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問淵笑。

    近些年邊疆不穩(wěn)，西北蠻人時不時伸手動腳，年前西北大軍才與之一戰(zhàn)，天下糧倉吃緊。

    今夏又天道不利，荊、湘兩州水患，農(nóng)田顆粒無收，災(zāi)民千萬。

    只怕今上是想要這五家慷慨解囊，救天下于水火，并借五家財力......

    謝問淵搖了搖頭，但那五大家哪個是好交涉的？

    都是一群吞rou噬骨的狼，只怕到時得不償失。

    不過，暫時還亂不了就是了。

    謝問淵不說話，屋中便靜了下來，這一靜，窗外隱隱傳來的鼾聲就格外明顯。

    謝問淵一怔，行至窗前，低頭望向聲處，那輛囚車正正停在樓下空地上。他近日夜中難眠，倒是有個命懸一線的人睡得香甜得很。

    也不知該怎么說這鐘岐云，前些日子，如果他未猜錯，這人當(dāng)是計劃著逃跑根本沒怎么睡的，這幾日，簡直是準(zhǔn)備把前些日子缺失的覺補(bǔ)回來。

    這是放心了？相信他不會對他不利，所以就心安理得地呼呼大睡？

    謝問淵心頭竟覺著好笑，倒不是個會虧待自己的。

    “明日便要入京了......”謝問淵望著樓下囚車道：“你將那三個解差迷暈，叫醒他，帶他到我這兒。”

    有些事，他還是要與這個鐘岐云交代清楚的。

    “是！”

    鐘岐云好夢被打斷，心情頗壞。

    夢里的他在北京總決賽上領(lǐng)隊廝殺，英勇迅猛、cao

    作神乎其神，所過之處寸草不生。他沉迷在觀眾的尖叫中、隊友的歡呼中難以自拔，頒獎臺，他的手指只差一步便碰到那夢寐以求的獎杯了，卻突然被人叫醒。

    沒有電腦、沒有游戲、沒有隊友、沒有獎杯。

    只有囚車和眼前那個謝問淵的手下。

    鐘岐云心態(tài)有些不穩(wěn)，被帶到謝問淵歇息的門前時，甚至開始崩了。

    待章洪帶上門出去時，鐘岐云望著眼前端坐桌前悠然品茶的謝問淵，瞇眼笑開了：“今晚夜黑風(fēng)高，謝大人這樣喚我進(jìn)房私會，只怕讓人瞧見了，以為咱有什么見不得人事?！?/br>
    ‘私會’兩個字傳進(jìn)謝問淵的耳中，也傳進(jìn)了門外剛拉上門，還未來得及離開章洪的耳中。

    他從未聽過有人敢這般與大人說話，就算是今上和四位皇子，與大人交談也是守禮客氣的。

    私會......

    章洪虎軀一震，拉著房門的手像是碰著什么燙手的東西，慌忙松開又快步逃離了。

    上次謝問淵便已領(lǐng)教過這人嘴碎的本領(lǐng)，這次雖知道這家伙說不出什么好聽的話，但也未曾想這人臉皮能厚到這般地步。

    想到剛才門外向來冷靜的章洪，也被驚得亂了腳步聲......

    謝問淵放下茶盞，微微抬眸，有些意味不明地與眼前站著之人對視，“你一張嘴，倒是有千山鳥飛絕，萬徑人蹤滅的效用?！?/br>
    鐘岐云來回品了品這句話，好一會兒才琢磨出味道。

    這謝問淵是在變著法兒地罵他吧？嘖嘖嘖，這一比較，他剛才說的話簡直污穢沒品到了極點(diǎn)，人家這古代才子，真的是連罵人都比他高出幾個格調(diào)啊。

    左左右右看了下謝問淵，忽然看出點(diǎn)什么的鐘岐云，忽然又笑了起來：“謝大人，您這是生氣了？”

    “......”

    謝問淵：“沒有。”

    鐘岐云上前幾步，坐到桌子另一側(cè)，拿了干凈的杯子倒了茶，千金難買的清湯明前龍井便被他牛噍牡丹似的大口吞進(jìn)肚里。

    鐘岐云覺得有些樂，這謝大人心思藏得深，他也看不出他究竟怎么想，想著自己現(xiàn)在命都在別人手上，鐘岐云便也沒再多嘴，只說道：“若是謝大人真是生氣了，我在這里先給您道個歉，覺沒睡好，我就胡言亂語，你就當(dāng)沒聽著吧?！?/br>
    謝問淵覺得這個鐘岐云有趣得緊，嘴碎得快，道歉也快，識相得很。

    他倒也不怎么在意那些話，見時間不早，只怕那幾個解差中途醒來，謝問淵便轉(zhuǎn)了正題說道：“明日便要入京，你將暫且關(guān)押在刑部大牢，每月十一大理寺公審，屆時你若想活命，莫要提及你的真名?！?/br>
    “你的意思是，讓我裝別人？”

    謝問淵站起身道：“公堂上莫要提你是鐘岐云，你便裝作陳啞兒遠(yuǎn)親便好，因緣巧合被人抓了起來。若是此案翻案，你在公堂暴露，那時，刑部大牢里我暫且可以保你性命無憂，但若你出了牢獄，那周有翎定是早晚緝拿歸案的，他若是活不成，周家定會殺了你?！?/br>
    “等等，什么意思？”鐘岐云有些懵，“既然我出了牢也要被追殺，那我扮作誰不都難逃一死？”

    “事成，到時我會讓人安排你‘假死’，從那以后世上便再無陳啞兒與他那位遠(yuǎn)親了?！?/br>
    “我就可以用鐘岐云的身份活下去？”

    謝問淵點(diǎn)頭，慢慢走到了窗邊。

    鐘岐云望著跟前的人，靜靜地問道：“你叫我來就為了這事？你就不再敲打我一下，說說公審時我應(yīng)當(dāng)怎么說怎么做？不怕我臨陣倒戈？不怕我是別人找來的jian細(xì)？不怕我玉石俱焚讓周家、錦川、蜀州，還有，你，都不好過？”

    謝問淵微微挑眉，“你會這樣做？”

    鐘岐云一怔：“我不會?！?/br>
    “那還有甚么可擔(dān)心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信我？”鐘岐云睜大了眼，追了上去，“我說我不會你就信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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