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或許更確切的說，她只是討厭住在這的丈夫和兒子。我們見面次數(shù)很少?！?/br>
    他站在身后，手上隨意梳理過長發(fā)，顧亦徐聞言，好奇地轉(zhuǎn)身回頭，抬眼看著他。

    “很少？”

    程奕輕嗯一聲，“從我有印象起，大概，總共十幾次?！?/br>
    “所以她對我沒有多少感情，而我同樣對她感到陌生?！?/br>
    “每次見面時她的表情遠不如在電視上看到那樣親切。對了，她是個很出名的模特，還擅長演戲?！背剔鹊u價：“擅于偽裝，是個天生的演員?！?/br>
    “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過，我父親是個什么樣的人。”

    顧亦徐點頭，程奕面不改色，繼續(xù)說：“他制定了許多規(guī)矩，所有人都要依附他的命令行事，一旦觸犯會遭受嚴厲懲罰。有次我母親回來得很晚，直到第二天早上，都沒在飯桌上見到人影。”

    早上6點開始至一刻鐘內(nèi)，是程世中的固定早餐時間。為了營造家庭美滿的和諧氛圍，他希望每個家庭成員能準時出現(xiàn)在自己的位置上，安謐和諧地共進一頓早餐。

    莊園內(nèi)，長桌左側(cè)最前方的座椅上久久無人，先生喚了傭人過來，得知andrea還在房內(nèi)。

    他沒指使傭人去催促，而是轉(zhuǎn)頭看向程奕，讓兒子去提醒母親。

    程奕有些意外。即使andrea刻意冷落，不曾有過一絲一毫的關(guān)心和照顧，但孩子哪有不希望和母親多親近的？于是他利落跳下椅子，去到莊園最東面的臥室。

    ——那時他還不知道這是父親精心設(shè)下的陷阱。

    ”我父親讓我去叫她，但推開門的時候，床上躺著兩個人?！?/br>
    顧亦徐神情詫異。他父親既然在飯桌上，那房間里的必然會是別人。

    ·

    房門沒上鎖，輕微“咔噠”一聲，暗紅色木門悄然推開。

    “那是兩個女人?！?/br>
    程奕說：“我認得另外一個人，是她的下屬。”

    “她們當(dāng)時正在……”

    選了個溫和而不露骨的詞：“互相fuwei?！?/br>
    程奕波瀾不驚，語氣與其說平靜，更像是心灰意冷后的死寂：“那時我才意識到，她是個同性戀?！?/br>
    而隨后幾天發(fā)生的另一件事，直接造就程奕對x事最深層的抵觸。

    他捂著脖子劇烈咳嗽，藥物作用導(dǎo)致嘔吐不止，但連續(xù)幾天食欲不振，胃囊里空空如也，除了胃酸再無其它，頻繁灌出的強酸刺激得嗓子沙啞發(fā)痛。

    有人打開了水龍頭，沖走穢物酸水。

    身后，程世中微嘆一聲?！八麄兌际亲栽傅模也粫娖热魏稳恕！?/br>
    “cyril，等你成長到我的地位，你就會明白，世上注定有人該當(dāng)天生的掌權(quán)者，或者天生的nuli?！?/br>
    程奕沒抬頭看鏡子，卻也想得出那人的神情，那種傲慢涼薄、高高在上。被觸摸到的后背不寒而栗，像是被毒蛇盤踞游走而過，奮力躲閃，卻被男人寬厚的手掌桎梏住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恐懼憤怒，可又匱乏掙脫開的力氣。

    于是任人魚rou，被擺弄成溫順乖巧的模樣。

    ·

    顧亦徐一時無言。

    她震驚到失語。

    “從那件事過后，我對此一類行為非?？咕?。”

    他道：“可以和普通人發(fā)生正常肢體接觸，不會有任何反應(yīng)。一旦與情愫意味沾邊，卻不能更進一步?！?/br>
    程奕原原本本地告訴她，似乎在說：真相即是如此，輪到你來審判。

    顧亦徐忽然想起什么，“可你，剛才還……”

    她沒感受錯吧？

    而且就算那是錯覺，可眼見為實，明明程奕……也是有起反應(yīng)的？

    程奕郁悶地看著她：“我有心理障礙，和生理功能正常，這兩者存在必然矛盾？”

    顧亦徐噎了下。

    所以，以前的一切都有了解釋。

    為什么程奕當(dāng)初抵觸她親吻，后來每一次接觸都要她主動，除了那晚夢魘失控是例外，因為他無時無刻不在厭惡此類行為。

    顧亦徐突然意識到，他父母已然如此，可是否自己的莽撞，一味靠近也對程奕造成過傷害？

    她躊躇道：“那，我之前那些舉動，你其實心底不愿意，只是為了配合我嗎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將問題丟還回給顧亦徐，反問：“我是被迫還是自愿，難道你沒有感覺？”

    這話等同于變相承認。

    顧亦徐低頭悶悶笑了會兒。知道原因后，她拋卻方才的難堪尷尬，沖程奕尋求擁抱。

    她身上的率真直性，那種活潑元氣大大方方，毫無保留的信任，被視為天真到近乎愚蠢的性情，卻對程奕有致命的吸引力。他見過世上最陰暗的角落，最矛盾的人性，生出私心去保護，避免她遇到心懷歹意的人，玷污了這時代難得的一點純凈——盡管在很久之前——早到在確認關(guān)系之前，他本沒有義務(wù)去這么做。

    他們換了個位置，程奕坐下時將她抱在腿上，語氣不復(fù)淡定：“……你不介意？”

    “介意什么。”

    程奕話卡在喉嚨，表情一言難盡。

    難得在他身上見到那種懊惱、狼狽的神情，顧亦徐拖長語調(diào)：“噢——你說剛才進行到一半，沒開始就結(jié)束的？”

    程奕怨念陡然加重，眼風(fēng)跟刀子似地涼颼颼。

    顧亦徐往懷里縮了縮，又道：“你別傷心?！?/br>
    她仰頭安撫般碰了碰程奕的唇，分開時，許諾道：“我會給你找到世界上最好的心理醫(yī)生?！?/br>
    他聞聲靜默，沒有言語。

    胸口那陣折磨到令人發(fā)瘋的沉重壓抑，并未因此消減半分。

    那些陰暗過往積壓在心底，但凡他有羞恥，無法向任何人傾訴那段yin|穢臟亂的事情，它顛覆人倫、道德，充斥著背叛、報復(fù)、仇恨怨懟，夫妻表面相敬如賓，實則彼此厭惡至極。

    ·

    ·

    他們在嶺湖住了兩天兩夜，度過短時期內(nèi)最寒冷的周末。

    解開困擾許久的心結(jié)，顧亦□□顯欣然不少，在回程路上，她一直在和a商談，借助顧家雄厚的醫(yī)療資源，尋找到最好的心理醫(yī)生。

    顧亦徐既然知道了問題所在，不會坐視不理。但程奕心如明鏡，他清楚醫(yī)生只能疏解痛苦，而非根除內(nèi)心深處的痼疾，如果心理醫(yī)生百分百能治好病，那每年不會有那么多患者飽受靜神折磨。

    何況，他還是個不愿配合治療的“患者”。

    傍晚回到深云灣，隔壁一直空置的車位上停放了一輛新車。

    程奕控制不住，多瞥了幾眼，暗灰色車身流暢優(yōu)雅，是款拉風(fēng)又低調(diào)的911 targa，從外形到車內(nèi)選配來看，主人品味不錯。

    這兩天在溫泉山莊休息，睡眠充足，身心得到很好放松。所以晚上11點過后，程奕還沒多少困意，點開手機app下圍棋，后手執(zhí)白，下了沒幾個子，顧亦徐便敲門進來，問他看見自己的項鏈沒有。

    “就是那條珍珠項鏈，我去時還戴著的，剛剛洗澡前發(fā)現(xiàn)脖子上沒有，翻了幾遍行李箱也沒找到，不會是落在度假屋里了吧？”

    顧亦徐越說越覺得有可能，她泡溫泉時隨手摘下，放進盒子里，后面……

    就沒有然后了！

    程奕沒什么印象，她穿著厚實外套將上身遮得嚴嚴實實，誰會留心衣服里面？

    那串澳白珍珠是顧亦徐的鐘愛，顆顆飽滿圓潤，光澤感和無暇度即使在深海特選珍珠里都屬于萬里挑一。程奕不止一次見過她戴過，難怪丟了后這么著急。

    顧亦徐忙道：“你快幫我想想，退房時我有沒有拿走？”

    “光在這瞎猜，不如到車上找找。有最好，沒有盡快聯(lián)系度假村遺失貴重品?！?/br>
    程奕低頭投了認輸，結(jié)束棋局，將手機塞進褲兜。

    “等著，我下去看看。”

    第76章

    打開車尾箱,仔細翻過一遍沒找到，程奕繞到副駕位置，剛打開車門,就在門下方的儲物格里發(fā)現(xiàn)個首飾盒。

    黑色盒身在波爾多紅內(nèi)飾下格外明顯，門板儲物空間狹長且容淺,首飾盒只卡進一半,像是被隨手塞進。

    打開盒子，一抹冷白光躍入眼簾，在光照有些昏暗的室內(nèi)停車場,珍珠光澤依然明亮皎白。

    他打給顧亦徐，告訴她：“項鏈找到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啊,額……”

    接聽時,顧亦徐那邊不知在鼓搗什么,發(fā)出窸窸窣窣聲響，聲音聽不出驚喜還是驚訝居多：“——這么快。”

    程奕還沒張口,顧亦徐緊接著說：“盒子里面有個夾層,看到了嗎？”

    “嗯?！?/br>
    “打開看一下?！?/br>
    盒子頂層有個圓弧線的內(nèi)嵌格,提拉金屬小扣,程奕從夾層取出枚嶄新的車鑰匙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低眼,看向右手的另一個保時捷logo,陷入短暫沉默。

    忽然,抬頭望向邊上那臺憑空冒出的911，經(jīng)典高亮輪轂造型耐看漂亮,程奕按下解鎖,果然,旁邊的車燈立即亮了亮,門把手自動彈開。開啟敞篷模式后,黑色頂棚縮入u型活動玻璃下方，雙邊運動排氣尾管、飽滿的尾部設(shè)計線條流暢優(yōu)雅，展現(xiàn)跑車良好駕駛性能。

    只一瞬間，程奕便明白了——丟失項鏈是假，讓他下來車庫才是目的。

    他頗有些好笑，向手機那頭低聲道：“和我玩心眼呢？”

    顧亦徐聽到這話，想來對方已經(jīng)弄清原委。

    “這怎么能叫玩心眼?！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