國子監(jiān)小食堂 第36節(ji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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哦,您說好君子不重口腹之欲的呢? “哐”的一聲,四門學廨房的門被人從里關(guān)上,力道之猛,許平只覺得耳朵都被震了一下。 里頭,錢博士甕聲甕氣道:“拿了月餅就趕緊走,留在這兒作甚!” 許平雙手捧著被強塞的三只油紙包,啼笑皆非,認認真真沖著門內(nèi)行禮,方才邁著輕快步子離開院落,一路往食堂而去。 許平的眉眼唇角還帶著笑意,手指摩挲著油紙包,感受里頭月餅隱隱滲出的暖意。 快至食堂,他腳步一頓,十分順手地將三只油紙包塞進懷中,方才坦然自若地繼續(xù)往前走。 待進了食堂,諸多監(jiān)生正分別被安排在兩邊排隊,而與大門正對著的前方,孟桑等廚子面前一字排開八只竹筐,里頭擺著裝了月餅的油紙包。 所有監(jiān)生由兩側(cè)而來,領(lǐng)了兩塊月餅就能直接離開食堂。 許平直覺里頭氛圍有些不對勁,定睛細瞧,便瞅見排隊的諸位監(jiān)生臉上,幾乎都流露著異樣的期許,而正在領(lǐng)月餅的八位監(jiān)生,一舉一動皆是躊躇,頗為舉棋不定。 正在許平觀察眾人之時,早早領(lǐng)了月餅的薛恒不知從哪個角落冒出來,喚了許平一聲,湊到他旁邊,當即長吁短嘆起來。 “子津,孟師傅又耍了南瓜餅?zāi)且徽校@些月餅悉數(shù)都打散了,能領(lǐng)到什么餡料皆看手氣!” 聞言,許平了然,但不解道:“月餅皆有不同花樣,即便隔著油紙包也能摸出來不同,只要有前頭幾個人領(lǐng)了月餅后,拆開一看,大家不就曉得哪種是什么餡料,又是什么樣式的月餅了嗎?” “之后大不了各自換換,也并非難解之局?!?/br> 薛恒聽了,又重重嘆了口氣,滔滔不絕:“我們哪里想不到?這回的月餅,既不許提前去摸,碰到就得拿走?!?/br> “領(lǐng)回之后,也有幾位同窗掰開吃了。可我們哪里能想到,除了酥皮鮮rou月餅、與孟師傅說的冰皮月餅好辨認之外,廣式月餅花樣眾多?!?/br> “四種內(nèi)餡,卻足足用八種不同花樣。即便是同花樣的,內(nèi)餡也不一樣,竟是做時就都打散了的!” “這總不能人人都掰開吧,同窗之中還有少些人想帶回去,給家中耶娘弟妹嘗嘗呢。” 許平聽完這一大段話,心中不免一涼,但立即又感到微微慶幸。 食堂總不能給國子監(jiān)內(nèi)諸位大人們也玩這種花樣吧? 換言之,按照他剛剛摸了之后的手感,至少懷中三塊月餅都是不一樣的。無論接下來他領(lǐng)到兩塊什么樣式的,都能讓阿耶阿娘嘗到大半月餅口味,也算不虧。 而此時,薛恒咂摸著兩人剛剛的對談,倏地回過神來,質(zhì)問道:“你剛剛才來食堂,同窗們領(lǐng)完月餅也幾乎還未離開,如何知道摸一摸就能曉得不一樣的!” 說著,薛恒用力朝著許平身上嗅了一圈,銳利盯住微微鼓起的懷中,隨后竟是二話不說,趁著許平未曾反應(yīng)過來,手如急電一般扯了許平衣衫,往里頭一摸。 許平慢了一步,已經(jīng)來不及阻攔薛恒所為! 摸到鼓囊囊三只油紙包后,薛恒當即不敢置信地盯著許平,大聲質(zhì)問。 “子津,為何你已有三塊月餅!” 此言一出,震耳欲聾,食堂內(nèi)外為之一靜。 無論是猶豫選月餅的、規(guī)規(guī)矩矩排隊的,還是已經(jīng)領(lǐng)完月餅正在看熱鬧的,皆朝此處投來銳利目光。 許平:“……” 安遠兄,我真是,多謝你了! 第33章 月餅(二) 后廚灶臺旁,孟桑正在將六個油紙包摞起,四塊廣式月餅放在最下面,中間為冰皮,最上頭是鮮rou月餅,最后用細繩將它們捆結(jié)實。 一旁,徐叔手中抓著一小吊銀錢,約有六七十文的樣子。 他看著孟桑,微微嗔道:“不就是多取走十二塊月餅,左右今日做的多出些許,又算不得什么,何必再給拿銀錢來?” 孟桑搖搖頭,堅決道:“哪有白拿食堂東西的道理?柱子與我說過,或拿或取,只要是領(lǐng)走私用,非用在監(jiān)生身上,便得悉數(shù)將相應(yīng)銀錢補上?!?/br> “我曉得徐叔您待我好,但總不能讓您難做。這些銀錢再少,也不應(yīng)讓您事后默默幫我補上缺空?!?/br> 彼此也相處了半月有余,徐叔曉得孟桑在這些事情上總是有些拗。他無奈笑了一聲,到底將手中銀錢收入懷中,待會兒再歸到公賬上。 這時,阿蘭從小門快步進了后廚,走到孟桑身邊。 阿蘭恭聲問:“師父,雜役說您在喚我?可是有什么事需要徒弟幫您的?!?/br> “確實有事尋你,”孟桑點頭,卻不著急說所為何事,倒是先提起另一事,“許監(jiān)生的‘麻煩’解決了?” 許平被薛恒當眾“揭發(fā)”身懷三只月餅時,孟桑只來得及看了個開場,瞧見許平與薛恒被諸多監(jiān)生團團圍住。 未看盡興,她就陡然想起自己今日還有要事要做,忙不迭將發(fā)月餅的活計悉數(shù)交給徒弟們,自個兒回后廚找徐叔,要來細繩捆月餅,故而不曉得后續(xù)。 究竟許平是如何在短短片刻內(nèi),就擺平一眾監(jiān)生的? 當真讓人好奇得緊。 縱使沉穩(wěn)如阿蘭,想起方才混亂又好笑的場景,眉梢也帶上三分笑意:“許監(jiān)生被薛監(jiān)生揪著,好生問了個清楚明白,其余人皆是虎視眈眈的模樣。” “可一旦許監(jiān)生說出這是四門學的錢博士,因他這回旬考考得好才給的,其余人當即就有些退縮。而待到許監(jiān)生慢慢悠悠又說了一句……” 阿蘭咳了兩聲,努力仿著許平素日不緊不慢的語調(diào)來:“其實許某愿助諸位同窗一臂之力,去尋錢博士問一問旬考考得如何。正巧今日歸家過中秋,好讓家中耶娘知曉我們的旬考……” 裝完許平方才的模樣,阿蘭笑道:“許監(jiān)生話還未說完,周遭監(jiān)生立馬如退潮一般散去,避之如蛇蝎,繼續(xù)一心排隊領(lǐng)月餅了。” 孟桑聽罷,沒忍住“噗嗤”一聲,拍著灶臺哈哈大笑。 果然古往今來,大多數(shù)學生最怕的除了老師,就只有考試成績,即便是國子監(jiān)的這些監(jiān)生們也不例外。 一怕博士揪著不放,二怕月考旬考放榜,三怕食堂不走尋常! 孟桑還惦記著去找宋七娘,不一會兒就止住笑聲,輕拍著阿蘭肩膀問道:“我記著你明日旬假,今日也該家去?” 阿蘭一愣,點頭:“對,是明日朝食人手不夠,須得我留下幫師父?” 會放中秋三日假的,僅有監(jiān)內(nèi)諸位大人和監(jiān)生。這些監(jiān)生中大部分為長安人士,直接家去就好,但難免有些監(jiān)生家離長安太遠,三日內(nèi)不足以來回,便留了下來。 每到了用飯的時辰,食堂仍需為這些監(jiān)生準備朝食、暮食,其余空暇時分可以自行支配。 “中秋留在監(jiān)中的監(jiān)生不過二十余人,我領(lǐng)著柱子能應(yīng)付,你且安心在家中歇一天?!泵仙Pχ鴮⒘硪焕υ玫脑嘛炦f給阿蘭。 “還記得四日前見的姜阿翁?等會兒你替我去宣陽坊的姜記食肆走一趟,幫我將這月餅交予他。也替我轉(zhuǎn)告一聲,若他明日午時有空,可來我家吃溫居宴席?!?/br> 阿蘭將一條條記下,將月餅接過來小心拎著,溫聲道:“師父安心,我待會兒就去送。您屋舍所在,徒弟已牢牢記住,也會一并轉(zhuǎn)告姜家阿翁的。” 孟桑對阿蘭這個大徒弟,也是唯一的女徒弟,一向是放心的。她笑著夸阿蘭一句“穩(wěn)妥”,隨后自個兒拎了兩捆月餅,與之一道離開。 經(jīng)過食堂時,有大半監(jiān)生領(lǐng)完了月餅,已經(jīng)家去。 許平因來得最遲,方才又鬧騰一番,正綴在長隊最后頭,緩緩前行。 孟桑帶著阿蘭往大門走時,恰好與之碰上。 她很是不厚道地笑了:“往常許監(jiān)生都是頭名,難得見你排末尾啊?” 聞言,許平剛掛上的淺笑僵了一瞬,窘道:“孟師傅就別打趣許某了!這回著實是福禍相依……” 陪在一旁的薛恒聽了此話,睜大雙眼。 他顧忌著周遭還有其他監(jiān)生,于是用手半掩著嘴,壓低了聲音,憤憤不平:“什么福禍相依,分明是得了便宜還賣乖!” “加起來足足五塊月餅,五塊?。 ?/br> 薛恒無比垂涎,無比心痛,只恨自己這回旬考前顧著玩樂,沒有好好溫習課業(yè)。否則若是他也考了個好名次,那博士們豈不是也會…… 念及此處,常年排在末位的薛安遠稍稍冷靜些許,滿心荒涼。 他就不是塊讀書的料子!就算拼盡全力,也無甚大用。 這月餅啊,注定與他薛安遠無緣,真真是可悲可嘆! 被這么一拱,許平面上好不容易掛上的笑意再度僵住,拳頭捏起又放下。 要說薛安遠故意存什么壞心思,卻不至于。 方才一解困局,薛恒就來道了歉,說:“愚兄不該說話不過腦子,讓子津你這般難堪,是我之過,隨你處罰”。 言辭十分懇切,還自發(fā)留下陪他排長隊,消磨時光。 可你要說他這人通情達理吧,好似也不太對。 畢竟事到如今,薛安遠還“氣鼓鼓”的,總拿充滿“敵視”的眼神瞟他,弄得像兩人是什么八輩子的仇敵似的。 許平長吁一口郁氣,挑眉問:“不若我勻你一塊?” 聞言,薛恒卻是連連擺手,義正言辭道:“給我作甚,我一塊都不要!孟師傅做的那般好吃,你帶回家給伯父伯母嘗嘗,多吃一塊月餅也是樁樂事啊。” “再者說了,這是你旬考考得好才得來的,理所應(yīng)當是你的。我就是著實有些羨慕,埋汰埋汰你,不必搭理我。” 此言入耳,許平真是又好氣又好笑,難得失了平日里的風度,狠狠瞪了薛恒一眼。 平生有這么一位好友,當真是……唉,百感交集! 看兩人你來我往,孟桑偏頭憋笑。她惦記著要去尋宋七娘不便久留,與二人打了個招呼后,扯著阿蘭往食堂大門外走。 兩人從后門離開國子監(jiān),在坊門處分開。孟桑直直穿過街道,往對面平康坊坊門而去,而阿蘭得先沿著街道走一段路,去到相鄰的宣陽坊,將月餅送到后再歸家。 正值申時三刻,平康坊內(nèi)已經(jīng)熱鬧起來,不復(fù)孟桑從前巳時來時那般靜悄悄的,仿佛坊內(nèi)一草一木都在酣眠。 今日頭一回由西邊坊門入的平康坊,孟桑仍算輕車熟路地尋到了宋七娘所在的四進大宅。 宅子門口剛巧熱鬧著,一身橙黃色石榴裙的年輕妓.子正在送客。她一轉(zhuǎn)身瞧見孟桑從街道轉(zhuǎn)角往這兒處走,雙目陡然亮了,連忙沖著宅子里頭喚人。 “快去告訴阿奇!孟小娘子來了!” “哎呀,快點快點!” 許是宅子里有人應(yīng)了聲,石榴裙的妓.子安下心來,轉(zhuǎn)身朝著孟桑揮帕子,很是熱情。 “孟小娘子許久不見,近日可還安好?” 孟桑剛巧走到宅子前,也還認得她,于是笑著點頭:“一切都好,菱娘越發(fā)風姿動人了。” 見面就聽見一聲夸,菱娘用帕子捂著櫻桃小唇,嘻嘻笑道:“果然還是孟小娘子嘴甜,比那些木楞人貼心多了,讓人瞧著心中歡喜?!?/br> 說著,菱娘嘆了口氣,半是憂愁半是歡喜地道:“唉,孟小娘子留下了那五道食方子,也真不曉得是好事,還是件壞事。奴家日日都吃著停不下來,不過十數(shù)日,就胖了許多。若是再這么下去,跳舞就不輕盈不好看啦!” 孟桑默然,咳了一聲:“怎得就是胖了?分明是圓潤,菱娘這肌膚細嫩,光滑如明珠,配上靈巧舞姿,平康坊中大多人不如你呢?!?/br> 聞言,菱娘假意嗔怪一聲,當即又眉開眼笑了。 就在兩人對談時,宅子里頭終于沖出一位瘦得像猴兒一般的半大小子,恰好就是孟桑前兩月來送吃食時,常常出來接待并送她回宣陽坊的仆人阿奇。 見著了孟桑,阿奇立馬堆出真情實意的笑來,連忙引著孟桑往宅子里頭走,挑的都是偏僻小道,免得讓孟桑被宅內(nèi)的客人沖撞了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