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筆趣閣 - 歷史小說 - 錦衣良緣在線閱讀 - 錦衣良緣 第87節(jié)

錦衣良緣 第87節(jié)

    等聞禮被結(jié)結(jié)實(shí)實(shí)綁縛在刑架上,段南軻才道:“掀開他的眼罩?!?/br>
    隨著眼罩被取下,聞禮猛地閉上眼睛,好半天才瞇起一條縫,往前面看過來。

    當(dāng)看到段南軻和姜令窈時,他幾不可查地松了口氣。

    姜令窈睨了他一眼,垂下眼眸,不急著發(fā)問。

    段南軻也似乎很是隨意,他往后一仰,很是閑適地靠在椅背上,吊兒郎當(dāng)看向聞禮。

    “聞禮,你可知錦衣衛(wèi)為何要拿你下獄?”

    聞禮不吭聲,他垂著眼睛,面無表情,看起來很是淡定。

    段南軻嘆了口氣:“你是非要等到錦衣衛(wèi)對你用刑,才肯說實(shí)話?何必呢?你看我這人,最不喜歡動刑了?!?/br>
    聞禮依舊不吭聲。

    段南軻慢慢坐直身體,道:“你是不是以為,我們什么都沒查到?沒有仔細(xì)查薛定山的書房,不知道假山下的秘密?”

    他說得不快不慢,語氣不輕不重,卻如同一顆巨石,狠狠砸進(jìn)聞禮心中。

    昨日錦衣衛(wèi)只是詢問他薛定山被殺一案的案情,他便以為錦衣衛(wèi)什么都沒查到,但今日不過三句話,段南軻便告訴他錦衣衛(wèi)什么都知曉。

    這種突入取來的驚嚇,讓聞禮眼皮直跳,差點(diǎn)就憋不住開了口。

    段南軻卻在此時呵呵一笑,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聞禮的回答。

    “聞禮,錦衣衛(wèi)同你客氣,并非是不敢動你,而是要在證據(jù)確鑿之后,一條一條審問,”他微一挑眉,“整個正陽伯府,只有你是那個假薛定山的心腹,我說的可對?”

    “你怎么……”聞禮心中掀起驚濤駭浪,下意識的詢問出賣了他的驚慌。

    他能一直淡定自若,是因他很肯定薛定山并非他所殺,所以他根本就不怕錦衣衛(wèi)審問,但此刻,他才意識到錦衣衛(wèi)關(guān)押他并非要審問薛定山的死,他們要問他們隱藏了多年的秘密。

    而這個秘密,錦衣衛(wèi)已經(jīng)知道了。

    這一刻,聞禮只覺得心臟被人狠狠攥了一下,心口鉆心似的疼。

    段南軻笑得越風(fēng)輕云淡,背后只會越狠,聞禮終于怕了。

    段南軻翻了翻卷宗,對裴遇遞了個眼神,裴遇便道:“聞禮,你本名聞大柱,家住城郊棗花堡,你上有母親,下有弟妹,早年妻子過世后倒是并未再娶,只守著母親過活?!?/br>
    “你從小聰慧,讀書不成,卻精通珠算,十幾歲時便入城做賬房學(xué)徒,在數(shù)家酒樓做過賬房,二十幾歲時恰逢正陽伯府新修,需要小廝管家,你便毛遂自薦,成了正陽伯府的管家?!?/br>
    這個履歷,看起來平平無奇,并無什么奇特之處。

    但聞禮臉色卻變了。

    因?yàn)榫o接著,裴遇說:“在你進(jìn)入正陽伯府之后,你母親便離開了棗花堡,鄰里都說是跟著你進(jìn)城享福,經(jīng)查,你母親并未在正陽伯府,而你在京中也并未有其他住處,聞禮,你母親在何處?”

    聞禮臉色發(fā)白,嘴唇哆嗦,額頭汗水滴答而落。

    段南軻給了他最后一擊:“你母親,怕不是在迦南寺禮佛?”

    聞禮終于繃不住了,他涕淚俱下,看起來惶惶不安:“大人,大人,我都說?!?/br>
    “我母親什么都不知,她一直住在迦南寺,一心向佛?!?/br>
    段南軻淡淡一笑:“你也是個孝子,你放心,迦南寺如今一切如常,老太太什么都不知,還在安心禮佛。”

    聞禮卻并未松了口氣,他道:“大人,我母親真的萬事不知,只以為我謀得好差事,方能供她在迦南寺禮佛,還請大人網(wǎng)開一面,莫要為難我母親?!?/br>
    段南軻深深看了他一眼:“這就要看你的誠意了?!?/br>
    聞禮終于低下了頭:“大人想問什么?”

    這一次,審問他的并非段南軻,換成了姜令窈。

    “聞禮,在正陽伯府主院書房后假山下有一個地牢,里面關(guān)押了一名中年男子,你可知情?”

    聞禮沉默片刻,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:“我知情。”

    姜令窈繼續(xù)問:“此人才是真正的薛定山,而我們所見的正陽伯是旁人冒名頂替,對否?”

    聞禮渾身一震,片刻之后,他長嘆口氣:“正是如此。”

    接下來的話,不用姜令窈再詢問,聞禮便自己說了下去。

    “大人,我原就是個賬房,在京中無依無靠,賺些小錢度日,那時候我有個發(fā)小,長得頗為英朗,看我在京中謀得差事,也來了我在的酒樓,做個跑堂小二?!?/br>
    “就在那個酒樓,我們碰到了幾個貴客。”

    姜令窈眸色一沉,便問:“你的那個小二,同薛定山有七八分像,被那幾個貴客看中?”

    姜令窈簡直料事如神,聞禮自知無法隱瞞,便果斷全說了:“大人所言甚是,當(dāng)時我們還不知要做什么,就被幾位貴客帶走,在被關(guān)了數(shù)日之后,米水未進(jìn)的我們被告知要么選則一條榮華富貴的路,要么就死在牢獄中?!?/br>
    兩個鄉(xiāng)下的窮小子,隨便嚇唬便成了事。

    后面聞禮所說都是姜令窈他們猜測到的,假的薛定山名叫李正,他裝扮成薛定山之后只有樣貌相似,但性格氣度迥然不同,故而讓聞禮提前進(jìn)入正陽伯府,伺候在薛定山的身邊,一邊記錄薛定山的性格,一邊回去教導(dǎo)李正。

    在如此教導(dǎo)幾年之后,李正終于學(xué)了七七八八。

    “那些人便在林州動了手腳,在林州把兩個人掉了個包,因李正學(xué)習(xí)薛定山多年,就連王管事那蠢貨都沒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主人換了人,我們很順利便回到了京城?!?/br>
    姜令窈問:“你們?yōu)楹尾粴⒀Χㄉ??偽造手印并不難?!?/br>
    聞禮苦笑出聲,道:“大人以為,那些人為何費(fèi)盡心思要偽裝成薛定山?”

    “因?yàn)檠Χㄉ绞窍鹊鄣男母?,他手里有先帝的秘密?!?/br>
    “薛定山也可以更穩(wěn)固地留在先帝身邊,為他們所用?!?/br>
    ————

    姜令窈同段南軻對視一眼,并未急切審問這個秘密究竟為何。

    段南軻只對鄭峰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,鄭峰就快步出了審訊室。

    須臾之后,鄭峰回來,在段南軻耳邊低聲說了幾句。

    段南軻便點(diǎn)頭,這才問聞禮:“這秘密是什么?”

    聞禮閉了閉眼睛,不再隱瞞:“薛定山知道《御用寶鑒圖》究竟在何處,當(dāng)年那個幕后主使就是想要尋到御用寶鑒圖,結(jié)果薛定山抵死不從,無論如何都不肯開口?!?/br>
    段南軻面色不變,道:“如此,那幕后主使是誰?你可知曉?”

    聞禮這一次并未急著回答,思忖片刻才道:“大人,說實(shí)話我不知道?!?/br>
    姜令窈有些驚訝,也有些好笑:“你不知對方是誰,就涉險謀逆大罪?”

    聞禮沉默片刻,道:“大人,我們升斗小民,不知什么是謀逆大罪,我只是把我母親藏了起來,但我老家的弟妹都還在,他們能拿捏薛定山,難道不能拿捏我家中親人?”

    “相比什么謀逆大罪,我一概都不知,只知道對方想要尋這份圖,只知道做些雞毛蒜皮的小事,幫助對方排除異己。”

    “至于對方是誰,又想要做什么,我去哪里知道?”

    聞禮苦笑出聲:“我若不從,對方不會心慈手軟,連如同薛定山那般茍活都不行,下一個死的就是我。”

    姜令窈若有所思道:“你們只通過歸隱寺聯(lián)系?”

    聞禮點(diǎn)頭,道:“對方一直想要的就是御用圖,早年間任務(wù)還多一些,就如同喬太傅的謀逆案,就是對方的手筆。”

    聞禮大抵也知道他們要審問什么,倒是知無不言。

    “我可以作證,當(dāng)時喬太傅學(xué)生更改的口供,就是李正一字一句教的,但喬太傅家中的仆役確實(shí)自己親口說,當(dāng)年喬太傅家中藏匿有外人?!?/br>
    “大人,我自知再無活路,現(xiàn)在坦誠相告,就是想求大人寬恕我的家人,他們皆不知我所犯之罪?!?/br>
    段南軻眉目冰冷:“你還知道什么,全部說來?!?/br>
    聞禮思索片刻,又說了幾個官場上被貶斥的案子,所犯之人無一例外,皆是喬太傅的得意門生。

    而這些人被排除在燕京之外,消失在了陛下眼界之內(nèi),便再無法為喬太傅說話,也讓這些清政愛民的好官漸漸消失在了官場之上。

    一樁樁,一件件,都昭示著幕后之人的目的。

    那就是排除異己,自立為王。

    朝堂之上最忌諱結(jié)黨營私,對方看似并未結(jié)黨營私,但排除異己卻做得爐火純青。

    靠著冒名頂替的薛定山在京中興風(fēng)作浪。

    段南軻道:“那李正可否知道對方的真身?他又因何為對方賣命?”

    聞禮嘲諷一笑,道:“李正就是個實(shí)實(shí)在在的蠢貨,他所做一切皆是我協(xié)助完成,憑他自己萬事不行,他為何要賣命?”

    聞禮大笑一聲:“當(dāng)然是為了榮華富貴,他一個跑趟小二,衣食無著,貧困潦倒,如今卻搖身一變成了正陽伯,這二十年來榮華富貴加身,大人你說他為何要賣命呢?”

    段南軻淡淡看著他,并未說話。

    聞禮自顧自地道:“大人,我知道便就這些,其余之事皆不知情?!?/br>
    段南軻閉了閉眼睛,再睜開時,眼眸里只有壓不住的冰冷。

    “那段鐸段將軍的案子,你不知情?杜波濤的案子呢?”

    聞禮有些詫異,段鐸將軍的事跡傳遍大江南北,英勇護(hù)國,為國捐軀的壯舉舉世皆知,聞禮聽到的皆是此類評述,并未有什么案子。他不知段鐸案子,便更不知杜波濤。

    “什么?”聞禮有些茫然,“大人,我聽不懂,段將軍的案子我聽都沒聽過,只知道段將軍是為國捐軀。大人,我真的不知?!?/br>
    段南軻深深看了他一眼,從他眼中并未看到掩飾和心虛,最終斂下眉眼:“你不知,便不知吧?!?/br>
    看來,聞禮并未牽扯進(jìn)段鐸的案子。

    兩人又審問聞禮大半個時辰,待到最后簽字畫押證詞,姜令窈才開口問:“聞禮,對于幕后之人,你可有猜測?”

    聞禮并非愚笨之人,相反,他相當(dāng)聰明,這二十年虛與委蛇,以另一面目示人,就連薛家人都未猜忌過他。

    那他對幕后之人,怎可一概不知?

    聞禮微微一頓,旋即便道:“我猜……我猜是那五位大人之一?!?/br>
    事到如今,他也沒什么好隱瞞的了。

    段南軻同姜令窈對視一眼,兩人皆從對方眼眸中看到了了然神色,他們猜測的也是那五位大人之一。

    段南軻揮了揮手,讓人把聞禮押了下去,思忖片刻,還是領(lǐng)著姜令窈來到樓上的小書房前。

    姜令窈輕輕拽了一下他的袖子,段南軻沖她點(diǎn)點(diǎn)頭,低聲道:“有什么推論,都應(yīng)當(dāng)著陛下面前評議,一切事宜,皆要陛下下斷決。”

    姜令窈立即明白過來,收斂起心中震蕩,跟著段南軻一起踏入小書房。

    書房內(nèi)如今正坐著三個人,身著常服的皇帝陛下正端坐在官帽椅上,他一手端著茶杯,一邊自顧自打扇,似坐在路邊茶館聽曲一般閑適。

    在他左右兩側(cè),自是自家親爹和姚大人。

    看到他們兩人,身邊又有段南軻,姜令窈便不再那么緊張,迅速冷靜下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