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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鈞重重地捏了他后腰rou一下,不疼,只癢,捏得謝晏愈加往他胸口鉆。 裴鈞和這個長公主并不親厚,自小到大恐怕連十句話都沒說夠過。 長公主和謝晏的事,裴鈞更不怎么清楚,只記得早年的時候,長公主是很疼愛他的,后來長大了,倒是不像以前那么親密了。裴鈞那時還不夠了解謝晏,只以為是他性子越發(fā)驕矜不羈,無人約束得了,才與長公主離了心。 如今看來,也是另有隱情。 走了半道,謝晏一直躺在他腿上沒再說話,但裴鈞知道他沒睡,怕他此行又是在強迫自己,皺眉道:“要實在不愿去,咱們就回去,沒人能迫你做不愿意的事情——寧喜!” 謝晏捏住他的嘴,捏成甜甜似的扁扁一條:“別吵,我只是在想以前的事?!?/br> 裴鈞張不開嘴,只能低頭看他,以眼神詢問:“想什么?” 謝晏睜開眼望著頭頂:“想她以前也曾對我好過?!?/br> 當年謝晏入朝,不少皇親國戚家的貴婦齊聚一堂,即便再看不上他這個弱國幼子,但為了向帝后敬忠諂媚,也都爭先恐后地表示可以養(yǎng)育謝晏。 皇后本想親自撫養(yǎng),以示國恩,但當時長公主剛夭折了長子,日日以淚洗面,委靡不振,皇帝可憐他這個親meimei,便將與那早夭孩子年紀差不多大的謝晏托在她膝下。 謝晏臨行前,父親母妃都曾叮囑,無需他為國籌謀,要他做好為人臣、為人子的本分,哪怕是裝的也行,只希望他安安靜靜讀書,平平安安地長到十六歲,南鄴就會遣使接他回家。 所以一開始,謝晏確實像敬愛母妃一樣,敬愛長公主,每日晨昏定省,端茶侍藥,見公主苦悶,還尋來許多笑話逗公主開心。讀書時寫了副好字,也常常帶回去給公主看。 駙馬本就不喜這個皇室指婚給他的公主,長子夭折后,他與公主的情分就日益冷淡。謝晏不愿長公主難過,常常借著年紀小,不懂事,帶著更小的段清時胡鬧,嬉皮笑臉從中調(diào)和,讓兩人偶爾也能在一處相處。 公主確實一日日地好起來了,會撫著他的頭發(fā)喚他“晏兒”,會在他生病時寸步不離地照看他,為他熬上半宿的芙蓉羹。還會為他親手縫制小衣小衫,抱怨他個頭長得那么快。 謝晏曾經(jīng)一度沉溺在這種溫情里,將他當做母親來對待,他以為,長公主也是真的疼愛他的。 直到有一日,這些假象全被戳破。 起因是下人的一場失誤,在為長公主收拾東西時,不小心翻出了一件衣物??闯叽纾哟┎簧?,仆婢便以為又是給謝晏做的新衣,便混在才漿洗過的一堆衣物里送到了謝晏院子。 “那是一件暖姜色的小袍子,繡著桂花?!敝x晏道,“時逢中秋,庭院里辦了家宴,我覺得它應(yīng)景,便歡歡喜喜著上新衣,捧著給公主的禮物去了?!?/br> 仿佛知道接下來會發(fā)生什么似的,裴鈞眼中一片深沉。 謝晏自嘲一笑:“我以為她會高興,卻沒想到她突然變了臉色,勃然大怒,將酒水、菜碟,以及我送她的禮物,通通砸在了我身上。她質(zhì)問我是不是想取代他的兒子,是不是因為我要來,所以提前克死了她的孩子。問我接下來是不是要繼續(xù)害死段清時……她拽著我的手,將我拖到一間她從不許我進的屋子,逼我給一尊牌位磕頭認錯?!?/br> “我不知道她在說什么,我第一次見那樣,那樣歇斯底里的……女人?!?/br> 夏日熱風(fēng)拂面,裴鈞卻覺得肺腑冷透,他朝窗外看去,緩了片刻才能忍下心來繼續(xù)聽。 謝晏道:“我在那間屋子里被她關(guān)了四天,還是五天……記不清了。是后來偷偷給我送飯的嬤嬤跟我說,我才知道,那件衣裳,是她偷偷做給段清時那早夭的哥哥的,因為那個孩子最喜歡桂花……不止那一件,她給我做的每一件衣服,其實都不是給我的,她所喚的,也不是‘晏兒’,而是段清硯的‘硯’?!?/br> “她只是從我身上,看到段清硯的影子罷了。她對我的所有的好,都是想彌補那個早逝的孩子。”謝晏調(diào)整了下氣息,嘆氣說,“此事之后,她情緒時好時壞,有時她生起氣來,連段清時也會打罵,但大部分時間,她仍然是那個端莊賢淑的‘母親’。大夫說,她許是因喪子之痛早就得了癔癥,平日不顯,只是這回被我激發(fā)出來了?!?/br> 裴鈞看著他,聲音干?。骸按耸掠衷跄芄值昧四??” 謝晏淡淡地嘆氣:“都知道怪不得我,可人難免會遷怒。長公主將我當做他孩子的替身,我卻無意戳破了她的幻想,她怎能不怪?那之后她情緒起伏不定,時而像以前一樣關(guān)愛我,可每當我想靠近她,她又突然表現(xiàn)得很恨我,時而拿東西砸我……一來二去的,我便不敢主動去親近她,時間長了,再濃的感情也就淡了。” “后來駙馬出事,她自請到玉泉寺清修,我就再也沒見過她?!?/br> 對于這個養(yǎng)母,謝晏談不上什么恨或厭惡,更多的只是唏噓。 說到底,是兩人沒有母子緣分,既然做不成親人,也就沒必要戳在眼前互相折磨。 “不見是對的,你真心對她,她那樣對你,有什么好見的?”裴鈞突然想起一事,慍惱道,“難道也是因為這,段清時那狗東西才欺負你——” 謝晏搖頭:“我和段清時,又是另一回事,和這不是一碼事?!?/br> 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