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還是幼年遠山道罹難,他與其他的小孩兒一起趕往榮枯道,路上匆忙,也在這樣的荒野破廟中,他剛剛失去父母,茫然地看著周圍的一切。 有個小朋友走了過來,拿著一只竹娃娃。 小九牽他,低聲說:“我陪你睡吧?!?/br> 于是在那片草垛上,幼年的楚寒今好好地睡了一晚。 夢里,小九一直抱著他。 楚寒今醒來時,肩膀有些沉重,似乎搭了一條手臂,原來不知什么時候起越臨抱住了他,將他擋在風雨之后。 他倆的懷里,是睡眼惺忪的球球。 ……難怪會做那樣的夢。 楚寒今揉了下眉眼,站起身,打算到井水邊重新洗一洗臉,驅(qū)散睡在野外的不適感。 他走到荒草中時,看見地上有一條荒草的小路,被人踩踏出來,應(yīng)該是昨晚他和越臨干的。 楚寒今不以為意,走到水井旁,發(fā)現(xiàn)桶不見了。 與此同時,他昨晚扔在草里的兔子骨頭,也不見了蹤影。 楚寒今愣了一秒,耳中傳來一陣吸氣的聲音。 呼呼呼呼,像是野獸的呼吸。 他轉(zhuǎn)過身,看見一條野狗站在草叢里,渾身漆黑如一道驚雷,脖子上套鐵制枷鎖,露出幾乎手指長的獠牙,正沖他狺狺狂吠。 狗? 長相如此膘肥體壯,比正常的狗大了幾倍! 楚寒今眼皮猛地跳了一下,知道這是什么了。 這是負陰君的“陰犬”,善嗅血腥味,最愛撕咬,現(xiàn)在居然搜到這里來了。 那就證明,陰陽道的追兵,正在附近! 第68章 68 楚寒今想提醒越臨,沒想到這狗已經(jīng)盯緊了他,匍一動身,陰犬便朝著他縱身躍來。 楚寒今側(cè)身躲開,取出長劍剛要應(yīng)戰(zhàn),卻發(fā)現(xiàn)陰犬躍過了自己,向著屋內(nèi)掀動四腳快速奔去。 從它的背影楚寒今明白了它的目標。 越臨。 靠墻的木凳上,越臨懷中摟著球球,側(cè)過的鼻梁和下頜安恬,正在沉睡。 兇獸煞氣逼人,陰風陣陣,讓他從沉睡中睜開了雙眼。 除了飛躍而來的陰犬,后踏來一襲雪白的身影。楚寒今扭住陰犬脖頸上的項鏈,重重往后一掣,將整條龐然大物掀翻在地,單手卡在它的喉管。 他發(fā)縷被風吹起,待散落時,白靴踩著陰犬的頭顱,底下涌出了一縷鮮血。 “陰陽道的追兵就要來了,”楚寒今說,“這條狗是負陰君養(yǎng)的獵犬,最善嗅人血,只要聞了一滴,百里內(nèi)便能循氣味將人找出來?!?/br> 他鞋尖再往下踩,力道看起來不重,卻將陰犬控制住,暫時失去行動的能力。 “趕快走吧?!彼f。 越臨眼神微微一暗,點頭。 沒想到走了這么遠,還會被追兵所及。 他們抄起還在睡夢中的球球匆匆奔出荒廟,剛走到樹林當中,眼前驟然降落一縷漆黑的身影,單手勒住駕馭白鶴的繩索擋住去路中間。 陰陽道的人,為首的是負陰君。 看到他,楚寒今并不算太緊張,單手按劍與他對視。 負陰君輕柔的臉浮出笑,慣常的長袖善舞,道:“月照君,請回吧?!?/br> 楚寒今:“你要攔我?” 負陰君面露難色:“這……于私,當年在避難所你我有同窗之誼,這些年來,我與你師兄也交往頗厚;但于公,六大宗決意擒拿魔頭,并非攔你而是攔他,我實在不知放過他有什么好處,月照君……”他苦心道,“你也該替六宗考量考量?!?/br> “這么說,你不讓嗎?”楚寒今說話干脆。 沒想到他完全不接受自己的委婉,負陰君點了點頭:“不能讓?!?/br> 楚寒今也不再啰嗦:“我?guī)叩睦碛僧敃r已說清楚,他不是兇手,不該受刑誅殺?,F(xiàn)在和你動手也并非與你結(jié)仇,只是拖延的時間越長六宗趕來的人馬越多,望你理解——” 楚寒今拔出長劍:“得罪了?!?/br> 這是一道彬彬有禮的動作,用以邀請對方出劍切磋,不佯攻,不詐取,光明正大,乃是年少外功啟蒙時講禮節(jié)的第一課。 這一動作楚寒今做的干脆利落,瀟灑有君子之風,但劍意堅決、不容置喙。負陰君不知道想到什么,笑道:“慕兄說得對,月照君果然清白干凈,不沾塵穢,當然也不體諒時艱。” 這句話顯然并不是欣賞,他側(cè)身避開,道:“你走吧?!?/br> 楚寒今站著不動:“何意?” “你在霧嶺當眾擄走嫌犯,已經(jīng)有罪,如果再加上襲擊宗門這一項,恐怕要罪得更深。我無意再給你增加罪名。”負陰君收起了劍,“你走,我就當沒看見過你?!?/br> 他退讓一步,楚寒今反站在原地。 楚寒今與人的交際單薄,縱然負陰君與遠山道親近,但大部分時間都是來找慕斂春玩鶴逗鳥,和他見面不過點點頭,浮于表面之禮。 但他也一向知悉負陰君性格清舉瀟灑,非小人心態(tài),讓他走絕不會別有埋伏。 楚寒今誠心道:“多謝?!?/br> 負陰君說:“不必謝,要謝就謝你師兄。” 看來偷偷放他離開是慕斂春的授意。 師兄二字讓楚寒今便皺了一眉頭,心口好像被刀子磨著,浮上一種復(fù)雜的心情。 慕斂春原本就并不受行江信待見,現(xiàn)在楚寒今又惹下禍事,恐怕他與遠山道更成為眾矢之的,處境艱難。 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