遲疑了很久，陶燁才推開了院門，穿過花園里的石徑，伸手按響了門鈴。

    路軼開門時，看見陶燁正頂著一頭雪花站在門前。

    看到陶燁的一瞬間，路軼的眼底亮了亮。只不過這抹亮光很快就散在昏暗的環(huán)境中了，陶燁并沒有注意到。

    “進來吧?！甭份W側身將陶燁讓進了屋里。

    陶燁走進屋內(nèi)，暖和的空氣瞬間包圍了他，讓他感覺腦袋暈暈乎乎的。

    墻上的壁爐中，橙黃色的火焰正肆意跳動著。

    陶燁坐在壁爐邊上的沙發(fā)上，端著路軼拿給他的熱茶，過了好一會兒才問：

    “最近怎么不來上班？”

    路軼在沙發(fā)對面的圈椅上坐下，火光將他臉頰的一側照亮，在另一側留下模糊的陰影。

    “有點事?！甭份W淡淡地回答。他的目光投在壁爐中燃著火的木炭上，那些居動不息的火苗映在路軼的瞳仁表面，留下明暗交織的亮光。

    陶燁沉默了良久，他也覺得剛才問的話不太合適。明明路軼才是領導，輪不到他一個下屬來問。

    “老徐讓我來找你，說人間辦忙不過來，看看你這兒什么情況?！?/br>
    陶燁抿了一口杯中的熱茶，壓抑著自己心中那股莫名的情緒。

    他很想開口問問自己靈魂的事，也很想問問路軼為什么一直不出現(xiàn)，可他終究還是沒問出口。

    “辛苦你們了。這邊忙完我就回去，請你們吃飯?！甭份W的語氣總是帶著幾分刻意的疏離。

    之前，陶燁總覺得路軼對誰都一樣，禮貌而謙和，像個快退休的老領導。

    可他現(xiàn)在終于明白，路軼對他人的溫和，來源于他高高在上的神性。

    這種溫和看起來柔軟體貼至極，實際上卻代表著無限遠的疏離。

    陶燁第一次在和路軼的相處中，感受到這種疏離。他不知道路軼是故意這么做的，還是路軼本來就是如此，只是之前在演戲。

    咽了口唾沫，陶燁終于忍不住問路軼：

    “你是在躲我嗎？”

    第31章

    “沒有。”路軼的嘴角笑了笑，眼角卻沒動，依舊是那么禮貌且疏離。

    陶燁向后靠在沙發(fā)靠背上，直勾勾地盯著路軼看：

    “我這應該算工傷吧……路處長，你不會是不想賠錢才躲到了這里吧？”

    聽到“工傷”二字，路軼的眼角才染上了些許笑意：

    “抱歉，最近確實很忙。我回了趟神界，在那里耽擱了些日子?！?/br>
    “丹對你的威脅很大，鬼界管理署不肯立刻處理丹，我只能動用一點神界的關系，向他們施壓。不過你放心，這個月內(nèi)，丹的事情會被解決?！?/br>
    聽著路軼說的話，陶燁的心顫動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你見到規(guī)律之神了嗎？”陶燁問道。

    路軼輕笑一聲，反問：“你很在意規(guī)律之神嗎？”

    陶燁把目光從路軼身上挪開，思索了一會兒，才慢吞吞說道：

    “嗯。我在想，規(guī)律之神為什么讓你來看著我。如果我是規(guī)律之神，看到你每天在我身邊，我會惱火得很?！?/br>
    “如果規(guī)律之神還真的愛我，怎么會把我扔在這里，讓一個不相干的神明來監(jiān)視我?！?/br>
    “這不是監(jiān)視?！甭份W瞇了瞇眼，語氣帶了一絲強硬。

    玻璃窗外，雪依然綿綿地下著。暗綠色的樹影透過窗簾，打在客廳地板上，留下一片斑駁。

    在炭火燃爆的細微聲響中，在沉沉的木質香熏氣味中，陶燁的眼角瞥到了墻上掛著的那幅畫。

    畫上，紅衣少年的臉龐依然模糊。

    看著墻上的畫，陶燁心中浮現(xiàn)出一股說不清的感覺。

    “路處長，你應該是情場老手吧？”盯著畫上的路軼，陶燁若有所思地輕聲問道。

    路軼不解其意，微微側首：“為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實話說，有點想你。”陶燁下了很大的決心，才說出這句話。

    在路軼不在的日子里，陶燁不止一次地想起路軼。

    真奇怪，明明之前也沒有每天見面，但陶燁的潛意識已經(jīng)認定，路軼會一直作為那個包容他的領導，出現(xiàn)在他的身邊。

    陶燁不太懂情情愛愛的東西，因此他用他那樸素的愛情觀判斷，只有那些深諳如何俘獲人心的老手，才能做到這種程度。

    路軼沒有立刻回答，陶燁并不在意，自顧自地說了下去：

    “那天，從商場出來后，我送你的禮物你喜歡嗎？”

    “我想你是喜歡的，不然也不會看著我的臉說喜歡。所以你是只喜歡禮物，不喜歡我這個人對嗎？”

    “既然不喜歡我這個人，你一定很討厭我。上級的命令讓你不得不出現(xiàn)在我身邊，你不得不裝作優(yōu)待我的樣子，因此你更討厭我了?！?/br>
    “火神的靈魂犯過錯，所以你覺得我也會犯錯，才會這么盯著我。不管是幫我找陶熠的靈魂，還是上輩子出現(xiàn)在我的人生中，都是因為你覺得我不是好人?！?/br>
    陶燁一股腦地說著，完全沒有注意到路軼臉上的反應。

    盯著滔滔不絕的陶燁，路軼的眼底閃過一絲驚異，好像眼前的這個少年在說什么十惡不赦的話。

    而這股驚異，很快被某種擔憂，更貼切地說，是類似心疼的情感取代了。

    陶燁已經(jīng)很久沒有這么情緒化過了。

    一句句尖銳的話語像開了閘的洪水，從陶燁的心頭涌出，奔涌在他弧度漂亮的唇瓣邊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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