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母亡故離異，沒有姓名和聯(lián)系方式，家庭住址填寫學(xué)校，使用身份證件僅為留學(xué)生護照。

    人是一切社會關(guān)系的集合，但程奕為數(shù)不多的所有資料顯示，除了求學(xué)生涯呆過的兩三所校園外，他的人生是一個完全孤立的“點”。

    這怎么可能？

    從十二歲開始回國讀中學(xué)，十五歲保送東華大學(xué)……

    再往前，則顯示一片空白。

    沒有。

    什么都查不到。

    唯一合理的解釋是，在來中國之前，程奕的過往經(jīng)歷被有意隱瞞。

    而能夠做到這一點，家庭背景必然不會簡單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顧慶民已經(jīng)很長時間，沒有遇到過這樣新鮮有趣的事了。

    程家的人跑到國內(nèi)，目前只是個學(xué)生，特意編造一個又一個謊言，謊稱家里情況。

    簡直就像是……

    在躲著什么人。

    顧慶民想起自己早年間聽過的一個傳聞——程家明面上只承認合法婚生子，但對于有血緣的其他孩子，卻也不是全然不管不問，只要孩子在滿21周歲成年后，每月會分得一筆來自家族基金的生活費。

    可以用于理財，也可以每月什么都不做，憑幾萬元開銷吃喝不愁。

    唯一的問題是，得有命活到那時候——程家內(nèi)部明爭暗斗不斷，程世中自接手家族后始終放任不管，甚至故意縱容，想要平安活到成年，也不是件容易事。

    這傳聞外人聽起來很荒謬，但確有其事。

    也像是程家會干出來的勾當(dāng)。

    顧慶民隔岸觀火，只當(dāng)是看別人家熱鬧，覺得還怪有意思的。

    程家這代有幾個私生子，但不知為何，都沒養(yǎng)在新加坡，好像和那長子脫不開干系。

    作為華裔，在新加坡不受族人待見，那還能躲到哪去？

    想來，這個多半就是了。

    ·

    ·

    “沒什么?！?/br>
    顧慶民不好節(jié)外生枝，泰然一笑：“有些意外發(fā)現(xiàn)罷了。你沒注意到，那便算了吧?！?/br>
    周贊元內(nèi)心困惑不已：

    意外發(fā)現(xiàn)什么？

    ——難道是程奕的國籍？

    雖說當(dāng)初第一次看到時，周教授詫異片刻，單純意外于學(xué)生的個人情況，但這不代表什么啊。

    有什么好驚喜的？

    但顧慶民既然這么說了，周教授也不好追問，恰好電梯抵達樓層，顧慶民邁開步子走向室內(nèi)停車場。

    周教授定了定神，跟上前去，終于記起自己的來意，與顧董談?wù)撈鹫隆?/br>
    ·

    ·

    “顧小姐，這是您預(yù)訂的一批春夏系列最新款成衣?！?/br>
    高奢品牌店的銷售微笑道：“我們已經(jīng)按訂單一一為您檢查過了，沒有遺漏情況，您看看還有什么別的問題？”

    穿著統(tǒng)一規(guī)整服制的男店員往客廳內(nèi)搬箱包，其余三四個年輕女孩動作輕快麻利，從特制裝衣箱中取出一件件新衣，將真絲連衣裙和襯衫陳列在架子上。

    他們都是奢侈品店的店員，為頂級客戶訂制的新衣提供□□。

    “嗯，可以?！?/br>
    顧亦徐粗略看了一遍，感覺差不多。

    “辛苦了，送到我房間去吧?！?/br>
    經(jīng)理應(yīng)好，指使兩個女孩小心翼翼將衣服掛到衣帽間靠墻最右邊的柜子里。每件真絲裙衫價格在2萬以上，因材質(zhì)特殊，若不慎勾破后無法進行縫補，一件成衣只能作廢。

    一旁沙發(fā)上，a看著全程，不由笑著問她：“每次換季都買新衣服，你那房間還裝得下嗎？”

    “快滿了?！?/br>
    顧亦徐說：“主要是冬□□服占位置，等天氣轉(zhuǎn)暖，就把冬衣挪到儲物間去?！?/br>
    對方唏噓：“滿打滿算才住了一年半，衣服就多到要騰地方了?！?/br>
    顧亦徐聽出打趣的意味，也笑：“滿足購物欲和品嘗美食是兩大最容易獲得愉悅的方式，我不想多吃，只能靠多買了?！?/br>
    柯蔭今天這趟是專門過來送衣服的，和品牌方預(yù)約好上門時間。

    桌上擺著精致的甜品、蛋糕，都是店里特意送給客戶的小禮物，a不和亦徐見外，挨個嘗了遍，味道都很不錯，向她招手：“別這么快說不吃，過來嘗嘗這款木糠蛋糕，是你喜歡的口味?！?/br>
    她們適才坐下聊了幾句，經(jīng)理走了過來，a和她道謝，“你們家半熟芝士做得真好吃，不輸那些下午茶點心的招牌。”

    經(jīng)理笑了笑，道：“既然兩位喜歡，那顧小姐下次光顧門店時，我提前讓人準(zhǔn)備好?！?/br>
    顧亦徐客氣回了句：“那太麻煩了?！?/br>
    “怎么會，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?！?/br>
    除了甜點，禮盒中附贈一本畫冊，由lp家模特穿搭各種款式、風(fēng)格的衣服，給客戶提供搭配參考。

    這次配飾贈品是條桑蠶絲方巾，印花中的天藍色斜紋選用顧亦徐偏愛的圖案顏色。

    經(jīng)理和店員整理完衣服后離開，沒了外人在場，a神色立即淡了不少。

    她滿腹心事，約品牌方上門是順帶，今天其實是抱著另一件目的過來，哪有心情繼續(xù)若無其事地吃甜點？

    放下那塊嘗了沒幾口的半熟芝士，柯蔭抽張紙巾慢慢擦手。

    顧亦徐在翻畫冊，正看得津津有味，心想這張模特穿的絨面高跟鞋顏色，國內(nèi)專柜好像沒有……圖片上挺好看的，不知道實物怎么樣，要不要買一雙……

    “亦徐，有件事我想問問你。”

    顧亦徐低頭翻看，隨口應(yīng)了聲：“你說?！?/br>
    柯蔭端視幾秒，冷不丁道：“你最近是不是在談戀愛。”

    顧亦徐搭在畫冊上的手輕微抖一下。

    這反應(yīng)落在眼中，等同于變相承認。

    柯蔭暗嘆一聲，心想果然如此，緊接著拋出下一句——

    “和程奕，對嗎？”

    顧亦徐猛然抬頭，詫異地看著她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……”

    話卡在一半，顧亦徐驚訝極了，她不知道柯蔭什么時候發(fā)現(xiàn)的。

    a無奈搖頭。

    “我問你，隔壁車位停泊的那輛保時捷992，是之前讓我訂制德國原裝的那臺不錯吧？”

    “你一向不喜歡開車，買了跑車也不會去開，打算把它送給誰？”

    “前天不是你的生日，那生日蛋糕是給哪個人準(zhǔn)備的？”

    顧亦徐咬著下唇。

    這三連問下來，短時間內(nèi)她根本沒法想到合理的解釋。

    “恰好，我手上有一份簽署他過的家教合同，出生年月日信息恰好對的上。”

    顧亦徐的沉默，令柯蔭不由表情凝重幾分：“這些不可能都是巧合?！?/br>
    “說明你不僅和別人戀愛了?！?/br>
    “而且?！?/br>
    她難得加重語氣，一字一頓：“你們還在同居?！?/br>
    顧亦徐緊張得說不出話，畫冊紙張一角被捏得變形——她沒打算刻意隱瞞這段戀情，但也不代表要張揚到所有人都知道，因為曾經(jīng)發(fā)生過的事，她爸媽總對自己周圍的人懷有戒心，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，倘若柯蔭發(fā)現(xiàn)了程奕與她的關(guān)系，自然會向父母透露，這是顧亦徐最不愿意看到的。

    到目前為止，她都沒打算把那件實情告訴程奕。

    “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”

    柯蔭擔(dān)憂得蹙起眉：“從上大學(xué)后，你的心理狀態(tài)已經(jīng)很健康，為什么突然要找心理醫(yī)生？”

    顧亦徐怔愣，小聲“??？”了下。

    柯蔭柔聲問：“你讓我?guī)吐?lián)系醫(yī)生，難道不是感到不舒服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顧亦徐有些納悶：“沒有，我挺好的?！?/br>
    柯蔭不解，“那為什么要找醫(yī)生?！?/br>
    顧亦徐其實是給程奕找的，哪想a竟理解岔了。

    她剛欲解釋，臨出口前，忽然想到是因為什么……

    頓時不太好意思說。

    她支吾著，“我，我就隨便問問?！?/br>
    柯蔭抱有一絲懷疑。

    盡管剛才和顧亦徐對話間，她留心到對方的狀態(tài)，似乎沒有什么異常。

    但還是出于謹慎，再詢問一遍：“真的？”

    顧亦徐乖乖點頭，說：“你覺得我現(xiàn)在看起來，像是有事嗎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