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說完，也不等嚴綏反應就啪地合窗轉(zhuǎn)身，本能地深吸了口氣，嘴唇無聲地開合：“不急著練劍？”

    銅鏡里映出他有些模糊的臉，江緒定定地看了會，飛快地在腦中將這兩日發(fā)生的事過了遍：嚴綏先是提前回了宗門，也不先去無極殿見師尊同長老們，又莫名其妙地……性情大變？

    如今竟還說練劍不是什么要緊事！

    江緒一時間竟心情沉痛，他飛快地換了衣衫，喃喃道：“總不會是在那上古迷陣中被奪舍了吧？不行，我得去問問師尊……算了，還是得空去趟藥堂先?！?/br>
    他邊琢磨邊打開了門，卻見嚴綏站在屋外，依然撐著那柄素面青傘，似乎是一直在望著這邊的動靜，見他出來了便浮出個和煦溫雅的笑來：“緒緒可是好了？那便走吧?！?/br>
    江緒呆了呆，下意識問道：“師兄要去哪？”

    “不是要去劍堂？”嚴綏神色自若地上前兩步，將傘往他這邊傾了點，“今日下雨，橋上濕滑，走吧，路上得當心點?！?/br>
    江緒卻下意識地往后退了點，果斷地搖了搖頭，拒絕道：“我可以自己過去，便不勞煩師兄了。”

    他說完便飛快地挪開了目光，也不想聽嚴綏再說什么，自顧自地跑進了雨里，步履匆匆濺起一地晶瑩的水珠，尾音遙遙散在風中，卻也只是寥寥一句：“師兄再會！”

    嚴綏不知何時收了笑，青色傘面遮住了大半神情，只能看見一點線條流暢的下頜，以及抿得很緊，有些泛白的薄唇，握著傘柄的手骨節(jié)分明，手指修長，是執(zhí)劍提筆都極好看的手。

    “緒緒?！?/br>
    他無端喚了聲，盯著煙雨朦朧中空無一人的鐵鎖橋，眼神微深，卻又沒了下文。

    只余下鐘聲幽幽回蕩。

    歲遲

    累累，餓餓，要鼓勵（吐魂）

    第6章 蠢善

    江緒只是悶頭奔跑著，修道者其實根本不需要依靠外物避雨，靈力流轉(zhuǎn)間甚至不會沾濕哪怕一點袍角，可最后在橋上猛然頓住蹲下時，他的發(fā)梢已然濡濕了大半。

    江緒茫然地睜著眼，身后很安靜——嚴綏這回倒是沒有不依不饒的，他終于忍不住回頭，薄霧混著細雨遮擋住瓊霄峰，只能看見朱紅的檐角上垂著晃悠悠的銅鈴。

    “呼，”他很輕地喘了口氣，低聲喃喃，“師兄究竟在那上古迷陣中見著了何事，竟會在回來后如此的……”

    性情大變。

    最后的那個詞被隱沒在唇齒間，鐵鎖橋被人故意踩得晃晃悠悠，江緒警惕地站起身，本能朝背后摸去。

    “喲，是誰在這堵著路呢？”尖酸刻薄的語調(diào)自前方遙遙傳來，“讓我瞧瞧……這不是我們宗主那個心性純良的小弟子么！”

    江緒抿著唇，沉默著往后退了幾步，又驟然停下，飛快地回頭望了眼。

    “等著你的好師兄救你？”那人漸漸近了，手指抓著鐵鎖橋，故意大力地晃動著，“可惜呀，連大師兄也嫌你煩，嘖嘖。”

    “誰說的，”江緒面不改色地反駁他，語句堅定清晰，“高航，我?guī)熜炙貋黻P(guān)愛各位師兄弟，若是知道你做了何事，定然也是不會饒了你的?！?/br>
    “還當真是心性純良，”那人呵呵笑著，比料峭春雨還要冷人，“……好笑至極啊?！?/br>
    雨霧中漸漸顯出那人的面容來，約莫二十五六的樣子，面容方正，劍眉細眼，端的是一副老實可靠的長相，只是如今故意做出陰沉神情對著江緒笑，倒是破壞了他周身的端正感。

    他的眼神在江緒背后一掃而過，繼而又冷笑了聲，故意拖長了語調(diào)，重重跺了下腳：“聽說宗主給了你大師兄的劍，怎么沒帶著？”

    也不等江緒回答，他便自顧自說了下去：“怕是這劍來路不明，如今正主回來了，便收回去了吧？”

    江緒只是警惕地盯著他，腳下的橋面在風雨中劇烈搖晃，丁零當啷的聲響順著山林深谷朝著遠方遠處，他緩慢地眨了下眼，才道：“若你的確不甚在意，又怎會特地在這等著我?！?/br>
    瓊霄峰向來偏僻幽靜，若非實在有事，平日里并不會有人路過此地，江緒想，這高航的確是急了，師兄提前回了宗門，他日后便無法——

    “你在說什么玩笑話，”高航的表情隨著這句話愈發(fā)扭曲，厲聲打斷了他，“我高航問心無愧，有什么好在意的！倒是你，江緒，你做了什么，難道要所有人都知道么！”

    江緒只是靜靜地注視著他，可高航卻覺得那雙淺淡的瞳孔中盡是諷刺，他尖銳地笑了聲，也不等江緒再說些什么，便自顧自地往下說去：“你說，瓊霄峰這么高——噢，對了，你的劍還沒找到吧？”

    他說著，又往前壓了點，江緒皺了皺眉，終于往后退去，語氣冷冷：“此處離瓊霄峰不過數(shù)十息的距離，高航，你當真已經(jīng)不把師尊放在眼里了？”

    “師兄又能知道什么？”高航渾不在意地咧了咧嘴角，“左不過是這天氣濕冷，連帶著橋也不太好走，江師弟你又不會御劍……”

    他刻意頓了頓，才笑著一字一句道：“不慎失足跌落，與我有何關(guān)系?！?/br>
    周身驟然一冷，春雨似是順著衣衫滲進膚內(nèi)，江緒又往后退了兩步，卻見高航猛然跺腳，鐵鎖橋搖搖晃晃，丁零當啷地震得江緒腳底發(fā)麻，他終于不再猶豫，旋然轉(zhuǎn)身朝著來路奔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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