錦衣良緣 第80節(ji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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或許在那時正陽伯就已經(jīng)身死,而屋中的燈要么是跟火折子有關的機關,要么是兇手所燃。 如是兇手,按明心堂的所有人皆不是兇手,如若不是,那薛家人便有了作案時間。 姜令窈道:“我還是覺得,兇手就是薛家這幾人中的一個?!?/br> 段南軻淡淡嗯了一聲,發(fā)現(xiàn)兩個人一直蹲在書桌前,便伸手扶著姜令窈起身。 待她站穩(wěn),才道:“正陽伯近年來頻繁出入歸隱寺很是奇怪,歸隱寺并不如長樂寺那般香火鼎盛,因此的主持思辨大師也不出名,只是隱在街巷市井里的小寺院,里面的法師一個巴掌數(shù)的出來,皆是念過三十的中年人,并無年輕學徒?!?/br> 一個寺廟,若想香火鼎盛,怎么也要一代代傳承下去,若是寺中皆是年長法師,一個小沙彌都無,反而顯得怪異。 姜令窈道:“此處大人可派人盯梢?” “已有緹騎潛伏在歸隱寺四周,除了掌門思辨法事未曾出門,其余法師倒是會出門,不過也只是采買糧油等物,并未有何異常?!?/br> 段南軻頓了頓,道:“對于歸隱寺經(jīng)常采買的商鋪,以及經(jīng)常出入歸隱寺的香客,也已逐一排查,近日應該就可有線索?!?/br> 姜令窈微微松了口氣。 案子交到錦衣衛(wèi)手上,別的不說,光是逐一排查的能力,便是其他衙門無法企及的。 難怪人人都怕錦衣衛(wèi),也人人都想當錦衣衛(wèi)。 兩個人低聲議論了薛定山幾句,就聽外面?zhèn)鱽沓嗄甑穆曇簦骸按笕耍樚旄土蓑炇衲窟^來。” 段南軻讓他把驗尸格目送進書房,跟姜令窈一起坐在扶正的茶椅上看起來。 根據(jù)許青的驗尸,死者薛定山死于胸口那把匕首。 匕首的刺入位置非常準確,一擊必中,薛定山當即心臟破裂而死。 因為死者書房內(nèi)有冰山,并不算炎熱,死者的死亡時間大概就在昨日戌時至子夜時分。 死者的身體已經(jīng)全部尸僵,上身坐在椅子上,向后微仰,雙腿伸直,只在腘窩處微有彎曲。 死者身上并無打斗痕跡,兇手快狠準把匕首刺入死者心口,死者在毫無反應的情況下便猝死了。 姜令窈看著這一份詳細的驗尸格目,眉頭逐漸松開,她最后翻到了小學徒所畫的死者尸體、衣物等異常處的圖樣,把目光定格在了鞋底的那一塊蠟痕上。 “我知道為何死者屋里亮燈了?!苯铖喝绱苏f道。 姜令窈指著死者的尸僵圖樣道:“你看,若是正常人坐在椅子上被刺死,即便尸僵,我們的腿也是彎曲在地上的,但死者卻并非如此?!?/br> 確實,早上他們搬運尸體時就覺得有些異樣,現(xiàn)在看來這就是尸體最大的異常。 段南軻若有所思:“你的意思是,兇手殺害死者后,故意把他的腿拉直,直接伸進書桌的內(nèi)膛里?!?/br> 姜令窈眼睛里閃著光芒,那是破解謎題之后的興奮,她道:“對!根據(jù)桌子內(nèi)膛里面的火折子,火折蓋,蠟痕和粉末,我推測,死者被擺出腿腳伸直的狀態(tài),就是為了讓死者在當時點亮那盞燈,以此來逃脫罪責。” 書房內(nèi)亮燈,要么是死者點的,要么是兇手點的,無論哪一種,在當時定要有殺人機會的人,才會成為嫌疑人。 憑借那盞燈,明心堂的薛家眾人直接便沒了嫌疑。 但如果燈是死者死后自己點亮,那么薛家眾人便沒有了不在現(xiàn)場的證據(jù),反而全部有了殺人嫌疑。 姜令窈一把握住段南軻的手腕,拉著他起身回到書桌里,自己坐在了圈椅上。 她指了指鞋底一側,跟薛定山鞋底同樣的位置,道:“你看,在火折子的圓蓋上有蠟痕,管壁上也有蠟痕,若是把管壁用蠟粘在死者腳底,而圓蓋粘在地上,那么死者死后未彎曲的腿漸漸僵硬,會向前拉伸,慢慢拉成伸直的體征?!?/br> “如此一來,火折子就會從圓蓋中脫離,一離開圓蓋,里面尚未完全熄滅的炭石便會重新引燃。” 姜令窈滿眼興奮,越說越快:“如此,只要在燃火口粘好引線,一路引到放置在冰山邊的油燈上,引線就會一直引火到油燈里,直接點亮油燈。” 姜令窈道:“當然,如此行事地上定會留下引線燃盡后的灰燼,但妙就妙在此時是盛夏,因為屋中太熱,擺放有冰山,在長時間的停放之后,冰山漸漸融化,流淌下來的水會沖散灰燼,在地上留下黏膩的痕跡。” 段南軻茅塞頓開。 他道:“只要殺人后把書房弄亂,所有東西都掀翻在地,便可以混淆視聽,讓人覺得桌子內(nèi)膛地上的火折子不算特殊?!?/br> 姜令窈點點頭:“故而,造成了一個很巧妙的嫌疑人時間混淆?!?/br> 如此一說,段南軻一下便覺得眼明心亮,所有的疑惑都在這個機關里被破解,那么案子便也清晰許多。 “姜大人,厲害啊?!倍文陷V夸贊道。 姜令窈謙虛:“哪里哪里,段大人謬贊了?!?/br> 能破解案子里各種機關謎題,對于一個刑名官來說是大喜事,即便此刻案子還沒破,但嫌疑人的范圍卻已然縮小。 “這個機關其實不一定成功,但若不成功,也沒有特別大的影響,因為兇手還布置了被盜后的現(xiàn)場。” 屋里的兩個干擾,讓這個案子從一開始便顯得有些撲朔迷離。 但把迷霧都剝離之后,其實案子很簡單。 兇手提前來到書房,殺死死者之后布置現(xiàn)場,然后便去明心堂,同其他人一起聽了空大師講經(jīng)。 兩人說道這里,姜令窈頓了頓:“可這講經(jīng)是了空大師突然提出的,并非原有安排,而兇手的這一連翻動作,必要提前籌謀,否則也想不到這么絕妙的機關?!?/br> 段南軻道:“或許,這個講經(jīng)只是歪打正著,原本兇手也想在今日動作,沒有講經(jīng),也會安排其他事由?!?/br> 姜令窈搖了搖頭,還是覺得有什么迷霧沒有看清。 她喃喃自語:“可為何一定要是昨日?明知道今日是薛定山的壽日,家中要宴請賓客,還非要在昨日殺人,今日薛定山不出現(xiàn)在壽宴現(xiàn)場,定要派人去請,那么到時候薛家一定要鬧起來。” 壽星死在了壽禮當日,來薛家祝壽的還都是親近人家,這不鬧個天翻地覆才怪。 鬧這么大必要有順天府亦或者錦衣衛(wèi)插手,不會善罷甘休,其實是對于兇手是很不利的。 姜令窈道:“也就是說,兇手有一定要動手的理由,早一天,晚一天都不行?!?/br> 那是什么理由呢? 姜令窈皺眉思索,段南軻看著她認真的模樣,不由心神一動,他道:“不如,把人都聚在一起,一起問一問便是。” 姜令窈抬起頭,看向段南軻:“段大人的意思是……” 段南軻淡淡一笑:“他們每個人都都有其他人的把柄,那不如把他們聚在一起,看他們是否還能說出?!?/br> “正好,可以一起把了空大師請來,問一問大師昨日講經(jīng)的情形。” 這倒是個極好的注意,姜令窈眼睛一亮:“段大人,好手段啊?!?/br> 段南軻也回了謙虛一笑:“姜大人,客氣了?!?/br> 兩人先吩咐錦衣衛(wèi)去請人,一邊又在書房內(nèi)仔仔細細翻看一遍。 薛定山面上篤信佛法,書柜里自然有不少佛家典籍,但姜令窈隨意翻看兩本,發(fā)現(xiàn)里面空空如也,都沒有反復翻看研讀的痕跡。 倒是邊上的兵法書,被薛定山反復鉆研,書本都顯得有些陳舊了。除此之外經(jīng)史子集之類翻看很少,但也都算看過。 姜令窈道:“如此看來,那歸隱寺一定有鬼?!?/br> “已經(jīng)派人嚴查,不會錯漏一人,你放心便是?!?/br> 姜令窈點頭,此時此刻,她難得有些猶豫。 她到底要不要把家中的秘密同段南軻說?若是告知與他,案子一定好查,也有明確的防線,對于她來說會輕松不少,也會盡快洗清家中的冤屈,可對于段南軻來說,卻也要同她一起背負這段沉重的過去。 若是不能翻案,可能會連累段南軻,連累錦衣衛(wèi)們。 姜令窈再度陷入糾結中。 段南軻可按著姜令窈微微蹙起的眉頭,不知怎的,突然福至心靈,一下便明白了姜令窈的顧慮。 他伸出手,輕輕在姜令窈的眉心點了一下。 “等這個案子破了,我們便談談,可好?” 眉心溫熱的觸碰,令姜令窈沉郁心事被暖風驅散,她抬起頭,看向眉目含笑的段南軻。 他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中,此刻只有篤定和堅持。 姜令窈深吸口氣,忽然就不慌了。 “好?!?/br> 第83章 當蘇淑賢、薛耀祖和孟欣月一起來到前廳時,看起來都很局促。 聞禮和王管事也被請來,此刻正站在堂中等待。 姜令窈請三人落座,最后是段南軻親自陪著了空大師一起而來。 姜令窈以前雖也會陪著母親禮佛,不過卻并不太過精通此道,不過遠遠見過了空大師一兩面,此刻再見,頓時覺得他身上頗有些佛性。 了空大師很消瘦,他身上的沙迦空空蕩蕩,雖已年過四旬,看起來卻仿佛才剛過而立之年,眉宇之間只有寧靜祥和。 姜令窈起身相迎,余光注意到,薛家母子三人都有些緊張,尤其是最虔誠的蘇淑賢,看到了塵大師出現(xiàn)在此處,臉都有些白了。 大抵家中發(fā)生這般兇事,令她覺得不妥,羞于見自己崇敬的法師。 姜令窈的目光并不獨特落在每個人臉上,她是不動聲色觀察著明間里的所有人。 待得眾人落座,段南軻這才開口,嚴肅道:“請諸位來,還是因正陽伯之死,錦衣衛(wèi)北鎮(zhèn)撫司會同順天府一起偵案此案,因牽扯勛貴,陛下嚴明盡快破案,以儆效尤?!?/br> “故而在對各位逐一單獨審問之后,本官以為還是要一起眾審一次。” “夫人以為呢?” 在座身份最高便是正陽伯夫人,段南軻自然問她。 蘇淑賢臉色蒼白,比之剛聽到薛定山死時還要驚慌,猛然被段南軻問了一句,她更是驚慌失措,不小心把手里的茶杯掀翻在地,茶水灑了一地。 段南軻唯一挑眉,不動聲色給了姜令窈一個眼神,姜令窈便溫言道:“夫人莫慌,大人只是例行詢問?!?/br> 她甚至還讓孟欣月幫著蘇淑賢擦干衣裙上的水漬,孟欣月對這一屋子的錦衣衛(wèi)也有些害怕,便也還算聽話。 明間里除了錦衣衛(wèi)便是衙差,沒有薛家其他下人,這讓幾人都有些緊張。 段南軻輕咳一聲,道:“對于伯爺?shù)乃溃T位有何線索要補充?” “若諸位隱瞞兇手真相,最后由錦衣衛(wèi)查出,那么……” 段南軻輕輕把杯子放到桌上,發(fā)出一聲細微的聲響。 “那就自求多福吧?!?/br> 諸人臉色越發(fā)蒼白,孟欣月和薛耀祖確實不知這里面有什么隱情,兩個人也不知家中那些秘密,故而他們兩個竟是最冷靜的,竟沒有太過慌張。 王管事大概也不知太多事,便也只是坐在那發(fā)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