嘖嘖……

    郎心如鐵。

    不要說念舊情了，一點憐香惜玉都無。

    連呂照見了，都隱隱約約為許曼言抱不平。

    難怪兩人會分開，一個明艷似火，一個冷漠如冰，誰都無法同化了誰。

    待所有需要簽字的文件簽完，呂照拔腳準備離開董事長辦公室。

    傅臨江從一堆文件中抬頭，叮囑他說：“你聯(lián)系一下鮑律師，他那里有一些我放在那有關(guān)許曼言的東西，你去拿，或者他送過來都可以?！?/br>
    呂照記得這回事。

    當初傅臨江是說，如果許曼言準備離開c城，就將東西拿給她，難道現(xiàn)在是打算提前了？

    那里面到底是什么……

    天色漸沉。

    董事長辦公室的燈未打開，屋內(nèi)光線晦暗。傅臨江坐在暮光范圍之外的座椅里，眉梢眼底落下薄薄陰影。

    他知道，愛德華除了做投資人，還有另外一層很少人知道的身份，馮諾集團公司現(xiàn)任董事長的親子，現(xiàn)任執(zhí)行總裁的親弟。

    按國外那套階級劃分，他祖祖輩輩生來就是貴族，世襲的那種。

    他和許曼言在一起，連江城一宅的房子都給她租了，再在分公司里給她安排個清閑職位，肯定不是問題。

    家族企業(yè)，罩著她不被人欺負，更是舉手之勞。

    可許曼言進了馮諾公司，居然只當個實習助理，連正式員工都算不上，別的員工還能給她氣受。

    傅臨江琢磨不透。

    愛德華到底懷著什么樣的心思在對待她……

    當年他考慮到許曼言有語言特長，為了給她找個事情做，不至于與社會脫節(jié)，把她安排到集團公司里，想讓她在行政辦公室一展所長。

    可只堅持了一個星期，她便神色懨懨地說不想上班了，他一看她不情不愿，便沒有再勉強，說讓她安心呆在家就好。

    后來的日子，一直到離開c城，她再也沒有出去工作過。

    他依舊擔心她在家無聊，知道她對傳統(tǒng)文化感興趣，請來了各種老師，茶藝，國畫，書法……生活被那些課程填滿后，許曼言連氣質(zhì)都溫婉嫻靜了許多，一天到晚關(guān)在屋子里，話也更少了。

    時間的確能改變一個人。

    傅臨江不明白，許曼言現(xiàn)在連實習助理都愿意做，是不是被打磨得終于看清現(xiàn)實，終于知道哪怕身邊的人再厲害，一份工作對于人格獨立的重要性。

    還有，以她從前連脾氣都悶著不發(fā)的性格，到底是被欺負得有多狠，居然連打人都學會了……

    第三十三章

    曾帥第二日, 去了組長溫方辦公室。

    出來后趾高氣昂，放話：“這事情沒完！”

    按道理，一個污言穢語在先, 一個打人反擊在后，怎么著論公道，至少雙方是五五開, 許曼言不該是單獨被譴責的那個。

    但, 辦公室環(huán)境就是這樣, 前輩的地位比新人高，二組人多勢力比一組大, 組長溫方比李妍姝在公司里說得上話。

    溫方的要求自認為一點都不過分，許曼言打了人，念在初犯不懂事, 要求她在今天下午的部門例會上做檢討, 當眾向曾帥道歉。

    李妍姝最開始還想給許曼言留點面子，和聲和氣地說：“要道歉應(yīng)該是兩個人一起道歉，這事能吵起來，曾帥也有錯?！?/br>
    可溫方態(tài)度一如既往的強勢，在幾個組長爭市場部總經(jīng)理的關(guān)鍵時刻, 他不容許任何人騎在他腦袋上，事事要壓別的組一頭, 不然體現(xiàn)不出他的領(lǐng)導(dǎo)力。

    “他有什么錯, 我昨晚要是人在那, 會罵得更厲害。酒不喝茶不倒, 她當她是千金大小姐嗎？我看這個許曼言, 能力不行, 待人接物更不行, 要是她不肯道歉的話，要么現(xiàn)在走，要么等實習期結(jié)束，評估不合格不予錄用。兩條路，李組長你和她說一下，看她自己怎么選吧！”

    辦公室外，隔著一扇門，隱隱綽綽的聲音傳來，聽得耳朵立起來的二組人互相使臉色。

    方芹和許曼言還有錢笑笑位置坐得近，一個多月下來已經(jīng)相處出些感情，面上露出不平之色。

    “昨晚本來就是他們一組的事情，硬把二組的你帶過去。現(xiàn)在有矛盾了，還是只找你的麻煩，我看啊……他就是在欺負咱們二組的人，李組長也太軟了，兵熊熊一個，將熊熊一窩，她這次要是不護著你，咱們組人以后在別的組面前都抬不起頭了，反正好欺負！”

    邊上坐著的眼睛小哥哥視線懶洋洋瞥過來，癟了癟嘴，“拉倒吧！你還沒看明白？溫組長是要立威呢，李組長競爭部門經(jīng)理沒戲，以后指不定要在他手下混，她能為咱們這種蝦兵蟹將出頭，冒著得罪他的風險去保個實習助理？”

    方芹苦著個臉，“那怎么辦啊，難道曼曼真要給那個曾帥道歉，那家伙小鼻子小眼睛小肚雞腸的，太不是個東西了！”

    “還能怎么樣，除非不想要這份工作了，拍拍屁股走人，天王老子都管不著你?！?/br>
    眼鏡小哥聲音頓了頓，看了眼面色沉靜的許曼言，又搖頭嘆了口氣：“不過你就算道了歉，以后估計也沒好日子過?，F(xiàn)在還不知道咱們部門空缺了三個月的經(jīng)理位子會落在誰頭上，如果真的是溫方，他上位后有的是辦法折騰你，把你調(diào)去二組跟曾帥面對面坐你去不去，天天喊你去飯局應(yīng)酬你答應(yīng)不答應(yīng)？”

    聽他這么一分析，方芹憂心忡忡地望向許曼言，仿佛已經(jīng)看到她包袱款款收拾東西走人的未來。

    “曼曼，你不害怕嗎？”

    出乎她意料，許曼言一點都沒慌張，手上的工作有條不紊繼續(xù)做，淡然地笑了笑，臉上不見絲毫陰霾，“還不知道經(jīng)理的位子會落到誰頭上，怕他干什么！”

    就連向來不經(jīng)嚇的徐笑笑，也同樣滿不在乎，出乎尋常的淡定，附和著說：“就是，來日方長，誰能壓誰一頭還不一定呢！”

    這兩只，太氣定神閑了，方芹一時之間不知道怎么評論。

    徐笑笑那么跳，是因為她有背景，橫豎別人要禮讓三分。

    但是許曼言嘛……

    方芹視線自對面眉目精致的面容向下掃，耳環(huán)，衣服，項鏈，包包，鞋子，無一不是四五位數(shù)打底起跳，應(yīng)該是不差錢的原因。

    命好就是好，無所畏懼！

    家境普通的方芹，自認找到了真相，不再多管閑事繼續(xù)做自己的事情。

    溫方從辦公室走出來后，李妍姝馬上把許曼言叫了進去。

    她開門見山的說了自己的意思，要許曼言給曾帥道歉，不然的話，以溫方的性格，不達目的事情恐怕會很難收場，她保不住許曼言的工作。

    許曼言抬眸，笑得和風細雨，眉眼柔順，“我知道了?！?/br>
    “以和為貴?！?/br>
    以為她服軟了，李妍姝松了口氣：“一組二組不能把關(guān)系搞僵?！?/br>
    許曼言先是點頭附和：“對，以和為貴。

    然后緊接著又問：“不過我很好奇，如果今天的事情是發(fā)生在別人身上，比如笑笑……李組長會怎么處理？”

    聞言，李妍姝先是沉默了幾秒，有些尷尬的扯動嘴角：“徐笑笑她不同，有人保她，溫方不能拿她怎么樣?！?/br>
    “明白了，下午開會時我會有所表示的。”

    許曼言扭頭離開了組長辦公室。

    看著她灑脫利落的背影，李妍姝沒來由的眼皮子跳了跳，她低頭揉了揉眼睛，對著電腦屏幕自言自語。

    “我能怎么辦呢，還不是你自作自受。”

    她早就提醒過，伶俐點……

    許曼言昨晚若是肯放下身段，或者被罵了就罵了，不就沒這回事了！

    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   例會在下午兩點半舉行。

    四個小組，六十號人，全部到齊。

    部門經(jīng)理職位空缺，上面決定暫由一組組長溫方行使主持會議的權(quán)利，所以大家多數(shù)看好他，不少人已經(jīng)漸漸將他代入準部門經(jīng)理的角色，認為只差一紙升遷令，給他正名。

    會議內(nèi)容最重要的無疑是co大秀，進行到會議最后階段，溫方先是督促船臺展覽中心那邊繼續(xù)跟進，然后清了清嗓子，拿腔拿調(diào)地說：

    “為了準備大秀的事情，大家最近都忙得不可開交，生怕出丁點問題，但有些人卻不一樣，玩忽職守，在關(guān)鍵時候拖進度，最過分的是對真正在做事的同事動手打人，經(jīng)過我們幾位組長商議，念在她是初犯，就不記過處分了，但有錯必究，不然以后把整個部門的風氣都帶壞了。許曼言，今天在所有人面前，給曾帥道個歉吧！”

    大家紛紛將目光投向人坐在邊角處的許曼言。

    其中，有幸災(zāi)樂禍的，有同情的，更多的是冷漠……

    在部門例會上做檢討，道歉，跟公開處刑沒什么區(qū)別，以后職位升遷都會受到影響，若是個性格靦腆的人，只怕要在眾人膠著的目光中當場社死。

    溫方，他要的就是許曼言無地自容。

    臨時把許曼言調(diào)走幫二組做事是他做出的決定，許曼言打了曾帥的臉，在他看來，除了物理上的傷害，效果和打在自己身上沒什么區(qū)別。

    誰削他的面子，他就給誰穿小鞋！

    許曼言起身。

    曾帥瞇著一雙細眼，看著許曼言步步走近，嘴角露出勝利者的微笑。

    他以為許曼言會走到他跟前道歉。

    但是，許曼言沒有。

    她步履不停，直接略過他身側(cè)，在會議桌后做報告的講臺站定。

    “昨晚的事情，的確要檢討。”

    溫方驀地有種預(yù)感，許曼言的話……開頭起得好像哪里不對……

    “但是需要檢討的不止我一個人?！?/br>
    清亮的聲音經(jīng)麥克風擴大，響徹全場：“明明是一組的工作，在沒有說清楚工作內(nèi)容的情況下，為什么將二組的我?guī)?。雖然同為一個部門，互相協(xié)助幫忙是必要的，但那僅僅只是在職責范圍內(nèi)，缺少人手的情況下。我想問溫組長，你們一組，昨天真的忙到缺人干活彼此要我去頂嗎？”

    不待溫方回答。

    許曼言先鏗鏘有力地回答了：“分明不缺！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溫組長剛剛說我玩忽職守，請問我的職業(yè)cao守是什么，是陪酒陪笑嗎，是端茶倒水嗎，我想看看，公司的合同哪一條寫明了這些屬于工作內(nèi)容?！?/br>
    溫方重重的拍了下桌子，怒目相向：“合同！哪個公司會把應(yīng)酬寫進合同里，這是潛規(guī)則，你不懂嗎？”

    “不懂！”許曼言干脆利落的回答。

    她背脊挺得筆直，像一棵屹立不倒的松，任東西南北的風吹過來，無所畏懼。

    “飯局，應(yīng)酬，談生意時無可避免我承認。但在沒有征詢過是否自愿的情況下，將女員工特地帶出去給人陪酒，不管她身體是否合適，不管她喝醉酒后會否出事，甚至存了讓人揩油換工作進度的心思，我不懂是公司本身的風氣如此，還是你們一組手段特別下作?！?/br>
    場內(nèi)鴉雀無聲，所有人一會兒看看許曼言，一會兒看看臉色發(fā)黑的溫方，許曼言的寸步不讓既讓女同事們大吃一驚，也隱隱約約覺得痛快。

    一組行事作風就是如此，這樣干不是一天兩天了，所以四組中，女職員如果有得選，最不愿意去的就是一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