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錦衣良緣 第5節(jié)

    如此說著,她行過禮后便退了出去。

    行云正在門口候她,見她紅著眼出來,忙上前扶住她的手:“小姐……”

    姜令窈悲傷地沖她擺擺手,行云便不再多言,兩個人沉默回了星煌苑,路上有不少丫鬟小廝瞧見她哭紅雙眼的樣子,好奇之余都不敢多看一眼。

    待回了星煌苑,姜令窈看著一樓門扉緊閉的書房,又看了正在忙的聞竹,見他也苦著張臉,便也沒有為難他,只嘆了口氣上了二樓。

    待進了心房內(nèi),行云這才開口:“小姐,剛哭那么用力作甚,你瞧瞧眼睛都紅了,怪難受的。”

    姜令窈把頭上琳瑯滿目的頭面一卸,很是閑適地靠坐在貴妃榻上,這才勾唇一笑。

    “不賣力,這二樓又怎能歸我?”姜令窈重新選了一支海棠花釵簪在發(fā)間,眼眸中波光流轉(zhuǎn),“我倒是沒想到,段南軻竟是如此配合,所做皆正中下懷。”

    行云取了冷帕來,給她敷在眼睛上。

    “小姐先敷一會兒,我去問一問?!?/br>
    姜令窈嫁入段家,身邊帶了三個丫鬟,行云是貼身丫鬟,還有兩個小丫鬟,一個高高瘦瘦的叫聽雨,一個可可愛愛又有點胖的叫落雪,都是姜令窈從小一起長大的身邊人。

    行云問的自然是機靈些的落雪,不多時,行云便回來道:“小姐,姑爺回來就道要搬入書房,但并未從咱們這間喜房往外搬東西,而是從隔壁的次間搬了些被褥下去,小廝們干活快,如今已經(jīng)搬完?!?/br>
    姜令窈取下帕子,鳳眸微瞇:“哦?那他豈不是早有準(zhǔn)備?”

    第5章

    姜令窈淺淺合上雙眼,把昨日入府過后的所有細(xì)節(jié)都回憶一遍,最終才睜開那雙漂亮的鳳目,很是篤定道:“他厭惡我?!?/br>
    姜令窈自也厭惡段南軻,對自己新婚夫婿不喜自己絲毫不在意,反而怪道:“既然他真厭惡我,輕易不沾我身,那昨日為何又裝那一副溫柔面容來?”

    行云站在她身邊,給她剝小丫鬟剛送來的新橙。

    “小姐,亦或者是姑爺今日生了氣,才會那般蠻橫,昨日瞧著姑爺已經(jīng)被小姐迷住?!?/br>
    姜令窈右手松松撐著尖俏的下巴,有一搭沒一搭搖著團扇:“不,他似乎并未生氣?!?/br>
    姜令窈對段南軻的種種怪異之處皆生起好奇,但這份好奇不足以讓她再行試探,如今結(jié)果是她今日努力而來,輕易不能破壞這份婚后平靜。

    “他說的沒錯,各自為生,兩不相干,其實是最好的?!?/br>
    姜令窈勾起唇瓣,笑容明媚而肆意:“真是一下子說到我心坎里去了?!?/br>
    既然段三少生了氣,不肯同她做一對“恩愛夫妻”,那姜令窈也就不用委屈自己,待她悠閑吃過新橙,又吃了一碗茉莉花茶,這才讓行云等人請來星煌苑的管事鐘叔。

    鐘叔如今已是五十上下的年紀(jì),聽聞以前是段南軻父親身邊的侍從,如今在星煌苑替段南軻打理瑣事。

    鐘叔頭發(fā)花白,身形消瘦,面容也有些蒼白,瞧著并不是很康健的模樣。

    即便知道段南軻同她已經(jīng)分房而居,鐘叔臉上依舊很是客氣:“少夫人,不知有何吩咐?”

    姜令窈看著他一邊說一邊咳,不由微微蹙眉,溫言道:“鐘叔,你若是身體不適,可以星煌苑的牌子請大夫,小病也傷身,可不能拖延了事。”

    鐘叔沒想到她竟是先關(guān)心自己,臉上略微有了笑意:“唉,是我沒用,這幾日吹了風(fēng),這才有些風(fēng)癥,不礙事,少夫人莫要為我cao心?!?/br>
    姜令窈這才道:“我從家里帶了些滋補的人參,一會兒讓行云包好給你送去些,平日里可煮水吃,正好補氣血?!?/br>
    鐘叔知道不好推辭,便道:“謝少夫人賞?!?/br>
    姜令窈這才道:“鐘叔,我從家里帶來了不少用慣的舊物,如今這新房好是好,卻實在住用不慣,不知我是否可換上自家舊物?”

    鐘叔忙道:“少夫人盡管吩咐,我這就喚幾個小廝仆婦過來,保準(zhǔn)今日就給少夫人準(zhǔn)備穩(wěn)妥。”

    姜令窈聞言開心一笑:“好。”

    姜令窈雖是安定伯府庶出小姐,但她生母生下她便離世,她自幼在嫡母身邊長大,嫡母視她如己出,老伯爺也很喜歡這個聰慧開朗的孫女,因此她出嫁的嫁妝著實不少。

    相比于他,反而是沒有母族而父親早亡的段南軻略顯窮酸一些。

    若非皇帝陛下頗喜歡他,賞賜這諸多御用之物,這新房的排場還真擺不出來。

    且說姜令窈,只看那一百零八抬嫁妝,就足足往永平侯府搬了整整一日。

    不多時,鐘叔就領(lǐng)著三四個高高壯壯的小廝和五名仆婦過來。

    姜令窈背著手在喜房內(nèi)逡巡一圈,然后便開始指示:“這兩個箱籠搬出去,把我?guī)淼狞S花梨衣柜擺出來,對,就放在這里?!?/br>
    “衣架只一個不夠用,這邊再擺一個,好放衣裳?!?/br>
    “這里要擺兩個腳凳,我要在這里擺富貴竹,家里可有?”

    其中一個年紀(jì)大的仆婦瞧著就是能人,她立即上前,笑道:“有,少夫人先說著,老奴記下一會兒去后院支領(lǐng),若是沒有,老奴還能叫人去買?!?/br>
    姜令窈滿意了:“很好。”

    她每走一步,就要改一步,為了讓這喜房符合她自己的喜好,就連午時都沒怎么好好用飯,匆匆用過之后又繼續(xù)安排。

    待得晚膳之前,姜令窈看著布置一新的臥房,終于笑了:“很好,你們也辛苦了,行云,賞。”

    那叫紀(jì)媽的仆婦便領(lǐng)著人謝過姜令窈,臨走時還擠眉弄眼:“少夫人以后想吃用什么,只管吩咐老奴,老奴一定能給少夫人辦到?!?/br>
    姜令窈便又笑:“好,知道了,我記下紀(jì)媽的名了?!?/br>
    待到人都走了,姜令窈這才一腳踢開繡花鞋,軟軟躺倒在熟悉的絹絲錦被上。

    “可算是弄完了,好累?!?/br>
    行云叫了聽雨給她捏腿,一邊道:“今日忙完,明日且就松快了,一會兒再叫了水,小姐沐浴后就早些安置?!?/br>
    姜令窈淺淺合著眼,哼了一聲,便算同意。

    用過晚膳,姜令窈舒舒服服洗了個澡,然后如同往日在家中那般,坐在貴妃榻上同行云等人玩了會兒葉子戲,便就早早入睡。

    她一貫好吃好睡,剛一躺倒在床上,便在熟悉的蘇合香中迅速陷入甜美的夢境里。

    可這好夢卻沒持續(xù)太久,似剛睡了一兩個時辰,耳畔邊便傳來熟悉的嗓音:“小姐,素凝來了?!?/br>
    姜令窈猛地睜開雙眼,她坐起身來,眼眸中沒有絲毫困頓。

    行云掀開帳幔,外面一道纖細(xì)身影靜立床邊:“大人,有案子。”

    姜令窈點頭,并未多言,行云便飛快取出鴉青的夜行衣,一邊伺候她換上,一邊取出妝奩。

    夜行衣窄袖收腿,外罩圓領(lǐng)直身,行走起來異常利落,如此一換上,立即顯得她越發(fā)纖細(xì)高挑,干練利落。

    姜令窈把一頭長發(fā)全部束在素青發(fā)帶中,然后便坐在妝鏡前,取了一支眉筆,只在眉處畫了一筆,她去了艷麗妝容的面容便多了幾分俊逸之感。

    若不仔細(xì)看,不會以為同妖嬈嫵媚,總是滿頭珠翠,綾羅綢緞的姜令窈是同一人。

    即便仔細(xì)看了,旁人也多不信。

    畢竟,姜六小姐是什么德行,京中無人不知,無人不曉。

    姜令窈換好衣裳,便對來者道:“素凝,走?!?/br>
    來者名喚沈素凝,是順天府尹特地配給她的副職,也是她的師妹,她身手利落,武藝了得,很是機敏。

    沈素凝便上了前來,一手?jǐn)堊〗铖旱难?,一邊帶著她來到窗邊?/br>
    此時已是星夜時分,整個永平侯府寂寥無聲,除了提前鳴叫的知了,便再無其他的聲響。

    此刻一樓書房也是漆黑一片,段南軻應(yīng)已入睡。

    沈素凝低聲道:“大人,我來時已探查過,四周并無高手?!?/br>
    姜令窈這才放了心:“好,速去速回?!?/br>
    于是沈素凝攬著她從二樓窗戶一飛而出,不過一個騰挪便翻到房頂,幾無聲息地往琉璃坊奔去。

    待兩人離開永平侯府,沈素凝才放慢腳步,在巷口尋了早就拴好的馬,跟她兩人并騎:“大人,三更時打更人路過御用監(jiān),也不知怎的御用監(jiān)中門大開,他不巧往里面看了一眼,便看到御用監(jiān)正在造的鎏金佛塔上吊了個人,他速速報了官?!?/br>
    “當(dāng)時是琉璃坊左近三條巷鋪房應(yīng)差,但還是被錦衣衛(wèi)緹騎知道消息,現(xiàn)已進入現(xiàn)場徹查?!?/br>
    姜令窈面色微沉,問:“哪一司接手?”

    沈素凝聲音壓得很低:“北鎮(zhèn)撫司東司房。”

    姜令窈蹙眉:“怎么會這么巧?但既然錦衣衛(wèi)接手,這個案子姚大人竟也爭了?”

    沈素凝道:“不是姚大人爭的,是顧廠公示下,要錦衣衛(wèi)和順天府協(xié)查?!?/br>
    姜令窈略有些吃驚:“都驚動了顧廠公?那陛下豈非也已知曉?”

    沈素凝道:“大人到了便知?!?/br>
    姜令窈便沒多問,又過一刻,沈素凝便帶著姜令窈來到琉璃坊御用監(jiān)之前。

    御用監(jiān)按理說是內(nèi)廷二十四監(jiān)之一,但因有工匠當(dāng)差,所以并不在內(nèi)廷之中,而是在琉璃坊開了塊地,高高圍了起來。

    兩人一路策馬,行至御用監(jiān)前巷,這才下了馬,姜令窈整了整袖口,把自己的腰牌取出掛在腰間。

    然后她便領(lǐng)著沈素凝快步而出,直至御用監(jiān)之前。

    有錦衣衛(wèi)插手的案子,門外自已守了校尉,見到不速之客,一名年輕校尉便厲聲道:“什么人?”

    姜令窈面色肅冷,她橫眉冷豎,快步上前,直接把腰牌在校尉面前一晃。

    “順天府推官,我姓喬,你可以叫我喬大人?!?/br>
    女子面容整肅,語氣篤定,不卑不亢,順天府推官是從六品,比錦衣衛(wèi)校尉職級要高得多,因此,校尉見她是必要稱大人的。

    校尉明顯有些愣神,不知要如何是好,他倒是沒想到,順天府竟然會有女推官,還如此這般強硬。

    但錦衣衛(wèi)一貫跋扈,甭管是什么大人,只要不認(rèn)識,便不會放行。

    這年輕校尉立即便昂首道:“錦衣衛(wèi)辦案,閑雜人等勿要入內(nèi)?!?/br>
    姜令窈卻并不生氣,她只抬頭看了一眼天色,只平靜看著他。

    “一、二?!?/br>
    她不徐不慢數(shù)著數(shù),在校尉驚愕的眼神里,當(dāng)她數(shù)到三時,御用監(jiān)的大門突然由里而開。

    一道圓墩墩,胖乎乎的身影顛顛出現(xiàn)在眾人面前。

    順天府姚大人,一邊擦著額頭的汗,一邊道:“這是我順天府的屬官,領(lǐng)命特來查案,還不快請入內(nèi)?!?/br>
    順天府尹親自來接,即便校尉再不情愿,也還是放了行。

    “姚大人,我們也是領(lǐng)命辦事,并非有意刁難?!?/br>
    姚大人非常平和地笑笑,和事佬地道:“知道,知道,所以我這不是來接了嗎?”

    待得眾人繞過校尉進了御用監(jiān),姜令窈眼前一晃,便看到幾個大紅身影消失在鎏金佛塔之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