錦衣良緣 第72節(ji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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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6章 姜之省抬起頭,就看到女兒明媚的笑臉。 他也跟著瞇著眼睛笑了:“多大的功,你說說看?!?/br> 姜令窈便快步進了房門,略過案子不提,直接說了李宏處得到的線索。 她把那紫檀木盒遞給姜之省的時候,雙手都是抖的。 “爹您看,這就是李宏留下的遺書,”姜令窈道,“這大抵可以證明,當年那兩人的口供是被錦衣衛(wèi)審問后更改過的。” 但口供更改,最多也只能說明兩人一開始不敢說實話,被嚴加審問后才改了口,并不意味著他們受錦衣衛(wèi)令栽贓陷害喬太傅。 姜之省沒有說話,他只是小心翼翼把盒中的錦帕和紙張取出,先看了錦帕,然后便徐徐展開了紙。 薄薄一張紙,似乎承載了喬家上下五十八口性命。 姜之省看完,沉默許久,才道:“窈窈,你以為要如何查?” 姜令窈頓了頓,她看向父親,明亮的眼眸里難得有些游移不定。 “爹,我不知?!?/br> “我不知官場上的那些事,朝中的文臣武將我大抵還算知道些許,也隱約知道家戶之間的姻親關(guān)系,但此人如何,其家族又如何,我卻并不知曉?!?/br> “我能知道正陽伯,知道正陽伯家中都有何人,還是……” 姜令窈微微一頓,繼續(xù)道:“還是段南軻查的?!?/br> 她突然提起段南軻,是很有風險的,一是她同段南軻有了一起破案的約定還未同父親明言,再一個此事茲事體大,她跟父親皆很謹慎,除了母親和祖父,家中其余之人皆不知。 如此一來,段南軻知道她另有要事,其實并不穩(wěn)妥。 不過有了賞賜歸家時的深談,姜令窈便明白父親對段南軻多有欣賞,并無不喜,故而有此一言。 果然,姜之省在聽到段南軻的名字時,輕輕抬眸看過來。 說來也巧,姜之省也生了一雙狹長的丹鳳眼。 他眉目淺淡,很是儒雅俊朗,聽聞當年高中進士時,差點鬧出榜下招婿的趣事來,即便二十年過去,依舊風度翩翩,令人見之難忘。 “你同女婿說了?”姜之省倒是并未生氣,只是有些詫異。 姜令窈很誠懇:“并未全說,我只說我在查案,至于什么案子,段南軻全不知情,不過他也在查案,還讓我一并告知于父親?!?/br> 姜之省挑了挑眉,難得有些驚訝:“女婿讓你告訴我?” 姜令窈道:“段南軻說父親聰明絕頂,一定能幫我們指點正確的路?!?/br> 姜之省唇角微動,不知是要說話還是要笑,最后還是感嘆一句:“這小子,比我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。” 論這拍岳父馬屁的工夫,段南軻真是青出于藍。 面都沒露,就讓岳父差點笑開了花。 姜之省輕咳一聲,道:“他的案子你同我說說?!?/br> 姜令窈思索片刻,便把案子清楚完整講述了一遍。 這個案子其實段南軻也沒有說全,只說要找圖鑒,也說了為何要找圖鑒,但圖鑒因何而丟失,又是如何丟失,中間有何異常,一句未提。 在聽到《御用寶鑒圖》幾字時,姜之省眉目微斂,他慢條斯理把證據(jù)放進盒中,然后才道:“此物先交由我留存,待得以后所有線索集齊再議?!?/br> 姜令窈本就是回家安置證據(jù)的,有父親保證,姜令窈很是放心。 不過姜之省對段南軻的案子并未有更多驚訝,只是沉思片刻道:“陛下竟讓他調(diào)查此案?!?/br> 作為刑部左侍郎,又算是宣化帝的心腹重臣,姜之省知道的秘密比姜令窈和段南軻加起來都多,不過他還是對宣化帝對段南軻的信任感到不可思議。 牽扯《御用寶鑒圖》便牽扯國本,一旦傳國玉璽出事,那便是國祚動搖之象,而且《御用寶鑒圖》又牽扯當年舊案,其所背負的秘密尤甚,凡俗人等輕易不可知。 不算錦衣衛(wèi)緹騎,朝中知道此事的覺不超過十人。 姜之省深思片刻,這才道:“如此,我已知曉,但跟女婿一定要謹言慎行,切忌到處喧嘩,而女婿既然知道李宏線索,后續(xù)你們可以一起并案而查,不就是要查正陽伯?” 姜之省淡淡一笑:“你們先查,后續(xù)看到底能查出什么線索來?!?/br> 姜令窈心中一喜,她問:“爹,我從哪里查?” 她查的最多的就是命案,命案的死者就擺在那里,線索一目了然,只要圍著死者查,就知誰殺害了他。 但說要查正陽伯,姜令窈也不知要查什么。 姜之省思索片刻,道:“當年誣陷老師的趙忠和李信兩人在檢舉老師之后便銷聲匿跡,幾年都無音訊,你們一要查薛定山近年同何處有過多聯(lián)系,二要知道他買寶鑒圖作何用,他買了想要呈給誰,三……” 姜之省眸色微深:“三要知他在燕京同誰走得近。” 姜令窈幾乎要把楊閣老的名字脫口而出,但姜之省卻搖了搖頭:“當你說線索在薛定山身上時,我就想過,但總覺得有些蹊蹺。” “無論薛定山是否為楊閣老的人,是否被楊閣老指使陷害老師,你們都要從頭來查,官場上的事自有為父,你們無需擔心,你們只要看能否查到證據(jù)。” 天佑六年時,天佑帝已是精神不濟,大病小病不斷,當年邊疆有振國將軍,朝中有喬太傅,朝堂上下皆無動蕩。 然而就在這一年,先是振國將軍被下屬檢舉叛國,當時將軍正在同也先激戰(zhàn),此事尚未傳至戰(zhàn)場,就因后續(xù)補給不足而戰(zhàn)死沙場,將軍死后,其家眷皆被看管,此案由當年錦衣衛(wèi)密查,調(diào)查的掌領(lǐng)是錦衣衛(wèi)都督僉事馮季,調(diào)查卷宗直接呈給天佑帝,天佑帝震怒,卻把所有內(nèi)情皆掩蓋下來。 當年振國將軍可是邊疆戰(zhàn)神,是無數(shù)百姓心中希望,他戰(zhàn)死沙場便已讓邊關(guān)百姓難過驚慌,若當真叛國證據(jù)確鑿,讓百姓如何處之? 因此天佑帝倒也并未怒發(fā)沖冠,只讓秘密處置了振國將軍的家眷,然后便給振國將軍舉行了一場隆重的國喪,穩(wěn)定了邊關(guān)。 在之后,到天佑六年年根,喬太傅又勾連景德帝舊部,彼時喬太傅即便桃李滿天下,朝堂上下的學生都在替他求情,卻也無人敢阻攔病入膏肓且怒發(fā)沖冠的天佑帝。 他跟景德帝之間的積怨已深,兩人的手足之情早在他被幽禁南華宮時消失殆盡,留在天佑帝心中的只有怨恨。 喬太傅居然敢同景德帝遺黨勾連,還妄圖動搖國祚,想要扶持景德帝遺孤上位,天佑帝自是無法再忍耐。 加之當年證據(jù)確鑿,天佑帝到底沒有放過自己的太子的老師,放過這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傅。 天佑帝本就是復辟皇帝,加之前又被異族囚禁數(shù)年,不想再有罵名,因此接連兩場反逆大案皆是雷聲大雨點小,未有殃及多族。 但人心難測,沒有人可以淡然視之。 那一年的朝廷動蕩可想而知,朝野上下人人自危,但也就是那一年,姜之省知道千機盒曾經(jīng)丟失過。 姜之省眸色沉沉,他道:“御用圖或許真的同老師的案子有關(guān),亦或者牽連更廣,你們務要仔細查詢。不過此案已經(jīng)過去多年,你們且不要太過心急,徐徐圖之為上?!?/br> 十五年都等了,姜令窈也已長大成人,姜之省等得起,他知道女兒也等得起。 姜令窈使勁點點頭:“女兒明白了?!?/br> 姜之省猶豫片刻,回憶了一番之前宣化帝同他夸贊段南軻的話,沉聲道:“你回去告訴女婿,天佑六年千機盒丟失過,后又尋回,御用圖同年丟失,應有內(nèi)jian想要打開千機盒,結(jié)果未來得及動作就被錦衣衛(wèi)尋回?!?/br> “讓女婿仔細查一查北鎮(zhèn)撫司的舊檔,可以查到線索,”姜之省道,“你們后續(xù)動作務必要小心為上?!?/br> 姜令窈眼睛泛起水汽,她低頭又嗯了一聲,聲音卻有些哽咽。 “時隔多年查到了線索,是好事啊,”姜之省終于笑了,他慈愛地道,“傻丫頭,哭什么?!?/br> “你應該高興才對,老師的案子終于有了翻案的可能,喬家終不用背負罵名,是大好事?!?/br> 姜之省目光慈愛:“若是我,做夢都要笑醒?!?/br> 姜令窈低頭擦了擦眼睛,到底沒有哭出來。 “我知道的,段南軻也精明著呢,爹放心便是?!?/br> 姜之省再度挑了挑眉,他一瞬不瞬看向女兒:“段南軻也精明著呢?!?/br> 姜之省又笑了:“你要是跟你娘這么說,你娘準高興?!?/br> 姜令窈也不知怎的,莫名紅了臉,心情也恢復如常:“爹休要胡說,我去瞧娘了?!?/br> 姜之省并未讓她直接離開,又細心叮囑許久,才不放心地讓女兒出了書房。 待得姜令窈下了樓,姜之省才拿起紫檀木盒,起身來到一排書架前,他扭動了書架上的一盞碧璽荷花燈,書架便打開一條門縫。 姜之省捧著木盒走了進去,先點燃里面的燭燈,然后才把木盒仔仔細細包好,擺在了兩個牌位前。 “老師,師母,”姜之省跪了下去,行大禮,“窈窈聰慧機敏,已經(jīng)查到了當年線索。” 姜之省那張一貫仙風道骨的俊逸容顏上,終于浮現(xiàn)出冰冷的殺機。 他一字一頓道:“今年,我們必能給老師翻案,當年的那些背叛者,害人者,將再不能興風作浪?!?/br> “遲了十五年,他們也多享了十五年的福,是時候去陰曹地府懺悔了?!?/br> 姜之省說著,眼中的殺意尤深。 “第一個,便是薛定山?!?/br> 第77章 姜令窈晚上并未在娘家用飯,待她回了段家,段南軻正在星煌苑的前庭等她。 夏日時節(jié)的燕京白日里很是炎熱,但到了晚間時分,穿堂風徐徐吹拂之后,白日的燥熱便消減幾分,變得涼爽許多。 段南軻一看到姜令窈笑容滿面進了院中,便也仰頭看她笑。 “岳父如何說?” 姜令窈看他雖是眉目含笑,卻多少有些緊張,不由輕聲笑道:“我看你倒是真怕我爹,卻怎么不怕我?” 段南軻輕咳一聲,道:“娘子有所不知,朝堂上怕岳父的人不少,至于娘子,你怎知我不怕?” 姜令窈彎眼笑了,坐到他身邊,取了早就冰鎮(zhèn)好的茉莉花茶來吃,待解渴才把姜之省的話娓娓道來。 待聽到姜之省對他的囑托,段南軻難免有些動容,他深吸口氣,末了道:“多謝岳父指點,小婿一定好好當差,不叫他老人家丟臉?!?/br> 姜令窈瞥他一眼,笑道:“我今日弄到了請?zhí)?,咱們后日就去正陽伯府,怎么?我厲害吧?” 段南軻點頭,頗為誠懇:“娘子著實厲害。” 之后,段南軻又同她說了會兒順天府的事,姜令窈才道:“祖父祖母可回來了?咱們從宛平歸來,得要去拜見長輩?!?/br> “祖父母明日才歸,晚上擺了家宴,明日再去拜見便可?!?/br> 如此一來,兩人便不著急,一起用過晚食,又議論了一番正陽伯府的事,才各自去歇。 待得次日清晨,姜令窈早早便醒來,她重新把自己打扮成燕京最招搖的牡丹花,進宮求見貴妃娘娘去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