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”

    齊垵神情如同被打翻的調色板，錯綜復雜。

    一直以來深信不疑的，被全盤推翻否定。

    他感覺自己需要點時間緩緩。

    ·

    這個時候，除了東大和江大兩隊，第二體育館內(nèi)另外兩場男排比賽先后落幕。

    十五分鐘后輪到女排比賽，其余學校的觀眾席上，學生們沒立即離開，還有不少人留下。

    他們光坐著等也是無聊，見這邊打得叫一個如火如荼，難舍難分，不多時都好奇地疏散過來，扎堆湊到西南角看賽況。

    尤其是男排這邊優(yōu)勝出的兩支隊伍，從隊長到隊員沒一個提前離館，而是坐在了最靠近場地的休憩區(qū)，超近距離觀看比賽。

    ——東華和江寧之間，最后勝出的贏家將會成為他們下午的競爭對手。

    知己知彼，總歸不是件壞事。

    25：24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26：25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27：27

    十幾秒后——

    隨著一次攔網(wǎng)出界，老賀攔網(wǎng)時被打中手指，球高高彈飛出場外，根本救援不及。

    圍觀的南體選手險險接住，合掌一推將排球送回場地。

    宋鳴接住，朝他們比了個謝的手勢。

    27：28

    江大實現(xiàn)逆轉反超！

    在看臺傳出的驚呼聲中，賀柏川低頭捂住手掌，十指連心，疼得臉色都變了。

    “沒事吧？”

    “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隊友們表情凝重，程奕查看了下傷勢，食指脫臼，需要立刻復位固定。

    “別打了，換人。”

    程奕當機立斷，“讓2號上來，頂替老賀作接應?！?/br>
    賀柏川不耐地“嘖”了聲。

    比賽過程中受傷是難免的，而且江大并非故意造成傷害，他只是不甘心在這最重要的局末時刻被替換下去。

    但程奕作為隊長，在他們這群人中向來說一不二，何況眼下做法是最明智的，賀柏川只能忍痛被送到醫(yī)務室。

    這輪換到江大發(fā)球。

    同校學生們激動吶喊：“5號，發(fā)個好球——”

    “拿下這一局——”

    5號主攻額間不停冒汗，原先是因為劇烈運動，此刻卻因緊張冒出一絲冷汗。

    網(wǎng)對面，東大那位隊長飽含探究的敏銳目光始終盯著他，寸厘不移，仿佛將人從里到外撥析個干凈。

    5號深吸口氣，摒棄外界干擾，抬臂時氣勢陡然一變，打出個弧度漂亮、高度適合的跳飄球。

    球的運動軌跡飄忽不定，然而程奕俯身下蹲的那刻，5號猛地意識到什么：

    不好！

    球從程奕頭頂擦過。

    “界外?！?/br>
    聲線冷清，預判出界。

    球落地那刻——過線。

    5號這才晃了下神：失誤了……

    記分牌刷新，28：28

    司旻大喊道：“判斷得好！”

    太精準了。臺上尖叫不休，鄭丹蕙脫口而出一句“臥槽”。

    她轉頭看著顧亦徐：“你男朋友屬人型測位儀？？剛那記跳飄，連發(fā)球的選手都沒想到會出界。”

    顧亦徐搖搖頭，“我不懂排球，哪知道他怎么想的?！?/br>
    饒是連蕙蕙此刻，也生出“這男人真帥真帶勁”的感覺，然而朋友“妻”不可欺，她本著人文情懷，奉勸一句：“亦徐，有件事別怪我沒提醒你。”

    “嗯？”

    “你家男人實在太招眼了。”

    蕙蕙語氣幽幽道：“看著吧，就憑他今天打得這場排球賽，足以在幾所學校的女生堆里招來一波狂蜂浪蝶，估計有得你受的?！?/br>
    顧亦徐悻悻笑了笑，沒接話。

    蕙蕙以為亦徐心中苦澀，不禁露出“果然如此”的表情：找的男舊時光整理，歡迎加入我們，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。朋友太出色，就是有這點不好——天底下又不單單只顧亦徐長了雙眼睛，像程奕這樣出挑優(yōu)秀的人，別的女孩子瞧見了，能有幾個不心動的？不會想熱情追求？

    孰知，顧亦徐這回是有苦說不出。

    她該怎么告訴自己的好友，在這段感情中，雖然最初她是主動的一方，但程奕如今儼然反客為主，將她拿捏得死死的？

    方才程奕貼在她耳邊說，在比賽結束后，別走，跟他回寢室好好“面談”。

    至于談什么……

    程奕當時說：“你心底有數(shù)?！?/br>
    乍然再聽蕙蕙那番話，顧亦徐頗難為情地想：程奕不來逮她的錯處就萬幸了，她有哪門子的膽，去管著程奕？

    ·

    越至尾聲，選手的體力、腦力在告竭。

    持續(xù)兩小時的高強度運動，足以讓他們呼吸困難、汗水分泌、嗓子粘膜充血腫滯，大腦的疲憊感在一次次加速、快攻、攔網(wǎng)中不斷增加，長時間高速運動，導致缺氧，每一次動腦都頭痛欲裂，到了最后幾乎麻痹到放棄思考，下意識憑借肌rou條件反射牽動手腳，日復一日的訓練成果在此刻體現(xiàn)。

    最后拼的就是毅力。

    看臺上，觀眾們心態(tài)猶如過山車般，跌宕起伏。

    從最開始的揪心，到頂點時呼吸急促，落差急速墜落那刻更是緊張到難以呼吸，后邊逐漸適應，稍微平復心情。

    而此刻，觀眾臉上已經(jīng)近乎麻木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鄭丹蕙愣了幾秒，“這在搞什么？”

    她不可置信，“都要達到30分了！”

    眨眼間，雙方比分先后破了30大關，卻還沒分出個勝負。

    反觀邊上那兩支外校隊伍，選手們面上神色如常。

    后排齊垵臉色平淡，同樣毫不意外。

    在一些大型比賽中，最后局點加賽，達到四十多分都不是沒有的事。

    34：33

    東大暫時領先一分。

    在這場漫長的拉鋸戰(zhàn)中，一分之差很常見。

    但當眾人目光觸及發(fā)球位上的人時，倏然睜大眼睛——

    江大學生瞬間頭皮發(fā)麻。

    其余人等亦是臉色微變。

    怎么又到7號發(fā)球？

    簡直沒完沒了！

    全場驚嘆聲綿延不絕，一家歡喜一家愁，東大這邊一派喜氣洋洋。江大席上有幾個情緒激動的男生，克制不住質問公平性。

    但稍微加以推理，輪次上確實是到程奕發(fā)球。

    只能說，江大實在不走運。

    程奕抬臂擦汗，黑色運動頭帶、球服球鞋、護膝，全身遍體漆黑，在體育館高天棚燈的熾白光線下，映得唇紅膚白，眉眼愈發(fā)深邃勾人，蓬勃的少年氣息散發(fā)著致命的吸引力，不經(jīng)意間晃了許多人的眼睛。

    在專業(yè)選手眼中，程奕持續(xù)強力發(fā)球、扣球，對右臂、肩膀和肌rou造成的損耗巨大，包括起跳前的助跑等，無形中一點點消磨掉速度、高度和靈敏度。若非他一直與自由人輪換，否則憑10號二傳悶頭傳球的數(shù)量，他的腳踝早就受不了如此頻繁的運動。

    球一經(jīng)脫手，江大迅速做好接球的準備，“接得漂亮！”二傳幾步跑至網(wǎng)前，欲將投出時，他做了個在場觀眾誰都沒預料的動作。

    左手向前扣下。

    二次球！

    千鈞一刻，一個漂亮的魚躍動作，程奕空中救球，球高高揚在空中，撲倒時擦過地面，皮膚接觸面泛起火辣辣地疼。

    真正讓人熱血沸騰的，一個是扣球，一個是救球。好的救球特別燃，場外一干人等激動得臉紅脖子粗，椅子快坐不住。

    司旻看準時機，來了個平行托球，直送2號身前，下一刻扣殺反彈，對面攔網(wǎng)成功。

    眼見排球即將落地，靠得最近的司旻匆匆下手補救，送至網(wǎng)前，準備重整攻勢，卻沒控制好角度打到網(wǎng)另一邊。

    面對這個機會球，江大自然不會放過——

    先前發(fā)球失誤的5號橫向沖出，來了一記后排快攻。

    東大攔網(wǎng)截?。?！

    球向偏移，徑直飛出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