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來這所醫(yī)院工作已經(jīng)五年了，時間久了，已經(jīng)習慣了空氣中彌漫的消毒水味道，晝夜顛倒的排班，以及，隨時都會消逝的生命。

    那個小男孩是在兩周前來到這所醫(yī)院的，一來就直接轉(zhuǎn)進重癥區(qū)，你聽同事說，是白血病，如果沒有找到可以匹配的骨髓，就只能邁向死亡。

    這樣的例子醫(yī)院有太多，之所以會注意到他，是因為這個孩子好像對死亡沒什么特別的感受，他不會消沉，也不會故意表現(xiàn)樂觀，好像無知無覺，漠然接受正在發(fā)生的一切。偏偏充滿病死的臉蛋上，五官精致，有種易碎的美感。

    不過你沒打算把太多注意力放在陌生人身上，畢竟工作很累，不講理的病人和他們的家屬每天都有，你一天工作結(jié)束都身心疲憊。

    過了兩天，你有個同事要請假回老家，給小男孩輸液的工作落在你身上，你終于有機會正式接觸到他。

    第一眼見到你時，小男孩眼睛發(fā)亮，你朝他笑，溫柔地拔掉他身上的輸管，給他重新?lián)Q上新的藥液。

    就在這時，小男孩軟軟開口：“護士jiejie，我好疼。”

    你愣住，發(fā)現(xiàn)他是在用撒嬌的語氣跟你說話，想到他患上這樣的病，沒來由心里一軟。

    “不疼，jiejie溫柔點。”

    病人需要多注意，你照顧過那種生命垂危的病人，他們大多數(shù)時候都處在睡眠昏迷的狀態(tài)，但是每次你給小男孩輸液時，如果忽略他臉上的病氣，真的跟普通正常小孩沒什么兩樣。

    看到你總是笑，還會講哄人的好聽話，你佩服他情商好高，也見過他的家人，彼此相見，卻每次都是他反過來安慰家人。

    你對這樣的小男孩逐漸心生憐惜，對待他像對待自家親戚的小孩一樣，多加照顧。

    你問過主治醫(yī)生，這孩子如果不能及時做手術(shù)，時日不多了。

    你真正感到難過，回家路上擠地鐵，卻碰到了糟心事，一個禿頂中年男人穿著皺巴巴的襯衫，趁著人多走動時，咸豬手在你屁股上抓了一把，還囂張地嘿嘿對你傻笑，口氣熏人。

    你毫不客氣地一個包包砸過去，男人吃痛叫罵，你卻仍不解氣，對著他又踹了幾腳，之后便快步離開現(xiàn)場。

    老男人惡心死了。

    你在家浴室洗澡，心里頭怒氣難消，腦海中突然卻閃過醫(yī)院小男孩的面孔，不由得心情緩解，拿出墻柜上的小玩具，疏解壓力。

    隔天你去到醫(yī)院時，小男孩見到你，第一次提出要求，他想去外面散步。

    你答應(yīng)了，要來了一輛輪椅，將身子小小的他放上去，來到醫(yī)院外面的綠化地，這里有很多病人出來曬太陽，還有一些快康復(fù)的在做運動。

    小男孩一臉向往，曾經(jīng)他也可以自由地在陽光下活動，而不是需要借助輪椅，半個殘廢人一樣茍延殘喘。

    你不忍心，卻也說不了什么，在死亡面前，一切都是徒勞的。

    你打算推著小男孩去別處走走，有一對男女卻突然走了過來，半路親昵地接吻，旁若無人。

    小男孩雙眼亮晶晶地盯著他們看，接著仰頭問你：“他們在做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接吻?！?/br>
    你并不想對小男孩撒謊，可能覺得沒必要吧。這些事情就算知道了以后他也沒機會體驗了。

    “他們好像很幸福，接吻很好嗎？”

    “嗯，和喜歡的人做親密的事很舒服的?！?/br>
    小男孩一臉開心坦蕩，笑著說：“我很喜歡護士jiejie，jiejie很溫柔很美麗?！?/br>
    你低頭看著小男孩，心里一陣漣漪泛起，有種大悲大悟的感覺，竟不受控制地俯下身，往小男孩的額頭落下一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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