng)真是無一處不可惡,分明沒有放糖,連這樣的小事都要騙她,真是個黑心爛肚的混賬東西!當(dāng)日摔下山坡怎么沒有摔死他,竟留了這樣一個禍害,也不知她死了以后,是哪家可憐的貴女要遭殃嫁給他這樣可恨的人。

    薛鸝喝完湯藥神情都跟著恍惚了,臉色蒼白地蜷縮著身體,愣愣地坐在那處等死,在心中將生前所怨恨之人盡數(shù)咒罵了一遍,尤其是魏玠。倘若她死后到了陰司必定化為厲鬼回來纏著他,要他夜夜不得好夢。

    魏玠見她滿面淚痕,懨懨地癱坐一旁等死,時不時還有用怨毒的眼光瞪著他,心中那股火氣似乎消散了些許,便說道:“鸝娘,你可有未完的心愿?!?/br>
    薛鸝有氣無力道:“我阿娘只有我一個女兒,還望魏氏善待她,讓她安度晚年……”

    她想了想,竟沒有多少放心不下的人,只有她自己,她實在是不甘心喪命于此。

    魏玠一動不動地看著她,溫聲道:“沒有旁人了嗎?”

    他以為多少也要再提到什么人,愛也好恨也好,他是如今唯一陪在她左右的人不是嗎?這屋子里還留著二人云雨過后的氣息,薛鸝不該對他絲毫念想也沒有。

    她頓了一頓,面上露出幾分低落,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,又悶聲低下頭,眼淚再次無聲無息地往下流。

    魏玠見她再這般哭下去,明日眼睛又該紅腫不堪了,既然氣也消下去了不少,人也逗弄夠了,還是對她說實話的好。

    他正想出言解釋,薛鸝便先他一步開口了。

    “還有一事,我始終放心不下?!?/br>
    他抬眸看她,眼睫輕輕顫了顫,目光柔和了幾分。“你說?!?/br>
    “表哥常說人死罪消,我自知罪無可恕,還請表哥能夠放過梁晏……他志不在上郡,不該無辜被我連累……”

    薛鸝說完后,已經(jīng)不大在乎魏玠的心情如何了。都說魏玠寬容大度,倘若她身死,他總不該睚眥必報繼續(xù)對梁晏下手。

    然而她說完后,竟久久沒能聽到魏玠的答復(fù)。她抬眼去看,才發(fā)現(xiàn)魏玠正陰著臉,目光堪稱陰森可怖,一副要撲上來掐死她的神情。

    薛鸝心下一慌,慌亂過后又忍不住想,已經(jīng)喝過了毒藥還有何懼,遂直直地瞪回去。

    “人死罪消……”魏玠冷呵一聲,五指扣在書案上,手背青筋顯露?!澳阆氲牡故禽p易。”

    薛鸝沒好氣道:“你究竟發(fā)什么瘋?”

    他低垂著眼,冷冷道:“方才你飲下的毒藥并不會要你立即喪命,第六日你會腸穿肚爛疼痛而死,若要活命,須得五日服一次解藥,一旦毒發(fā),便是鬼神也救不回你的性命?!?/br>
    她腦子嗡的一下,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巴掌似的,怔愣片刻后,她面上的表情更為難看了,絲毫沒有死里逃生的喜悅。

    “你當(dāng)真不是騙我?”

    “你可以不信?!彼灰詾橐?,轉(zhuǎn)過身去不屑與她多話。

    薛鸝的怒火一瞬間涌上來,氣得顫抖不止。魏玠分明是戲弄她,故意要她難堪,看她淚流滿面地?fù)u尾乞憐。大悲之后不是什么大喜,反而是讓她憤怒到了極致。

    這些憤怒幾乎沖昏了她的頭,一時間也不知哪來的勇氣,讓她氣瘋了竟當(dāng)真撲上去要捶打魏玠。

    他下手要更快一步,薛鸝尚沒能碰到他一片衣角,便被他強(qiáng)按在桌案上無法動彈,一雙手被反扣到了后背,只能發(fā)出些氣急敗壞的怒罵聲,甚至還摻雜些吳地的鄉(xiāng)音。

    魏玠從未見過薛鸝被氣成這樣,整個人如一只張牙舞爪的野貓,稍一松開便能撲上來撓他的臉。

    聽她脫口而出的詞句實在粗鄙,魏玠不禁皺眉,不悅道:“鸝娘,誰教你說這些話的?”

    薛鸝絲毫不理會,她甚至一瞬間想著,若是日后都要與魏玠這種人相伴,稍惹他不順心便要腸穿肚爛,那活著還有何意趣?于是罵得越發(fā)激憤。

    魏玠也不與她多說,直接抵開她的膝骨,將方才一件件替她穿好的衣裳再重新脫下。

    一番磋磨過后,薛鸝已經(jīng)徹底無力出聲辱罵了,嗓子干啞到不想開口。玉藕似的手臂也無力低垂著,魏玠將她抱起來,她也不做掙扎。

    料想她已經(jīng)冷靜了,魏玠卻仍對梁晏耿耿于懷。

    “若還想去死,我可以成全你?!?/br>
    他抱著薛鸝,有些認(rèn)真地在想,倘若薛鸝敢點頭說好,他現(xiàn)在便殺了她,連同梁晏也一并殺了干凈。

    然而薛鸝沒有反應(yīng),像是睡著了一樣,他低下頭,發(fā)絲掃過她的臉頰,撩起一陣微癢,她終于不耐地拂開他的發(fā)絲,悶悶不樂道:“我若不死,郡公那處你想如何交代?”

    魏玠有的是法子對付她,毒藥罷了,還能比死更難過不成?便是打斷了她腿,她也會找到法子爬出去。

    “此事你不必去管,我已有對策。”

    薛鸝猶豫片刻,仍是不死心,問道:“那藥當(dāng)真有毒?”

    “我說了,你可以不信?!?/br>
    薛鸝暗罵了一句,再不與他多說。

    趙統(tǒng)帶領(lǐng)兵馬北上,前方有平遠(yuǎn)侯在平亂,以及駐守各郡的朝廷兵馬,魏禮也跟隨在魏恒身邊,時而會有書信送與魏玠商議戰(zhàn)事。

    夏侯信雖是個紈绔,在領(lǐng)兵一事上卻不見懈怠,偶爾也會拉下臉面來請教魏玠。軍中多了薛鸝這樣一個紅顏禍水,軍中將士知曉她與魏玠的干系,雖說都會忍不住暗自腹誹,卻沒人敢到她面前說她半句不好。

    只是薛鸝偶爾幾次跟在魏玠身邊,那些看向她的視線也總是帶著怨懟的,好似她是一灘泥,不知怎得沾上了魏玠這塊無暇的美玉上,也不知此番過后她身上又要被添上多少污名。薛鸝有些憤懣,再如何她也是一個美人,并無傳言那般不堪,何況魏玠又算是什么好東西?她才不稀罕。

    沒過幾日,魏玠他們也要趕路,為各郡增援人馬。薛凌因為出身薛氏,又看在薛鸝的面子上,勉強(qiáng)留了他一條性命,日后還要用他追責(zé)薛氏的過錯。

    第五日到了,魏玠命人送了一碗湯藥給她。一直等到那碗藥湯冷卻,她也沒有多看一眼,心中始終覺著魏玠是在誆騙她。魏玠也只是笑笑,沒有半點催促她服藥的意思,一副她要是想死,他也無可奈何的態(tài)度。

    入夜后薛鸝愈發(fā)不安,幾乎是到了如坐針氈的地步,猶豫再三,還是不敢拿性命做賭,咬咬牙端起藥碗將湯藥飲盡了。

    行軍的路上,薛鸝幾乎是寸步不離地陪在魏玠左右。她不得不感慨,魏玠實在是一個謹(jǐn)慎至極的人,除了他貼身的幾個侍者外,軍中再無人發(fā)現(xiàn)他的夜盲之癥。

    天寒之時,偏偏天降大雪,行軍之路又被耽擱了。

    平遠(yuǎn)侯因戰(zhàn)亂而擱置許久的新年賀禮終于送到了魏玠手上,隨同的還有一封書信,心中滿是關(guān)切愛護(hù),只讓他多保重自己的身體。魏恒送來的書信總是太過謙和克制,父子情誼抵不過禮數(shù),反而比不得平遠(yuǎn)侯言辭質(zhì)樸更能觸人心弦。

    薛鸝擺弄著平遠(yuǎn)侯送來的一把名劍,感慨道:“為何世上所有人都待你格外好,平遠(yuǎn)侯將你視為親子,連他自己的兒子都不過如此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