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今晚把結(jié)果給簡教授看看，可能還得調(diào)整調(diào)整。”許光亮推了推眼鏡。

    “你今天見著他了嗎？”常鵬問。

    “沒有?！痹S光亮道，“通了電話。他說今天顧寒山來了，他先忙完顧寒山的事，空了再找我?！?/br>
    “那你今天得加班一直等嗎？”

    “等唄?！痹S光亮道：“沒事，我手上還有好多資料要整理。警方要的東西我還沒弄完，正好今天趁這工夫處理一下。”

    許光亮看了看手表：“我先去吃飯了，食堂可能都沒菜了?；仡^聊?！?/br>
    “好的。我把病例歸檔了就回家，明天見吧?！背ｙi對許光亮揮揮手。

    “拜拜?！痹S光亮也揮揮手，匆匆朝食堂方向去。

    常鵬看著許光亮的背影在拐角消失，這才轉(zhuǎn)頭走。他很清楚這醫(yī)院的監(jiān)控攝影頭位置，他走著走著，很自然地走進(jìn)了沒有監(jiān)控的區(qū)域。

    ——————

    常鵬走到了檢查中心大樓背面。這座樓的一樓是個架空層，做了綠化園林設(shè)計，還擺了桌椅，是個休閑散步的地方。每層樓外圍還都有一圈綠化欄，擺著綠植鮮花，環(huán)境布置確實非常好。

    孔明所在的觀察室在三樓。這樓里每個房間都跟院里的其他病房一樣，窗戶都加了安全欄。想從窗戶進(jìn)去，是不可能的。

    但樓的后面有裝飾墻和管道，從那里可以爬進(jìn)架空層上方的樓梯間，樓梯間的窗戶從來不鎖，樓梯間也沒有監(jiān)控攝像頭。

    常鵬把病歷夾放進(jìn)背包，戴上了手套和鞋套。然后他爬了上去，從窗戶翻進(jìn)了樓梯間。

    樓梯間沒有人。常鵬從背包里翻出醫(yī)生的白大褂，戴上了帽子和口罩，還戴上了一副與許光亮一樣的眼鏡，接著他翻出一張醫(yī)院的工牌，上面貼著許光亮的照片，寫著許光亮的名字、科室，與許光亮的那張工牌一模一樣。

    常鵬把工牌夾在口袋上，跟許光亮剛才的位置一樣，他再拿出一沓檢查報告，紙條厚度也跟許光亮剛才拿的一樣。接著他再從包里拿出一個針筒，看了一眼里面的藥水，然后把針筒放進(jìn)了口袋。

    常鵬摘下手套和鞋套，把東西都放進(jìn)背包，再把背包放在了樓梯間大盆栽后面，然后他調(diào)整好了狀況，把樓梯間的門打開了一條縫往里看，過道里沒有人。

    常鵬推開了樓梯間的門。

    ——————

    常鵬一走進(jìn)過道，安全監(jiān)控攝像頭就捕捉到了他的身影。

    常鵬若無其事繼續(xù)走，一邊低頭看著手上的報告紙，一邊朝著2號觀察室走去。

    觀察室到了，常鵬放下手上的報告，擰開了門把，走了進(jìn)去。

    這間觀察室只有一張病床，以及許多的儀器。此時病床上躺著一個人，床簾拉到一半，常鵬能看到床上的人蓋著被子的腳。

    常鵬關(guān)上了門，定了定神，走到簾子后面，這時候看清了。床上的人身上蓋著被子背對著門口側(cè)躺著，床頭掛著監(jiān)測儀，病人頭上和脖子處連著許多線接在儀器上。雖然只看到小半張臉，但常鵬也認(rèn)出，這確實是孔明。

    常鵬戴上手套，看了看點滴架上掛著的藥水瓶，上面的標(biāo)簽寫著藥名和用藥病人名字。

    孔明。

    常鵬把針管拿出來，拔掉針套，將針尖扎進(jìn)輸液管的加藥口上，迅速把針管里的藥水推干凈。

    孔明安靜躺著，一動不動，對發(fā)生的事一無所知。

    常鵬把針管放進(jìn)口袋，一轉(zhuǎn)身，嚇了一跳。

    簡語的司機(jī)宋朋站在門口，堵住了他的退路。

    宋朋從容地道：“你好，常醫(yī)生。簡教授想跟你聊一聊。”

    常鵬說不出話來。

    宋朋繼續(xù)道：“就在隔壁，很近的?！?/br>
    常鵬握了握口袋里的針筒，宋朋道：“別在這惹事，你也不是我的對手。走吧?！?/br>
    常鵬想了想，點點頭。

    宋朋打開了房門，常鵬上前兩步，又回頭看了一眼孔明。宋朋道：“別擔(dān)心，點滴沒打在他的身上，他會沒事的?！?/br>
    常鵬咬了咬牙，低頭跟著宋朋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宋朋領(lǐng)著常鵬走到樓梯門出來的第一間辦公室，簡語真的就在里面。他鼻子上貼著一塊敷料，周邊可見淤血青印，看上去有些滑稽，但常鵬一點都笑不出來。

    簡語坐在一張桌子后面，腳邊放著常鵬的包。

    常鵬看著，心里一沉。

    他的一舉一動，簡語竟然都掌握了。

    簡語抬了抬手，指指桌子另一邊的一張椅子，示意常鵬坐。常鵬看著他那模樣，忽然有種破罐破摔的痛快。他把手套、口罩、帽子摘了，又把白大褂脫掉。他把手上的東西卷了卷，走上前去，拉過自己的包，把東西都塞了進(jìn)去。

    簡語看著他，沒說話。宋朋卻上前，把常鵬渾身上下搜了一遍，除了手機(jī)，沒有其它電子設(shè)備。宋朋把常鵬的手機(jī)擺在了桌面上，確保他不能暗地里錄音錄像，然后他退到了門口。

    常鵬冷笑：“從前的宋警官，自從跟了簡教授之后，就混得像黑社會了?！?/br>
    簡語對宋朋道：“沒事了，你出去吧，把孔明那邊處理好?！?/br>
    宋朋點點頭，開門走了。

    門被輕輕地關(guān)上。常鵬一屁股坐了下來，坐在簡語的對面，他一臉嘲諷，譏道：“簡教授，你想做什么呢？”

    簡語沒回話，低頭擺弄手機(jī)。

    常鵬就更氣了，他再冷笑一聲：“說這時候要開會是騙人的，對吧？反正你是教授，你可以讓林玲他們空等著。”

    簡語抬頭看了看他：“孔明那天晚上看到你了，是嗎？是你殺了胡磊和那個清潔工。你把他們的尸體丟到電梯井里?！?/br>
    “我沒殺任何人?！背ｙi矢口否認(rèn)，他可沒那么傻，說錯了話可就是認(rèn)罪了。鬼知道簡語是不是在錄音。

    簡語搖搖頭，很失望的樣子。

    常鵬笑著又重復(fù)的一次：“我沒殺任何人，我又不是你。警察問完話沒多久我就走了，就在你離開之后。第二天來上班我才知道醫(yī)院里發(fā)生了什么事，還是聽護(hù)士說的?！彼D了一頓，往后靠在椅背上：“不信可以去查監(jiān)控。警察都查過了，如果他們覺得我有嫌疑，早就抓我了?！?/br>
    簡語道：“遲早要抓的，調(diào)查總是需要一個過程，需要講證據(jù)。罪犯一開始總有僥幸心理，總把警察的程序和流程當(dāng)弱智，是罪犯太傻?！?/br>
    常鵬看著簡語：“你是在說你自己嗎？”

    簡語在手機(jī)上點了一下，然后把手機(jī)擺在桌上，亮給常鵬看。

    手機(jī)屏幕上，正播著一段視頻，正是常鵬在樓梯間換裝的片段。

    常鵬的臉僵住。

    簡語又點了下一個片段，那是常鵬在第2觀察室給孔明的點滴注射藥水的片段。

    視頻播完了，簡語把手機(jī)拿回來。

    常鵬沉默了一會，慢慢恢復(fù)了臉色，他道：“你給孔明換藥了是嗎？是你讓他狀態(tài)異常，讓許光亮緊張，所以安排了這次的檢查和監(jiān)測觀察，好故意引我過來。”

    簡語的聲音低沉：“許醫(yī)生沒看出來那畫里是只鳥，他以為孔明比劃的動作和呯的發(fā)音是看到人摔下去了，但我知道，那個畫里畫了鳥，還有呯的發(fā)音，都是指你，常鵬醫(yī)生?！?/br>
    常鵬盯著簡語。

    簡語繼續(xù)道：“他看到你了，他在現(xiàn)場看到了你，但是顧寒山?jīng)]有。不然顧寒山會馬上指認(rèn)你。”

    常鵬不說話。

    簡語也盯著他：“你居然，還想把孔明滅口。他能活下來，多么不容易。我費了多大的勁才把他救回來，他一天一天地進(jìn)步，他這么努力地想好好活下去。你居然能對他下手。”

    常鵬笑了，越笑越大聲，笑到眼淚差點掉下來：“如果我不是真正認(rèn)識你，我剛才真地會以為你是一個慈悲善良的好人。我真的好奇，一個背信棄義，玩弄女性，殺死情人殺死孩子，能對自己親生骨rou下手的人，是怎么能幾十年如一日地扮演好醫(yī)生的?！?/br>
    簡語的臉沒有表情，他沉默。他沉默地看著常鵬的笑，直到他的笑聲停了下來。

    屋子里很安靜，然后簡語開口了：“我沒有殺死任何人。鐘麗是抑郁癥自殺的。我更不可能要殺孩子。”

    簡語似乎還有話說，但最終還是停下了。這么多年了，辯解毫無意義，何況是對著常鵬辯解，更沒必要。

    常鵬瞪著他：“你撒謊，你怎么有臉撒這種謊。鐘敏全都知道，她全都知道?！?/br>
    簡語冷靜地道：“她的主觀感受并不代表客觀事實?！?/br>
    “就像顧寒山一樣嗎？”常鵬道：“她認(rèn)為她爸爸是被謀殺的，那只是她的主觀感受，并不代表客觀事實。”

    簡語冷冷地看著他。

    常鵬回視簡語，眼里露出嘲諷。

    簡語道：“顧寒山確實在調(diào)查。她會不惜一切代價找出證據(jù)。我已經(jīng)告訴鐘敏讓她離開。她遲早會被顧寒山揪出來的?！?/br>
    簡語說著，把擺在桌面?zhèn)冗叺囊豁臣埻平o常鵬：“這是你的口供證詞，你把它們背下來，所有時間線，人，事，全都背清楚。警察問話的時候，會打亂了反復(fù)問，你不要回答得太快。又快又準(zhǔn)確的回答會被懷疑是假口供。有些話答得有小錯誤沒關(guān)系，可以裝作想起來重新再補(bǔ)充。有些可以說不記得了，警察引導(dǎo)回憶的時候你再說出答案。在這份口供陳述之外的任何問題，你都說不記得了，或者不知道?！?/br>
    常鵬一愣：“什么口供？”

    “明天一早，你去武興分局自首。”簡語道：“在我去武興分局檢舉你之前?！?/br>
    常鵬臉色一沉。

    作者有話說：

    前情提要：

    1、胡磊被誘騙殺死了范志遠(yuǎn)的重要線人許塘，逃離時被顧寒山看到。顧寒山指認(rèn)胡磊，使得胡磊被通緝。

    2、胡磊回想自己落入殺人陷阱的經(jīng)過，覺得是新陽簡語等人所為，他去新陽想報仇，被常鵬伺機(jī)滅口。

    3、顧寒山想引導(dǎo)警方調(diào)查簡語，她把可疑病人孔明帶著去尋找尸體，以便讓孔明出現(xiàn)在案發(fā)現(xiàn)場，讓警方有理由對他進(jìn)行調(diào)查。顧寒山找對了棄尸地點，孔明正巧看到了悄悄離開的常鵬。

    4、孔明因病無法正常表達(dá)，但他向醫(yī)生許光亮展示了他的畫，也試圖講述他看到了什么。許光亮誤解了他的意思，但盡職地向簡語教授說明了孔明的情況。許光亮向簡語報告時，常鵬過來打探消息，了解了情況。

    5、鐘敏是常鵬的女友，也是黎蕘在醫(yī)科大看到的被簡語訓(xùn)斥的那個姑娘。簡語要求鐘敏出國，鐘敏不愿意。

    第118章

    “檢，舉，我？”常鵬的聲音很輕，一字一字地往外蹦。

    “對。”簡語平靜地道：“你們越界太多了。事情總要給警方一個交代，不然所有人都無法收場?！?/br>
    常鵬冷笑起來：“最重要的是你無法收場是嗎？”

    簡語不理他的嘲諷，道：“最重要的是，你和鐘敏無法收場?！?/br>
    “算了吧?！背ｙi笑道：“你知情不報，還窩藏罪犯，你就是同犯。我們?nèi)绻黄鸨蛔?，你是大名鼎鼎的腦科學(xué)專家簡語教授，而我和鐘敏不過是醫(yī)生常某和鐘某。任何人都會覺得我們是替你辦事的。如果不是，那一定是有驚天內(nèi)幕，不然大人物怎么會跟無名小卒合伙犯罪?！?/br>
    簡語道：“你先把供詞看一看，有什么不明白的現(xiàn)在問我。我也有問題要問你。我們需要核對一些細(xì)節(jié)，盤算好說辭。然后你有一個晚上的時間好好背下來，做好心理建設(shè)。我不管你們以前有多瘋，明天之后，必須全按我說的辦。”

    簡直就是在各說各話。簡語完全沒有搭理他。

    常鵬的冷笑再裝不下去，他把臉沉下來，盯著簡語看。看了半晌，終于控制住了脾氣，把那些供詞拿起來審讀：“我還真好奇，你是要怎么編?！?/br>
    這篇供詞的一開始說的是五年前孔明車禍后的腦部手術(shù)情況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