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錦衣良緣 第26節(jié)

    姜令窈相信以錦衣衛(wèi)的審問技巧,一定可以審問出真兇。

    思及此,姜令窈這才松了口氣。

    從聽到陳雙喜死亡至今,她一直緊繃著精神,即便中間中了迷魂散也一直強(qiáng)撐著,到了此刻,她終于松了松心神,這才覺得困頓如潮水般涌來,令她站在那晃了一下。

    就在此時,略有些熟悉的繡春刀刀鞘再次抵在了她后腰上。

    那刀結(jié)實、堅硬,似淬著萬年不化的冰雪,散著無邊的寒意。

    多虧這把刀,姜令窈才未摔倒,靠著它站直了身體。

    姜令窈定了定心神,她回過頭去,就看到段南軻正垂眸看她。

    兩人的眼眸中都是淺淡而冰冷的,對視之時,兩人都未有任何笑意。

    段南軻只看她一眼,就收回了目光,似乎不需再多看。

    “小喬大人,還是要多練練身,”段南軻突然戲謔一句,“你身體瞧著實在是不夠硬朗啊。”

    “這要是遇到危險,萬一躲避不及,實在令人憂心,你說是不是?”

    第27章

    姜令窈沒有搭理段南軻的無賴,她只是道:“段大人、姚大人,不如我們?nèi)ヂ犚宦爩弳???/br>
    今夜大抵是回不去家了,不過……姜令窈瞥了一眼段南軻,反正兩人都不在,就沒有露餡的可能。

    即便姜令窈嘴上沒認(rèn),但段南軻難道是傻子不成?

    姜令窈心中微嘆,陛下這賜婚,倒是賜得很準(zhǔn)。

    段南軻同她所想那般,很自然便道:“如此甚好,我正有此意?!?/br>
    三個人,兩個都同意,姚大人就不用發(fā)表意見了。

    待進(jìn)了審訊室,那張熟悉的屏風(fēng)依舊矗立在眼前。

    姜令窈看著淡定自若的段南軻,也忍不住道:“這屏風(fēng)倒是好看,同段大人很是相配?!?/br>
    段南軻嗯了一聲:“謝小喬大人贊許?!?/br>
    三人一起坐在了屏風(fēng)之后,審訊室的門打開,審訊之人輪到了一個二十幾許的太監(jiān)。

    主審人是裴遇,他此刻正坐在長桌后,面沉如水,聲音也帶著些微涼寒意。

    這個太監(jiān)他們之前都沒見過,卻聽裴遇道:“何三,你是魏茍的左右手,平日他不在御用監(jiān)時,皆是你掌管匠人,對否?”

    何三這幾日因御用監(jiān)的命案,已經(jīng)急得滿嘴泡,此刻嘴角都腫了,看著就疼。他于榮金貴案是并無任何嫌疑動機(jī),因此并未受刑,只被審問過第一輪便未再進(jìn)審訊室。

    此刻他老老實實坐在椅子上,整個人看起來都很頹喪。

    “是,魏公公要忙上差,御用監(jiān)大多是我在掌領(lǐng)?!?/br>
    他如此說著,因牙齒磕碰到了嘴里的泡,面容有些猙獰。

    裴遇道:“那我問你,陳雙喜在御用監(jiān)可有什么仇人?今日酉時到戌時你又在何處?”

    “回稟大人,我那會兒先去用了晚食,然后便去各個匠人處看他們的佛像做得如何,被魏公公選中的十二個工匠都可做鎏金,但其中趙成和馮栓子手藝最好,尤其現(xiàn)在榮金貴死了,只剩下馮栓子能做點睛手藝?!?/br>
    裴遇道:“說詳細(xì)點?!?/br>
    何三想了好久,才結(jié)結(jié)巴巴道:“我先是看了幾個匠人的手藝,說實話,若是只給大家們打下手還成,就那樣子呈上去個陛下我都覺得沒臉,但如今御用監(jiān)這般情形,我也沒訓(xùn)斥他們,還鼓勵了幾句?!?/br>
    御用監(jiān)的匠人們大多都是承襲祖籍,也就是說他們生來就是匠籍,低人一等,一輩子只能在司局做匠人。

    貴人們?nèi)羰窍矚g了,就賞些銀錢,僅此而已。

    但也有用心的,想要爭一爭,且看手藝如何,若是手藝好進(jìn)了御用監(jiān),那距離改換門庭當(dāng)真不遠(yuǎn)了。

    不過人與人是不能比的,頂尖的匠人不過那些許,要做出靈氣逼人的傳世之作,即便是御用監(jiān)的匠人也難。

    姜令窈之前去庫房瞧過,那里面的御用之物都是未呈給陛下的,但以姜令窈所見,已是常人所不能及。

    看來這位何三公公常年在御用監(jiān)當(dāng)差,眼光也是極高的。

    姜令窈聲音很低,道:“原來如此?!?/br>
    這也是為何陳雙喜被舍棄,而馮栓子被保下來的因由。

    都不是重罪,卻要看自身是否有價值,在兩人之中,魏公公選擇了馮栓子。

    他的手藝顯然比陳雙喜更好。

    何三還沉浸在回憶里,道:“我大概是……大概是太陽落山那會兒去了造器房,先問了幾人,最后問的是栓子和趙成,他們兩個都有自己的單間,都在小隔間里忙碌?!?/br>
    太陽落山那會兒大約在酉時正,他吃過飯,大約就去了造器房,然后就開始詢問。

    裴遇問:“詢問前面幾人時,你是否看到過馮栓子和趙成?”

    何三猶豫了片刻,還是道:“并未,他們的隔間都是閉門,也面向里側(cè)無窗,主要是怕人偷師,手藝要是被人學(xué)走,那他們也就無用處了。”

    把這些都說完,何三才道:“大人,我同陳雙喜沒什么交集,他這個人蔫頭巴腦的,平日里三棒子打不出個屁,也不會巴結(jié)人,我理他做什么,要說誰跟他有仇我不知道,但他恨誰想必大人已經(jīng)查清了?!?/br>
    “榮金貴這人仗著手藝,在御用監(jiān)貫會欺負(fù)老實人,陳雙喜指定恨死他了。”

    很顯然,御用監(jiān)里人人都恨榮金貴,也似乎人人都有殺他的動機(jī)。

    “不過我是想不明白,榮金貴是怎么死的?!?/br>
    何□□正話已經(jīng)說到這里,也不怕再多說幾句,他心里無鬼,所以也不心虛。

    姜令窈坐直身體,段南軻也目光一凝,兩人都隔著屏風(fēng)看向了何三。

    裴遇非常仔細(xì),立即問:“因何如此說?”

    何三就道:“大人有所不知,那榮金貴別看在御用監(jiān)橫行霸道,似乎根本不在乎其他匠人如何看他,但他這個人心眼可多了,單看他能同我們魏公公稱兄道弟,就知道他多機(jī)靈了?!?/br>
    “他跟徐寶財和陳雙喜等人一貫不和,因何會同徐寶財一起出去吃酒?”何三道,“他平日里除了巴結(jié)公公和其他達(dá)官顯貴,大門不出二門不邁,輕易不出御用監(jiān)的,為何會同徐寶財出去吃酒呢?”

    姜令窈下意識往段南軻面上看去,卻見段南軻也正看他。

    他們坐處無光無影,其實看不清彼此面容,但姜令窈去很清楚,段南軻一定已經(jīng)蹙起眉頭。

    這個線索,第一次審查時他們都不知,也無人會說榮金貴不愛出門這一點。

    也就是說,在徐寶財招供之后,段南軻已經(jīng)匯同魏茍一起呈給過陛下,但因結(jié)案太快,案情詳書還未寫成,因此還未做結(jié)案處理。

    這何三一定是魏茍的心腹,因此才知道這一細(xì)節(jié)。

    他知道了,便也在審問時告知了錦衣衛(wèi),給了他們新的線索。

    當(dāng)真是左右逢源,兩邊都討好。

    在他說完這些之后,裴遇沒有出聲,這一次開口的是段南軻。

    他問:“你是幾時見到的馮栓子和趙成?”

    話題轉(zhuǎn)得很快,何三微微一愣,才道:“大約在酉時末戌時初,也可能更晚一些,我先去看了趙成的笑臉彌勒佛,他的手藝同陳雙喜相仿佛,佛祖滿臉慈悲,笑口常開,很是討喜?!?/br>
    “我簡單評議幾句,見他明日就能完工,心里大抵有些安穩(wěn),因此再去看馮栓子的坐蓮觀音時,不免有些惱怒。”

    段南軻道:“惱怒什么?”

    何三嘆了口氣:“大人之前一定查過,知道馮栓子從榮金貴那里學(xué)的就是嵌寶點睛的手藝,這一手絕活,要把眼珠做得明亮有神可不簡單,以前的小件其實都是馮栓子替榮金貴做的,但大件還是由榮金貴自己上,我以為八寶琉璃佛塔里面的小佛像不過巴掌大,應(yīng)該很快就能完工,誰想到馮栓子依舊只剩了眼珠未做完?!?/br>
    想想也是,后日就是太后千秋節(jié),只剩一日就得做好琉璃佛塔,而馮栓子卻還剩點睛未做完,也不知到底因何耽擱。

    若非趙成的彌勒佛做得幾乎完美,何三一定會稟明魏茍,魏茍只怕今日也要來御用監(jiān)發(fā)瘋。

    也就是說,何三是最后一個見的馮栓子,那時已經(jīng)過了戌時初刻,大約在戌時兩刻至三刻之間。

    在這之后,他們又問了些有關(guān)陳雙喜的事,然后便把何三請了出去。

    待審訊室內(nèi)未有旁人,姜令窈才道:“若是他所言為真,那么前日榮金貴死亡那一日,榮金貴的行為其實也是有異的?!?/br>
    他不光提前讓御用監(jiān)采買了那么多火|油,還一反常態(tài)跟徐寶財出去吃酒,還在佛塔還未完工之前吃醉了酒。

    這一連串的怪異,導(dǎo)致了榮金貴的死亡。

    姜令窈念叨著:“火|油,火|油,他要火|油做什么?”

    明明御用監(jiān)火|油還有大半,他就立即要補,且補的數(shù)量超過了往日的備用。

    段南軻的目光在跳動的燈上一掃而過,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:“他想放火?”

    采買那么多火|油,最有可能的用處就是放火。

    姜令窈語氣有些急促:“那么他跟徐寶財一起出去吃酒,也不是徐寶財說的什么商議最后的工序,而是因榮金貴想要放火,但他一個人又無法完成這么大的動作,因此他需要一個同伙?!?/br>
    “這件事,他們必不能在御用監(jiān)里談,只能尋個借口一起出去吃酒了?!?/br>
    一連串的話讓姜令窈險些沒喘上氣來,待她話音落下,段南軻便接過話頭,道:“若是當(dāng)真要放火,那么兩人一定是要燒御用監(jiān),而且目的很一致,否則榮金貴絕對說不動徐寶財??伤麄?yōu)楹我獰帽O(jiān)?”

    段南軻說著,對身邊的姚沅道:“大人,一會兒是否可以去提審徐寶財?”

    徐寶財關(guān)押在順天府大獄中,要提審得去順天府。

    姚沅自是點頭:“好?!?/br>
    其實之前那個案子已經(jīng)結(jié)案了,此刻再審,無非是為了萬無一失。

    如此看來,姜令窈同段南軻當(dāng)真相似,對于突然出現(xiàn)的線索,兩人都秉承著一查到底的態(tài)度,并未敷衍了事。

    說完此事,段南軻道:“鄭峰,帶趙成?!?/br>
    趙成進(jìn)來的時候還有些懵,他很年輕,也未見過榮金貴死時那場面,因此頗有些膽戰(zhàn)心驚。

    眾人且看他坐也不是,站也不是,最后還是被鄭峰壓著坐在了椅子上。

    裴遇把之前的話重新問了一遍。

    趙成也老實回答,每一句都能同何三對上。

    待得問題都說完,趙成剛要松口氣,就聽段南軻冷不丁道:“陳雙喜死了,你以后就是御用監(jiān)的大家,恭喜啊趙大家?!?/br>
    他聲音太冷,讓趙成忍不住打了個哆嗦。

    但很快他就回過神來:“大人,御用監(jiān)如今手藝最好的不是我,是栓子,要做大家也是他啊?!?/br>
    趙成猶豫片刻,還是小聲道:“再說,陳雙喜坑過馮栓子,這事知道的人不多?!?/b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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